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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雾迭山渡鸦篇(九)


  鸦长羽没再去看地上那两具尸体,足下一蹬跳起,抓住树枝翻身靠在了树上,望着织月城的方向微微出神。

  四下观望许久的鸦群一拥而上,扑在那尚有余温的新鲜尸体上,扯碎了麻袋,尖叫着抢起食来。

  鲜血带着它独有的腥咸味,将四周的尸臭味压了下去。混乱中,还能看到那小孩泛白的手指忽然颤了颤,似是在做最后的挣扎。

  很快,那一处地方就变得面目全非起来。

  鸦长羽深深嗅了一下,眼尾有些泛红。

  为了避免自己做出什么事儿来,他干脆两手往脑袋后面一垫,别过脸去不再去看。

  昱辛踏足雾迭山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番景象。

  他今夜穿了件暗红色的锦袍,胸前是用黑线绣成的狰狞恶鬼,同脸上那张万年不变的面具如出一辙。

  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人的一身气势太过骇人,那边吃得正欢的乌鸦们动作有一瞬间的停滞,随后尖叫着四下逃窜。

  有一只胖的方才多吃了两口,上了头,晕头转向撞进了鸦长羽怀里,不等对方反应,赶忙从人家怀里滚出来,继续逃命去了。

  鸦长羽转过脸来,嘲讽道:“北界魔地是不是最近安定的很,一方魔君居然如此清闲。”

  昱辛压根没把已经落魄的这人放在眼里,嘴里反嘲:“比不得渡鸦公子严于律己,沦落至此还要忍着,连口人肉都不敢吃,真真是丢妖魔两界的脸。”

  鸦长羽立马撇清:“魔君愿意如何评价原本该凭着自个儿心意的。只是,这说归说,别带上妖界二字。”

  语气中的不耐已十分明显。

  妖界同天界签订协议这事儿,受之影响最深的便是魔界。

  凡人总说“妖魔妖魔”,言辞里便是将妖界魔界归到一处去了。猎妖师们往日里说话也会讲“斩妖除魔”,可见两界总是被扯到一起说事。

  现在妖界不吭不响,突然就和天界扯上了关系,明面上更是站到了一条线上,打破了天妖魔三界万年来维持的平衡。

  更遑论四方魔地中,东、南两地结了亲家,西方的逐召魔君转了性似的做起了善事。此时到了魔界该团结一致想对策的时候,竟只有昱辛一人敢开口说话。

  若不是真的着急上火,不可一世的吞天魔君怎可能放下架子,来向妖界中人探口风?

  好在昱辛清楚这人的痛处,毫无顾忌地撒了把盐:“渡鸦公子此言差矣。有了当年的前车之鉴,现下天帝一门心思想要你的命。听闻此番下界的是水神?那可是天帝跟前儿最忠心的走狗。”说到这里,他还特意缓了神色,“就算暮禾为了示好,同天界签了什么协定,但若是你被水神所杀,估计那位你一手提上来的小妖王,会头一个反上天去。”

  听到暮禾的名字,这话便已经带上了威胁之意,鸦长羽的眉头越皱越紧。

  他掩在袖中的手握成了拳,发起抖来:“所以……魔君想如何做?”

  昱辛眼见这人松了口,也不急着掰扯了,只问道:“本座一直很好奇,当年容庚死后,天帝和水神到底在捣鼓什么东西,竟连冥界都牵扯其中。”

  鸦长羽牵了牵嘴角,单手一撑,利落地翻身落地,踏碎了树下的一小堆腐肉:“我是妖界中人,魔君却来问我天界的勾当,怕是找错了人吧。”

  昱辛早就知晓这厮不会乖乖回答,懒得再去念叨那些有的没的,伸手推了一下脸上的面具后,背过身去,阴恻恻地说:“渡鸦公子有苦难言也不妨事。咱们的水神大人不是做了错事,良心难安嘛。本座便添上一把火,到时……自有分晓。”

  晚风微凉,月色掩在云中,有些暗沉。

  四下躲在树上看热闹的乌鸦凑在一起交头接耳,似在讨论下面那两个大人物的对话。

  可惜到底未开灵智,嗓门也不知道收敛,乱哄哄吵成一片。

  鸦长羽心烦意乱,抬手挥袖,化出数道风刃将那些喋喋不休的乌鸦尽数打落枝头:“吾玉在乎什么,想必魔君心中自有答案。所以,魔君最好还是不要把主意打到那位千秋殿下身上去。”

  鸦群也只有被打下来时,发出一声齐整的叫声,随后闭紧了嘴,躲去了更远些的树上。

  昱辛笑了笑,终于有了点兴致:“原来你注意到了啊。”

  这句话的语气,可谓十分欠扁!

