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美男计（二）
消息既已放出，余淼淼便开始计划着，如何再装扮一番这谢大公子，定要让陈府女公子看上眼。
郊外歇马坡诱敌前一日，众人早膳毕。余淼淼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到谢衍之房门前，敲了三声。
门一开，见是谢衍之，便未语先笑，上下打量。好几个来回，直打量地谢衍之问道：“淼淼，怎么了，我可是有何不妥之处？”
余淼淼笑道：“未曾。我只是在想，依着大公子这身量，怎么打扮更为亮眼。”说罢，便开始思索起来。
谢衍之无奈扶额，隔夜的心酸之意又涌上心头。
不知想到何事，余淼淼顿时喜笑颜开，拉着谢衍之便往外走去。
谢衍之感受着手心传来的温暖，笑意渐起，一点反抗也无，任由余淼淼拉着就往外而去。一步，两步，忍不住低头对着这交握的双手仔细端详起来。从这相执的素手，到男子圆领长袍包裹的双肩，再到高挽的秀发，圆润小巧的耳垂。
谢衍之脑中突然想起，乐府有云“指若削葱根，口若含朱丹，芊芊做细步，精妙世无双1”。忍不住感叹道，果真如此，指如葱根，柔若无骨。
不对，不当是这句，这也太不吉利了些。应当是“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眇兮”2。
想到此处，便在脑子里描绘起齐女庄姜出嫁卫庄公的盛况，感叹道，待淼淼嫁于我之日，定当比这更为盛大。
而后，激动异常却又假装坦然，忍不住紧紧回握。
却不料，余淼淼突然惊醒般，回头望向谢衍之。从笑意满满的双眼到交握的双手，一一看去。而后，突然挣脱开来。面色一红，娇羞带怒，独自离去。
谢衍之：为何幸福总是这般短暂？
回过神来的谢衍之，不顾门口众侍卫的调侃和嬉笑之声，快步追去。
话说这余淼淼独自离去之后，恼怒异常。开始思索自己这是如何了？前些时日，在大公子跟前管不住嘴便罢了，今日怎么又做出这等失礼之事。难不成自己也如那陈洛一般，是个爱美男之人？不成不成，铁定不是，我余淼淼可是要找个脾气好又知礼数的夫婿的，万不可被这等皮囊迷了双眼。
定了定心神，自我安慰一番之后。再次见到追来的谢衍之，余淼淼依旧端庄贤淑，好似自己不曾做错一般。上前朝谢衍之道了个万福，而后致歉：“大公子，方才是淼淼急切了，望您莫要见怪。”
谢衍之：我就知晓，幸福定是短暂的。
短暂归短暂，可这媳妇必须是自己的。遂上前关切道：“方才跑得恁般急切，可有甚不舒坦的地方。”
余淼淼整理了好些时候的思绪，瞬间塌陷。抬头，瞪眼，急道：“谢伯渊，你当我是个陶罐子不成！”
此时，余淼淼心里就一个想法，不装了。左右未来三五年就要分道扬镳，老死不相往来，现今亏待自己做甚。怪只怪，谢伯渊这厮太惹人生气了。
当下便又补了句：“谢伯渊，你莫不是希望我有点甚不妥？你这也忒歹毒了些。”
谢衍之：我又做错了甚么？
不明白自己做错了甚的谢衍之，仍旧上前拱手道歉，说了好一番哄人的话。这才将这诡异的气氛顺了过来。
如此，余淼淼继续领着谢衍之往前，去好生打扮一番。
到了成衣铺子，余淼淼上前跟掌柜说道：“掌柜，我兄长过些时日要去相看，且把你们柜上的好货都带上来看看。”
掌柜瞅了两眼，将二人领上二楼，亲自招呼。
余淼淼与掌柜二人就用何种冠，穿哪种衣衫，配何样式腰带，连带着是着履还是着舄，热热闹闹商讨起来。留得谢衍之一人在旁冷冷清清，反复思考着，何时要去相看了。
不过，在试冠之时，谢衍之好生高兴了一场。
在谢衍之眼中，余淼淼就如同打扮自己夫婿一般，将柜上的各式冠子一一奉到跟前，再亲手戴在头上，左右端详一番。
一是刘氏冠。此乃□□皇帝先前佩戴的式样。余淼淼嫌弃道：“不合适，草莽起家，怎能配得上我大哥。”
二是樊哙冠。余淼淼嫌弃道：“樊哙这厮，不够俊美，不及我大哥。”
三是进贤冠。此乃文士之冠。余淼淼仍旧嫌弃道：“我大哥英武不凡，何须跟这等文人之辈相较。”
……
最后，花百金买了个西域传来的玉冠。羊脂白玉，温润通透。佩上之后，为英伟之气增添一二分君子端方之态。
这日日中之时，三人并一众护卫出现在歇马坡，佯装埋锅造饭。
不料，众人堪堪栓马歇息，便见一红衣女子，带着三五侍卫，从远处策马而来。
