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生日快乐
孙琦拿着李夕迟的手机给主播晚晚刷了直播间第一个礼物，免费的一个汤圆。
直播间传出女生欣喜的声音，“啊，谢谢，谢谢，谢谢这位昵称lxjyuhd19的朋友送出的汤圆，十分感谢。”
李夕迟瞥了一眼礼物的价格，9个平台币，折算成人民币连一角钱都不到，但女生的声音听上去是真心实意的高兴和感谢。
黑了十多分钟的直播界面总算有了变化，一款伴有诡异背景声的恐怖风主题游戏界面充斥了整个页面，
李夕迟眉头一皱，忍下想把手机拿回来按熄屏幕的冲动。
孙意瞅瞅只有游戏界面的直播间，好奇道：“姐，你这朋友播的什么古早游戏啊，也太老了吧，都过时了。还有你这位朋友怎么不露脸直播？现在直播不露脸哪儿来的人气啊。”
“你管人家呢，人家想怎么直播就怎么直播。”
孙意撇撇嘴：“是不是长相跟声音差太多？不好意思啊。”
孙琦直接擂了他一拳，“你少放屁，我这朋友长得可漂亮了，以前是我们系的系花，长得好性格也好成绩也拔尖，追她的人老多了。”
“那怎么现在做起直播来了？”孙意看孙琦脸色更黑，连忙补充：“我不是瞧不起做直播哈，只是现在主播的职业地位在社会上确实不高，咱们得承认事实不是。”
孙琦微微叹了一口气：“她吧，就是命不好，摊上那样的一个爹跟妈，本来”她话还没说完，成菲已经做好了饭，招呼着她们洗手过来吃饭。
孙意早饿了，也没再追问，奔去了桌边。
李夕迟没什么胃口，但看着鲜香四溢的打卤面还是有了一点食欲。这些年，只要生日这天她没在国外工作，孙海阔一家就会叫她过来，吃长寿面讨个吉利。
“你妈给你打电话没？”饭桌上，孙海阔问道。
李夕迟拿筷子的手顿了一下，轻点了点头。
成菲一边给李夕迟夹菜一边嘀咕：“天底下哪有这种当妈的，自己女儿生日还跑国外去玩，真是。”
“好了，少说两句，吃饭吧。”孙海阔发话，结束这个让人不怎么愉快的话题。
吃完饭，孙琦和孙意又窝到沙发上看起了直播，李夕迟听着耳边那恐怖游戏惊悚的音效，眼皮不禁一抖，但那女主播晚晚的声音听上去倒是一点也不害怕，认真地解说着游戏，以及在哪个关卡需要注意一点什么。
孙意捧着手机发弹幕：“主播声音这么好听，想听主播唱歌！”
“嗯好，那下播的时候唱给你们听。”
李夕迟按灭手机屏幕，拿起外套搭在手臂上，和孙海阔打过招呼后离开了孙家。
回到市中心的公寓，她脱了鞋赤脚走在冰冷的地板上，去到酒柜倒了一杯红酒后来到落地窗前。
三十楼的高度将夜色下的车流行人幻化成流光幻影，她抿了一口红酒，唇上留下红润的酒渍，明亮干净的玻璃窗反射出对比鲜明的白皙脸庞和艳丽的唇。
九点二十，李夕迟沐浴完，穿着丝质长睡袍，坐到办公桌前处理余下的一些工作。
十一点，她准时离开书房，进入卧室，将室内所有灯光唤醒，上床躺好，姿势规整。
嵌入式音响开始播放柔缓轻和的纯音乐，加湿器安静地运转着，她缓缓闭眼，放松身心准备入睡。
这一切一如往常，每一件事都控制在对应的时间段，并没有因为今天是她27岁生日而有所不同。
唯一一点变化是，半个小时候后她仍旧没有睡着，原本放空的大脑一点点被白天的画面充斥。
董事会上虚伪而又殷勤的众人。
同父异母哥哥李驰的冷嘲热讽。
李乘风对她的句句叮嘱。
何妍矫饰伪善的笑脸。
以及她亲生母亲孙卿打来的那通电话。
这一幕幕让李夕迟彻底没了睡意，她坐起身，靠在床头，神情疲倦地捏着眉心，试图压住心底那股烦躁焦郁的情绪。
原本舒缓的入眠曲现在听来聒噪不已，她关掉音响，房间陷入一片静谧，余下加湿器微乎其微的一点声响。
“叮”的一声手机消息推送音响起。
李夕迟按压眉头的动作一顿，她拿起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鲸鱼直播推送的消息，内容为：[您关注的新人主播晚晚即将下播，快来看看吧~]。
李夕迟怔了一瞬后，点进消息框，手机界面弹出女主播晚晚的直播间。
她看向右上角的直播人数，只剩下两个人，想来就是她和孙琦。
“lxjyuhd19你来啦。”女生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欣喜，“你名字好难念的，我叫你l可以吗？”
李夕迟拿着手机没动，女生自顾自道：“今天的直播就到这里了，谢谢狐狸不是猫还有l的关注和送的礼物，谢谢。”