  鸦长羽勾唇笑着,眉眼间皆是冷意:“魔君都让那个道士拿着断魂剑到处转悠了,不就是担心吾玉看不到嘛。”

  所以,虽然已经三万年不曾打过照面,但是这位吞天魔君的无耻程度,不减反增。

  似是为了证实他心中所想,昱辛应了声:“本座不过是想瞧个热闹,相信渡鸦公子就算是为了小妖王,也不会去哪个神仙跟前拆穿本座的。毕竟,天界乱了,对咱们都有好处。”

  实则,就是因为昱辛总是将一些勾当放在明面上讲,鸦长羽才对这人没什么好感。

  …

  翌日清晨,当明仪自以为起了个大早,来阿眠门口堵人的时候,发现屋中早已没了人影。

  他脸上维持了许久的笑容有些扭曲,心想,这下完了,昨天自己赊账的店家若是一会儿追上门来,自己去哪找银子?

  正当他很是苦恼的蹲在阿眠房门口想对策的时候,一袋银子砸在了他的脚边。

  莫非这就是人间常说的天上掉馅饼?

  明仪疑惑地捡起来颠了颠,抬头就看到了站在墙后的吾玉。

  吾玉朝他招了招手,笑眯眯的:“阿眠让我给你的,说是自己没空招待你,让你自己在城里玩儿。玩够了就滚回括苍殿做事去。”

  明仪嘴角抽搐了一下:“最后那句是水神你自己加的吧。”

  吾玉大方承认:“括苍殿只有你和容卿二人,平日事务也算繁忙,如今剩他一个难免操劳。”

  明仪皱着眉“啧啧”了两声,颠着银子站了起来,笑容满面:“水神大人,这您就不知道了吧,这次可是容卿神君自个儿提出来让我休沐的。”

  吾玉虽然早先就猜到了,但是自己猜到和亲耳听到总归是不一样的。

  他眯着眼,笑得戏谑:“哦~是嘛~”

  明仪不知道吾玉这副“发现了惊天大秘密”的表情是因为什么,但是对方的笑容和语气都让他觉得很不舒服,直起鸡皮疙瘩。

  心想,谁知道这人又是哪根弦搭错了呢。

  …

  阿眠就在四皇子府绕了三天,时刻保证江嘉逸在自己的目光范围内。

  看着江嘉逸平日里总是面带微笑,平易近人的同人相处,再想起自己在雾迭山看到的那些尸骨,阿眠觉得,这人果然是表里不一,黑心的厉害。

  织月城里不知怎么的传出了两个趣闻。

  一个是五皇子去丞相府拜访后,得丞相笑脸想送,另一个是五皇子和杜丞相在天香楼里把酒言欢,畅谈古今。

  起初这些流言听来无伤大雅,后来不知怎的,传着传着就变了味儿,成了杜丞相改投三皇子党了。

  倒是应了人间那句“三人成虎”。

  阿眠看着杜清天天来江嘉逸这儿表忠心,愁容满面,甚至没几日,脸盘子都窄了一些。

  杜清心里苦啊!

  明明是五皇子不知道抽哪门子风突然来找自己下棋,后来又强行将自己拉进了天香楼陪坐,自己身为下臣怎敢给皇子脸色瞧?可不是只能陪着笑脸了?

  苍天可鉴,他真的是满腹苦衷,被逼无奈啊!

  而江嘉逸当着杜清的面,嘴里说的永远都是“丞相大人,本殿下自然信你”这样的鬼话,等着杜清出了府,他便阴沉着脸,吩咐暗卫将其看紧了。

  又过了两三天,也不知吾玉到底让红英做了什么,户部尚书突然就被抄了家,一家子入了大狱,判了秋后问斩。

  四皇子府的书房里,杜清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一个劲儿地辩解:“殿下要相信微臣啊,那些证据怎么可能是微臣交给三皇子的呢,这一定是有人想要挑拨微臣与殿下的关系啊!”

  江嘉逸在屋子里踱了一会儿,最后坐下来,悠哉地抿了一口茶,沉声道:“今夜劳烦丞相大人和林真人往雾迭山走一遭,问一问那位,能否动手了。”

  杜清没有细想这话有什么不对,只当这位四殿下终于相信了自己,忙不迭的叩首谢恩。

  明仪来向阿眠辞行的时候,她正躲在四皇子府的后花园里纳凉,躺在凉亭的长凳里,斜眼看着正和自己正妃聊的开怀的江嘉逸。

  那位四殿下不知说了什么,女人面上飞红,倒在他的怀里娇羞的笑了,手还假模假样的轻轻打了一下男人的胸膛。

  明仪站在凉亭口,张了张嘴点评了一下:“这青天白日的,实在是有辱斯文。”

  阿眠惊奇地看过来:“明仪师兄,这不是话本子里的迂腐书生才会说的话嘛?”

  明仪嘴角一勾,转身抬手在她脑门上敲了一下:“有见识,这正是师兄从话本里学来的,只是平日没什么机会用罢了。”

  随便扯了几句,明仪便向阿眠正式辞行了:“小师妹,师兄已在此处叨扰数日……”

  阿眠看都没看他:“师兄慢走,不送。”

  明仪脸上的笑容挂不住了,想起阿眠当年初到蓬莱时,总喜欢跟在他们这些师兄师姐身后打转,再瞧瞧现在这副“薄情”样儿,他生出了一种莫名的惆怅。

  原本明仪辞行之后是准备再去蓬莱岛转一圈的,但是他想起之前吾玉的话,也觉得留容卿一人打理殿中事务有些不妥,于是决定先去括苍殿瞧一瞧再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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