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初次交集
结束一场浪费时间的午餐后，李夕迟谢绝了辛瑞送她回公司的好意。
她坐回车里，舒适的皮椅将她整个人包裹，她放松身子休息了一会，才编辑短信让李乘风的助理也是李家的管家，童良来接她。
童良虽然在李家工作了二十年有余，但并不像任何一个李家人，在李夕迟才进入童家的那几年，童良是唯一一个对她关怀照顾有加的人，这也是李夕迟待他远超李乘风和孙卿亲近的原因。
短信发出去不过几秒，童良就回信过来。
[我马上过来]。
等待的期间，李夕迟有些无聊，但她并不是一个喜欢用电子产品打发消遣时间的人，她打开车内储物的一处暗盒，盒子里放着与这黑色系沉稳内饰不符的大把五彩缤纷的水果糖。
李夕迟手指在这些水果糖上轻点，眉头轻皱，像是陷入了选择的纠结中。
最后她的指尖点到一颗由红色糖纸包裹着樱桃味水果糖上，动作轻快地拈起它，剥开糖衣丢尽嘴里，然后靠着椅背闭眼，体会着樱桃味水果糖在舌尖融化，丝丝酸甜意浸满口腔带来的愉悦。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女生和樱桃色相差无几的柔软嘴唇突兀地闯入她的脑海，那模模糊糊的意象随着水果糖在嘴里的进一步融化变得越来越具象，最后女生漂亮秀气的脸完整出现在李夕迟的想象画面中，随后又延伸出更多并未发生过的想象。
比如女主播晚晚笑眼弯弯的在她面前唱生日祝福歌，李夕迟还暗自为这张从未真实看过的笑脸添上两个甜甜的酒窝。
“咚咚。”
突然响起的车窗敲击声打断了李夕迟自娱自乐的畅想，她按下车窗，车边来人正是童良。
门锁解开，童良坐进驾驶位，他通过后视镜看了一眼脸颊微微鼓动的李夕迟，慈蔼地笑着问：“小姐，要再给你买点吗？”
李夕迟嘴里塞着糖，声音听上去有些含糊，“不用，还有很多。”
童良没再说什么，嘱咐李夕迟系上安全带后启动汽车，向着驭风总部大厦驶去。
李夕迟口中的糖已经融化得差不多，尽管她有些意犹未尽，也没放纵自己再吃一颗。她喜欢吃甜，但并不过分嗜甜，不是因为怕腻，而是她选择了克制，以防快乐的阈值被拉高。
在她看来，如果快乐能够被持续性的轻易的获取，那这种快乐最终会被逐渐稀释，甚至于消弭，这种观点不一定正确，但却是她自己所坚守的信条。
“夕迟，你母亲今晚的飞机回国，她告诉你没有？”童良换了亲切的称呼，因为他知道他挑起了一个会令李夕迟不太愉快的话题。
李夕迟感觉口腔里残余的甜味加速散去，她皱皱眉道：“没有。”
“大概是想给你个惊喜吧，要去接机吗？”
李夕迟回答得很快，“不了。”说完她像是有些疲倦，靠着椅背闭上眼，“童叔，我休息一会儿，到了叫我。”
黑色轿车快速驶过内环高架桥，而高架桥下的公交快速通道上一辆不算拥挤的公交车在错位的空间和黑色轿车交错而过。
林晼晚坐在车上后排靠窗的位置，耳朵里插着耳机，两根白色的耳机线从耳际垂落，轻快的音乐声钻入她的耳朵，她将头轻轻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这座车水马龙繁华的城市。
阳光透过窗户肆意洒在她的脸上，显得肤色更白，隐约可见脸颊上细小的绒毛，因为要赶着前往下一个兼职地点，她脸上的唇妆还没来得及卸，唇色红润娇艳。
“合华站到了，有到本站的乘客请从后门下车，请携带好随身物品，以免遗失。”公交车稳稳停靠进公交站，开始播报到站提醒。
林晼晚摘下耳机，下了公交后直奔她今天的第二个兼职地点，市内最大也是最受年轻人喜欢的酒吧，迹点。