画面飘过一条新弹幕，[狐狸不是猫：主播不是说好要唱歌的吗！唱歌唱歌！下播福利！]
“这好吧，你们想听什么歌？”
窝在被子里捧着手机的孙琦眼珠子一转，飞速打字：[我刚才看那位l朋友个人主页，她好像是今天生日诶，主播要不唱首生日快乐歌好了]。
李夕迟眉头不自觉皱起来，她点开自己账号主页看，孙琦还真给她填的真实的出生日期。
直播间很快响起女生低低的笑声，“好啊，那就祝l朋友生日快乐，一首生日快乐歌送给你。”
生日快乐歌的伴奏缓缓奏起，女生声线甜美，音调欢快，一边唱一边拍手，这些声音落入李夕迟耳朵，让她略微有些不自在。
在这样一个日子，她没能收到来自父母的生日祝福，却收到一个隔着网络的陌生人的祝福，这种感觉有些奇妙。
李夕迟原本紧皱的眉头缓缓松开，她侧身睡下，保持着手握手机的姿势，闭眼放松身子，女生轻柔的歌声近在耳畔，如絮絮之语，催人欲睡，困意一丝丝侵袭她的神智。
在将将睡着时，她听到手机里再次响起女主播晚晚的祝福声。
“最后再次祝l朋友生日快乐，身体健康，每天都开开心心哦。”
初次直播的林晼晚在十二点的时候结束了她的首场直播，她的鼠标键刚落在关机位置上，出租屋老旧的房门就被人大力敲响。
“咚咚咚”的响声显示出敲门人的暴躁与愤怒。
林晼晚挽起耳侧一缕碎发，起身打开房门，门外站着的是一个面相颇凶的中年妇女，也是她的邻居之一。
她居住的地方是一栋有些老旧的商住楼，出租的房子经二次改造，一百平米的房子可以隔出四五间单间，租给各行各业的人，其中又以经济较为拮据的年轻人居多。
而林晼晚就是其中之一，她的房间只有十二平米，屋内有一张单人床，一张电脑桌，桌旁靠着一把吉他和一架收叠衣架外，这些东西占满了整个房间，小小的出租屋甚至连一扇可以透气的窗户都没有。
尽管房间如此狭窄逼仄，但她仍然将这处小小的蜗居收拾得整洁，甚至显出一点温馨。
桌上有几盆绿植，给沉闷的房间添上一丝绿意，床头有毛绒绒的玩偶，墙上贴着她喜欢的乐队的海报，门口放着刷得白净的帆布鞋，这内里的种种都与这栋嘈杂脏乱的大楼显得格格不入。
而她脸上惯常纯净明媚的笑容也将她与这楼中大部分疲于奔命被生活磨去光彩的人区分开来。
但她没能因为善意的笑以及处处礼貌待人的性格受到喜爱，相反，她所居住的这层楼的人大多不喜欢她，甚至反感她笑眼弯弯的模样，好像被她这种不被生活所累，身上所释放出的蓬勃向上的生命力刺痛。
“装什么白莲花。”
“笑得真假，虚伪。”
这是楼里大部分人对林晼晚的评价，而眼前这个气势汹汹来者不善的妇女也是秉持这种看法的人其中一位。
为给自己的气势加持，她双手插在腰间，高傲地仰着下巴，脸上松松垮垮的脸皮随着她说话的动作跟着颤动。
“你怎么回事？现在都多晚了！你不睡觉别人还睡觉呢！这层楼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住。”妇女唾沫翻飞，最后以一句评价收尾。“年纪轻轻的，没一点公德心。”
林晼晚面对指责，脸上没有浮现出一丝不耐，她只微微点点头，声音带着歉意，“不好意思，我以后会注意，抱歉。”
妇女俨然还不想作罢，试图把自己老公喝得酩酊大醉回来倒头就睡的怒火继续撒在林晼晚身上。
“你说你”可她刚开口就被走廊处一道明亮的女声打断，“哎哟哟，让我看看是哪个泼妇大半夜的不睡觉，在这撒泼。”
妇女登时转头，怒视走廊一头正敷着面膜，悠闲走来的身材婀娜的年轻女生。
女生走到林晼晚门边靠住，继续讽刺道：“哟，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张姨啊，您这更年期的年纪，内分泌失调脾气暴躁我们也能理解，不过还是尽早去医院看看的好，不能拖。”
“啊对，你老公回来了吗？我今天在楼下那烧烤摊啊，看见你老公搂着个小美女，那手直往人腿上摸。你老公看着都比人家大一轮，那画面，实在是有些辣眼睛，您呐，有功夫在这里闹，不如回家好好管管你男人。”
“你说是吧？”女生笑着问，脸上的面膜因此被挤出细褶，她连忙伸手抚平。
她这一番话，跟妙语连珠似的吐出来，语速飞快，妇女根本插不进嘴，气得她胸脯起伏，脸色涨红，你你你的半天你不出个所以然，到最后，索性用最简单粗暴的脏话反击。
“两个不知检点的小婊子！”
敷面膜的女生立马扯下面膜，露出水润润清秀的五官，她冷笑道：“都是女人用这种话骂人，我们是小婊子，你是什么？老婊子？”
妇人瞪圆眼，伸手猛地推向女生，那女生被这么一推，哪能服气，立马就要还手，最后还是被林晼晚拦住。
