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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赵氏婉娘


这李昇究竟是何意,或者当日有意放二人出城的为何人,余淼淼想了两日未能明白。但如今政令皆出自李昇之手,未见吴太后和永川公主是毋庸置疑的。

        这厢余淼淼遂又担忧起永川公主和卫公子起来。暗自埋怨钱二,这送予永川公主使唤,又不是将其直接送走,何不能传个消息过来。

        如此这般担忧的余淼淼,接到赵婉娘来信,邀请后日一同前去探访农桑之事。余淼淼当下便应下来。这探访农桑,来的甚是时候。

        前些时日,在自家阿爹跟前,说得头头是道,皆是一些不知能否实践之法。而今有着这好事,如何不欣然前往。

        后日一早,赵婉娘便风风火火地骑马来到余府。

        见余淼淼金冠束发,一身男装打扮,甚是新奇地打量一番,笑着说道:“淼淼,你这男装也穿得太不是样子了些。甭管是乍眼一看,还是细看,你这活脱脱一娇俏女郎,实在是太不像了。”

        余淼淼也知自己这番打扮起来,一点男子气概也无,仅仅是冲淡些娇俏之气。不过,有甚办法,就长成这样,再回娘胎来一回已然来不及。

        遂昂着头,颇为骄傲说道:“婉娘,你瞧,咱们这样是不是很有姐妹的样子。”赵婉娘今儿照例是一身胡服,男子装扮。

        赵婉娘倒是未立马接话,想了想,实话说道:“姐妹倒是姐妹,就是你这个子忒矮了些,倒像是妹妹。”而后转头,眉眼向天,拍了拍胸脯说道:“放心,我既然是姐姐,这趟出城铁定好好照料着你。”

        余淼淼不甘心,二人就姐姐妹妹之事吵吵嚷嚷一路。

        原来,这赵婉娘今年堪堪十四,还是个未及笄的女郎。

        话说到了城外,见谢衍之、谢荇之兄弟俩、管先生以及一众将军府护卫,骑马在城外等候。

        赵婉娘见得这一行人,即刻打马飞奔而去,朝谢荇之兄弟俩行礼。而后立在一侧。转身朝余淼淼看来,示意快些过来。

        余淼淼见状,倒是一点也激动不起来。原想着,这将军府公子出门慰问军士,顺带探访农桑,怎么的也能有个家将之子随行的。现今公子就俩,还是都不能成的。

        这要是冀州之事兜不住了,在阿娘跟前可如何交代。愁死个人。

        行路间,余淼淼见赵婉娘只顾着跟谢荇之斗嘴,一点搭理自己的意思也无。

        不禁心中叹气,哎,这有个青梅竹马就是好。这从小有人吵架斗嘴不说,这人生大事也不用愁。哪像自己,家里兄弟姐妹也无,小时因着嘴皮子利索,朋友也无,后来学会在外间闭嘴了,才有得个永川公主。

        而今,在这幽州,就谢大公子和婉娘能说上一两句。这婉娘,不说也罢。这谢大公子,哎,更是不说也罢。

        再说这谢衍之,今儿倒是打算跟余淼淼好生说说话。可这一路上,管先生一直无甚眼色,在跟前絮叨个不停。说着些,慰问军士乃是使君特意留给大公子,一是为着立威,二是为着宣告大公子乃少主等种种意图。

        眼看着就要进军营,管先生才堪堪闭了嘴。倒是让谢衍之与余淼淼好好说了些暂时别过之语。

        余淼淼与赵婉娘二人,因着女子不能入军营的规矩,遂在外等候。

        二人无聊之际,扯了胡椅,也不讲究垂足而坐是否雅相,胡天海底地聊起来。

        余淼淼羡慕道:“婉娘,你与谢二公子青梅竹马,可真真是好啊!”

        “有甚好的,这个呆头鹅,憨得很,上次还跟我抢东西呢。”赵婉娘倒是一点没有避讳这青梅竹马的说法。

        余淼淼故作惊讶问道:“这谢二公子,竟然这般不知事。可往日瞧着,就是说话急了些,也未见得有这般……”如今这身份,余淼淼倒是不好直接说憨货不憨货的话,可心里这么想就是不能左右的了。

        见余淼淼不相信自己,赵婉娘一点不避讳地翻起旧账来,气愤道:“去年冬月,在西大街的胡姬银楼,那把镶金嵌玉的匕首,削铁如泥,分明是我先看上的,”转头,望着余淼淼的眼睛,“可你猜怎么着,这厮从旁一把抢过,转头价也不问。往那胡姬掌柜跟前丢了块金子,便飞马而去。当时把我给气的……”

        “怎么,没撵上去,好生问问,怎么如此不知礼数。”余淼淼一副看热闹的样子,接过话来说道。

        “怎能没撵……就是,就是我这马不好,没能追上。”这话越说声音越小,说道最后来颇有些羞涩之意。

        “后来呢?”