刚进入酒吧，主管明舒就把她叫过来，吩咐她快点换上制服做好酒吧营业前的准备，林晼晚走进更衣室，又听见对方在外面念叨：“今天要来一个大主顾，听老板说是华宸集团的二小姐，睕晚你知道华宸集团不？就搞地产开发的那个华宸，本市房地产龙头。”
“等会人来了，我安排你去上酒，你自己嘴甜点，别错过好好捞一把小费的机会，知道不？”明殊说完，林晼晚已经换好衣服打开更衣室的门，她挽了一个干净利落的丸子头，露出饱满光滑的额头以及雪白的脖颈。
酒吧的制服领口稍低，遮不住她白净的锁骨，明舒上前，给她往上提提领口，拿出长辈的气势再次叮嘱：“我说的你听到没？”
林晼晚弯眼笑，脸颊现出酒窝，“知道了，谢谢明姐。”
明舒点点头，随口问：“你姥姥身体还好吧？”
林晼晚脸上的笑意淡了一些，她一边弯腰换上高跟鞋一边回：“其它没什么，就是记性越来越不好了，前几天院长说她一个人去花园溜达，到饭点了都没回房间，最后护工们在一个偏僻的花园角落找到她的，问她为什么一直坐在那儿，她说她不记得回家的路了。”
明舒叹了口气：“要不要再换一个养老院？感觉这个养老院的护工也不怎么负责，哪儿能让老人家一个人下楼。”
林晼晚换好鞋起身，摇摇头，“现在这个疗养院是市里几家对比下来最好的了，医生和护工都很负责，而且姥姥已经习惯那里了，频繁换环境对她的病也不好。”
“好吧，对了，我这儿有一箱牛奶，你姐夫公司发的，说是什么外国哪哪儿的牛奶，适合老人喝，你周末带去给你姥姥吧。”明舒说完，仿佛知道林晼晚下一秒就要委婉拒绝，她推着对方往外走，“好了，好了，工作了。”
“李副总，这是新产品的测例报告，电子档发您邮箱了。”吴嫣递上纸质文件，整齐放在桌上。
李夕迟看了一眼腕表，六点二十，不出所料，廖冰应该马上要打电话催她了。
她起身拿起外套说道：“报告我晚一点看，有问题我会在明天的测试报告会上提出，你做完今天的工作就可以下班了，我不提倡加班文化。”
吴嫣楞了一下，点头：“好的。”她面上平静，私下却因能下个早班欢欣雀跃，要知道，上任副总是个中年男人，一身老领导层的作风，特别喜欢用加班来衡量员工对公司的付出，她每天能九点下班就无比庆幸了。
李夕迟走出办公室，对秘书室的纪酒说道：“纪酒，你开车送我去一个地方。”
作为生活助理的纪酒最近的工作内容可以用空虚来形容，因为李夕迟大部分生活上的事都亲力亲为，很少吩咐她做什么。导致她陷入了自己是不是马上就要被开除的焦虑中，这会见了李夕迟开口，简直犹如见到财神爷通体发亮的站在自己眼前，连忙起身，脸上的弧度笑到最大：“好的，李副总！”
李夕迟抬腿走向电梯，廖冰的电话果然来了。
“阿迟，要我来接你吗？还是你自己过来？”
“我助理送我。”
“好吧，等你啊。”
挂断电话，“叮——”电梯门开，李夕迟走进停车场，坐进轿车后排后对纪酒说道：“去迹点。”
纪酒一边系安全带一边从后视镜偷瞄李夕迟，她有些意外地想，李夕迟看上去一点也不像是会去酒吧玩的人。
一脸严肃正经的女人坐在热闹喧哗的酒吧，看着舞池里一众年轻人群魔乱舞，这画面真是相当违和。
李夕迟感受到身上落下的目光，她看向后视镜，和纪酒的目光对在一起，她没有说话，可饱含压迫力的眼神却是让纪酒一激灵，纪酒连忙收回视线，启动车子。
四十分钟后，李夕迟走进这座城市夜晚最热闹的酒吧，服务生见她一身不菲的穿着和不俗的气质，立马热情迎上来：“小姐，你好”
李夕迟打断他即将到来的推销，“我找人。”
“那小姐麻烦你报一下你朋友的名字。”
“廖冰。”
“啊是廖小姐朋友啊，来，小姐，这边请。”服务生侧身作出请的姿势。
可李夕迟却没有动，她微微皱眉，在喧闹吵杂的酒吧中看到了一个“熟人”，在短短一天内偶遇两次的人。