“乐池。”
拦下乐池后，林晼晚看向怒气未消的妇女，再次道歉：“确实是我打扰到了您，对不起。”
妇女睨她一眼，从鼻腔重重哼了一声。
“不过你骂我朋友的话，希望您能收回，并且道歉。”林晼晚目光平静地注视着妇女，声音不卑不亢。
“我又没说错，她一个陪酒女，不知道跟多少男人”妇女一脸嫌恶，试图用职业歧视侮辱乐池。
“你个老东西。”乐池气得把面膜砸到地上，抬手就想扇过去。
但林晼晚先她一步，身形显得有些清瘦的女生往身材圆润，体格大她一倍的妇女身前一站，抬手指向走廊一角拿着变形玩具看着她们的小男孩。
“我听您提过你的小儿子现在正在上幼儿园大班，老师都夸他懂事有礼貌，那么我想，作为母亲的你应该知道，他正是通过周围的人事物去认识这个世界的年纪，而父母在其中又起着言传身教的重要作用，你的所作所为，都被他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我希望你能教给他的是人与人之间的尊重，而不是目中无人和满嘴的污言秽语。”
“说得好，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一活了几十年的人还要我们教你？”乐池拍手赞道。
同时其它房间被这动静引出来看热闹的人，也发出嬉笑声和吹口哨的调侃声。
这些年轻人虽然不待见林晼晚，但与之相比，他们更看不惯这些蛮不讲理空长一身年龄的长辈。
妇女脸上浮现窘迫，眼神飘忽，她看向正看着这边一脸好奇的儿子，随即快步走回自己屋前，一把提起小男孩钻入房间，将门甩得发出“砰”的一声大响。
热闹散场，其它房间的人都收回脑袋关上门。
乐池捡起面膜，愤愤不平道：“这楼里每天都这么闹，她怎么没胆子去冲别人发脾气，欺软怕硬的东西。”
像是为了印证她的话，两人头上的房间爆发出一连串咚咚咚的脚步声，伴随几道尖叫传进她们的耳朵。
楼上经营着一间密室，半夜来玩的男男女女不在少数。
林晼晚和乐池对视一眼，同时笑了出来。
“真搞直播啊？”乐池探头，看了眼房间里的电脑。
林晼晚点点头，“试试吧，前屋主留下来不要的电脑放着也是放着，我换了一个二手显卡和cpu，勉强带得动一般的主机游戏。我朋友说现在做直播挺火，做起来的话收益很不错。”她笑了笑，嘴角浮现出浅浅的酒窝，“你知道的，我很缺钱。”
说这话时，她目光坦荡，并不窘迫。
乐池没再说什么，叮嘱道：“好吧，你也别太拼，早上这么早起，晚上还要搞直播，睡这么几个小时哪儿够啊。”
“知道啦，你难得调休，快回去休息吧。”林晼晚推着她胳膊往走廊另一头走。
乐池边走边不忘嘱咐：“我跟你说啊，下次她再找你闹，你别这么好脾气的跟她说话，你越示软，她越得意，你要早像刚刚那样支棱起来，她哪里还敢张狂。”
“知道了知道了。”林晼晚心不在焉地听着，这种口头纠纷，她已经经历得太多了，多到近乎麻木。
喜欢一个人没有理由，讨厌一个人也是同样的。
送回乐池后，林晼晚回到自己的小房间，关上门，虽然隔绝不了楼下酒吧躁动的音乐声，隔壁婴儿的啼哭声，和不知哪个方位传来的年轻男女的吵架声，但她已经练就了一副忽视这些吵杂声音的耳朵。
她快速洗漱好，躺上狭小的单人床。
床是二手市场五十块淘来的铁架床，人睡在上面，稍稍翻身就会发出“咯吱”的刺耳噪音，好在她睡相一向很规矩。
侧着身蜷缩着身子，一个很有安全感的姿势。
她拿出手机，点开微信，确认着兼职群群主私发给她的一条明天兼职信息的工作地点。
市中心一处高档法餐厅，时薪三百，只需要在午间工作两个小时，几乎能抵过普通兼职两天的工资。
这种兼职无疑是香饽饽，兼职群里争着抢着要。
至于为什么最后落到林晼晚身上，大概是她有符合甚至远远超过那条兼职要求的有利条件。
要求上加粗标红着一句，相貌气质出众者择优选取。而兼职群群主是见过林晼晚的，私下和林晼晚相处间对这个本该还在上学年纪就出来工作的女生挺有好感，于是这个兼职消息分到她手上的时候，她立刻就私发给了林晼晚。
确认好工作地点，再检查一遍闹钟，林睕晚按灭手机屏幕，关灯闭眼准备入睡。
屋里落入一片寂静和不见一丝光亮的漆黑，屋外却仍旧是灯红酒绿热闹不歇的不夜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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