        “后来这厮就去洛阳了。”说道此处,赵婉娘的声音变得不似以往的干净利索,变得缥缈起来,继续道,“再往后啊,等着他从洛阳回来,伤了胳膊。又后来,伤着胳膊去了并州。当他从并州回来,我在将军府一见到他。就突然觉得这事儿啊,无甚好计较的。不过一把匕首,不是甚了不得的大事。好好地活着回来就是了。”说罢,倒是颇为伤感起来。

        余淼淼听着这去了洛阳的话,心里就开始嘀咕起来,这莫不是看热闹看到自己身上了。

        去年在余府初见,这谢二公子可是送了把镶金嵌玉的匕首给自己的。

        想到此处,余淼淼悄无声息地摸了摸衣袖,又摸了摸荷包。确认一番之后,定下心来。嗯,这碍事儿的匕首今儿确实没带。甚好。

        眼见这话说得越来越难过,余淼淼赶紧岔开话题,问起这幽州产出之事。

        这倒是难为赵婉娘了。赵婉娘支支吾吾好一会儿,也未能说个一二出来。

        好吧!这又错了。

        当下也不用想着怎么新起个话头,遂东一句西一句地瞎扯起来。

        午时刚过,就见谢衍之一行人从军营急匆匆而来。

        与余淼淼等人汇合后,闲话一番,朝各处田庄而去。

        行路间,谢衍之有意避开管先生,打马护卫在余淼淼身侧。

        谢衍之这心里有好些话打算说与余淼淼听,但不知从何开口。总不能说些,往后我想见你一面也较为艰难的话语,遂闷头做起护卫来。

        这谢衍之的一番动作,被谢荇之看在眼里,没心没肺地朝赵婉娘抬头示意,说道“婉娘,你瞧。大哥没了往日的伶俐劲儿,倒是乖觉得很……”

        这话说得赵婉娘直翻白眼,心想,这厮也就心直口快这一个优势了。早年的自己还是好儿郎见得太少,才会被这熊样的家伙迷了眼。

        赵婉娘转头看去,只见谢衍之一脸小心翼翼地护卫在余淼淼身侧。时不时抬眼看向淼淼,张口欲言,却又是一个字儿未说。

        世事无常,眼见就要与冀州张家结亲。大公子这日子也委实艰难了些。想到此处,又转头看了看谢荇之,叹了口气,自己这厢也是艰难得很。不过当下心里舒坦不少,总归还是有比自己更为难过的人。

        虽说今日是前往将军府田庄,但出了军营不久,刚见得一二田地,谢衍之便吩咐侍卫在此等候,就地拴马。领了谢荇之、管先生、余淼淼并赵婉娘步行而去。

        一行人走走停停,但凡见得一农户,便要上前询问关切一二。

        奈何几人之中,除了管先生懂一二农桑之事外,其余人等皆是一无所知。当下便成了管先生领着众人关切佃农。

        管先生正领着谢衍之等人,在田间与一老伯交流今年这春耕如何之事。余淼淼听了几句,心下无趣,便左右观望起来。

        往外间走了几步,见远处迎面行来一衣衫褴褛,手提菜篮的佝偻老妇。

        现今虽已是五月的天,但幽州这地儿,五月仍旧不甚暖和。但这老妇,脚下草鞋,衣不蔽体。余淼淼见着都觉得凉透心间。遂连忙上前,朝着老妇扬起明媚笑脸:“阿婆,这篮子的野菜,您是打算自个儿吃还是怎的?”

        “女公子客气着呢,甚阿婆不阿婆的,叫我武媪就行,这野菜啊,今儿晚间就靠它了呢。”

        余淼淼观这武媪,说话间倒不是一般普通妇人,遂接着说道:“阿婆何必自谦。晚辈这厢来幽州不久,见着这野菜甚是稀罕,能卖些于我不?”

        “说甚卖不卖的,也不值甚钱,就这些,女公子要是看得上,且这一篮子都与您。”说罢,抬手,打算将这一篮子都送与余淼淼。

        余淼淼笑道:“那可不成,我还不知这如何做呢?”

        遂二人立于一旁,说起这野菜的做法。

        听罢,余淼淼朝老妇行了个万福礼。取出十来枚铜钱,拉过老妇的人,放在手心。说道:“阿婆,今儿谢谢您教我,这些铜钱,虽不多,就当我跟您买这个野菜方子,可还行?”

        见着老妇犹豫,想要缩回手。余淼淼连忙双手握住,对着老妇再次说道:“阿婆,莫不是您觉得我学不会。您可别小瞧了我,我可真真是甚么都一学就会的人。您可别担心。”

        老妇见状,推却不过,当下对着余淼淼拜了拜,才收下铜板。

        二人推却间,管先生、谢衍之一行人已然跟了上来。

        老妇收下铜板,抬头之际,看见眼前多出来的几人,心里紧张,当下便退了两步。而后,定睛在谢衍之身上,看了又看,神情渐渐激动。

        双眼含泪,立时朝谢衍之跪拜。老妇行动异常迅猛,众人掺扶不及。

        跪地三拜之后,老妇抬头,望着谢衍之,泪眼婆娑,说道:“可是大公子?”见得谢衍之点头,瞬间笑出花来,接连道好。继续道:“老妇知晓,大公子这般好的人,定能全须全尾地回来。”

        这才用衣袖拭泪,在众人的掺扶下起身。

        在众人的疑问之中,老妇说起当年来。

        却原来,当年金人南下,武氏一门,男丁皆尽战死,可还是未能却敌。还是将军将长子送与洛阳为质,这才换得一二军需粮草,退却金人。

        在武媪心中,自己一家大仇得报,皆是因着大公子在洛阳为质。是以,成日烧香拜佛,期望早日还乡。

        而今见得大公子已然这般高大英武,甚是欢喜。

        在武媪言语自己的高兴之情时,管先生疑虑非常。照着老妇这般说法,这武氏一门男丁皆战死,使君定当抚恤一番。可观这老妇今儿这身行头,不,这都算不上甚行头,就堪堪比乞丐好了些。

        这有作何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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