红衣女子到了近处，勒马，望向谢荇之。说道：“二公子怎的在此处？”
谢荇之对此等无礼之举，也不见怪，上前答曰：“我与兄长从此间路过。那日在西河，还未答谢女公子相救之恩。今儿有幸再会，缘分使然。若女公子不嫌弃，我与兄长二人当奉上水酒一杯，权当答谢女公子大恩。”
陈洛也不答话，转头望向谢荇之口中所言的大哥。但见金冠束发，面如冠玉，圆领窄袖胡服，一身浩然正气，英武不凡。当真是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3。内心甚是满意。当下便下马，顺手将缰绳交于一旁护卫，往谢衍之跟前走去。
朝谢衍之行礼之后，问道：“这便是大公子了。”
谢衍之拱手回礼，而后颔首答道：“诚如女公子所言，我乃幽州谢府大公子。”退后一步，做相请之态：“女公子且这厢宽座，待我兄弟二人好生感谢一番。”
说罢，便招来护卫，递上矮塌，搭起帷幔。朝陈洛微微歉意道：“仓促之间，无甚可心之物，还望女公子谅解。”
陈洛对着谢衍之漏出一二分羞涩之意，双颊微红，极为客气地说道：“大公子不必如此，我也并非那等娇气之人。往日在外，也同男子一般行走，无甚可讲究的。”说罢，便坐定。
而后，护卫递上水囊和胡饼。众人各自有份，皆食之。
谢衍之打头，谢荇之随后，高举水囊，朝陈洛答谢。说道：“数月前，家母及二弟有难，多亏女公子相救。衍之在此，特备水酒一杯，向女公子道谢。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往后，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可差人来幽州。衍之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话毕，示意谢荇之。谢荇之遂说道：“荇之也是如此。往后女公子若有难处，可尽管来寻我。”
陈洛也高举水囊，朝着谢衍之，甚为激动：“若有机会，我定会前往幽州，拜会二位。”
谢衍之见状，暗道一声，这可不好，咱两往后可不能再见。遂连忙问道：“女公子不必如此客气，应当是衍之遣人上门拜访才是。只是不知女公子家住何方？届时，我兄弟二人定当携厚礼上门，以补今日之憾。”
陈洛倒是不愿意就此说明来路。想着，往后在谈起此事，可推说上天注定，乃是一桩闺房之乐。不可细说。当下便含糊道：“我贫家小户，说起来徒增笑料。往后若有缘分，我二人定当再见。”
谢衍之客气道：“女公子不必如此自谦，衍之虽略有家资，但也是小门小户。万不会拿此等身外之事取笑。”
如此，又是一番你来我往。
此时，陈洛深觉自己已得未来夫婿，小叔和婆婆看重。当日率性而为，不料今日能有此造化，实乃上天眷顾。
如此想着，陈洛开始有意跟谢衍之套近乎，想着能早日了解未来夫婿。
谢衍之碍于救命之恩，和眼下的目的所在，不好拒绝，遂一问一答。看起来好不热闹。
独自留谢荇之一人，在一旁吃吃喝喝，偶尔抽空思索，何时这掌管一方军政大权的州牧，都是小门小户了。
而另一旁，因着虽着男装，但实乃不像个男子，余淼淼并三五侍卫被置于一大石背后。
耐不住的余淼淼，怎肯甘心错过这般好机会。趁众人不注意之时，探出头来，望着谢衍之谢荇之二人。
三人之间，你来我往，有来有回，看得余淼淼心潮澎湃，料想大事将成。而后，陈洛撇下谢荇之，单独与谢衍之聊天。虽听不清二人之间言语为何，但这一来一往，有说有笑的样子，直看得余淼淼咬碎了小银牙，揪烂了小手帕。
突然间，自个儿哼了一声，转头坐下，闷头喝水。暗道一声，有甚热闹的，姑奶奶我不看了。
一炷□□夫后，谢衍之谢荇之一行，疾步而来，急切道：“快走，定要在陈洛回府之前，逃离此地。”
本亦如此。这美男计好是好，但弊端也是甚为明显。
但凡让陈洛之外的第二人知晓，这幽州谢府大公子和二公子，单枪匹马来此。不是被擒，就是缺胳膊断腿。
一行人策马狂奔至深夜，至一密林，安营扎帐。
一夜无话至第二日清晨，被夤夜赶来的一众黑衣人团团围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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