第一次是在中午就餐的餐厅，第二次就是现在。
她的目光穿过酒吧里摩肩擦踵的男男女女，和五光十色昏暗低靡的灯光，直直落在不远处身着服务生制服的年轻女生身上。
女生手里托着酒盘，正小幅度弯腰给卡座的客人上酒。
她身穿的服务生制服不比餐厅那种正式，同时也是为了贴合“声色场所”的标签，这套制服裙子更短，上衣更紧，纤长的腿被轻薄的黑色丝袜包裹，脚上搭配的是一双细高跟。
因为弯腰的姿势，她身体姣好的曲线被很好的展示了出来，细腰长腿，美而性感。
李夕迟想，一个人的气质真是多变，在直播间听女生说话唱歌时，她想象中对方是一个学生气的少女，气质温和纯净。
餐厅见到的时候，女生上身制服腰线处有精致的蕾丝花纹，领口的金边袖扣闪闪发亮，衬着人清丽优雅。
而此刻这身制服所给人加持的气质，跟上述两种却是大相径庭。
“阿迟，看什么呢？”
廖冰的声音让李夕迟骤然回神，她松开眉头，看着向她走来的廖冰，对方穿着一条色彩鲜艳的低胸银片长裙，褐色卷发披在肩上，跟随步调微微晃动，尽显成熟女人的魅力。
“看上哪个小帅哥还是小美女了？”廖冰往李夕迟打量的方向看。
李夕迟没理会她的调侃，向酒吧里面走去。
廖冰几步跟上她身侧，又瞥一眼她正经的穿着，笑：“哎哟，姑奶奶，你这一身打扮叫人家酒吧老板见了，还以为你是来跟他谈收购计划的呢。”
李夕迟勾唇浅笑：“是个好提议。”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订好的位置，那里坐着几个打扮休闲的中年男子，一见李夕迟都起身伸手，脸上堆满笑容做自我介绍。
李夕迟脸上从善如流地带上礼貌周到的微笑，一一和他们握手寒暄。
落座后，四周喧哗聒噪的声音中夹着步调轻快的高跟鞋声，李夕迟侧头看去，和走过来面带微笑的林晼晚对视到一起，但是后者很快就移开视线，显然没有认出这个女人就是中午替自己解围的那位客人。
林晼晚走到廖冰身前，微微倾身说道：“廖小姐，麻烦您对一下酒单。”
廖冰随意接过看了看，问李夕迟：“阿池，我们之前已经点好了，你要再加点什么吗？”
李夕迟摇摇头，端起桌上的海盐柠檬水清口。
林晼晚离开桌边后，廖冰靠拢她身边说了一句什么，酒吧太嘈杂，李夕迟没能听清。
“什么？”
廖冰凑近她耳边，稍稍提高音调：“我说，你刚看见那服务生没，是我喜欢的类型。”
李夕迟没说话，她一直都知道廖冰的性取向，也清楚对方对于感情的态度，追求新鲜、刺激，最长的一段感情也不过维持三个月。
廖冰起身，朝着林晼晚离开的方向走去，婀娜的背影很快消失在酒吧人来人往的人潮中。
“抱歉，我去一趟洗手间。”李夕迟打断男人们热火朝天的交谈，随即起身穿过舞池来到洗手间的洗手台。
她打开水龙头，水流的声音稍稍遮掩住了走廊一角正在交谈的廖冰和林晼晚的声音。
“喜欢你想要什么抱歉真是可惜改主意。”
李夕迟的耳朵只捕捉到这断断续续的对话。她关掉水龙头，廖冰正好从走廊走过来，看见她后耸耸肩，有些惋惜地宣告自己的搭讪失败。
李夕迟轻笑一声，摸出纸巾细致地擦着手上的水渍，“你先过去，我补个妆。”
廖冰走后，她擦干净手，对着镜子整理完妆发走出洗手间，而她身前两步便是廖冰搭讪失败的对象。
走廊的灯光比较明亮，李夕迟一眼望见女生雪白的后脖颈，她蓦地想起曾经路过某家宠物店时，透过明亮的玻璃窗看见的一只有着柔软长毛的白色小猫。
柔软，雪白，大概是女生和这只猫共通的特性。
“让让开啊。”一个喝得醉醺醺膘肥体圆的男人跌跌撞撞向着卫生间方向走来。
尽管走廊宽敞，他还是撞上了已经让开处于靠墙一侧的林晼晚，女生的身形在男人面前何等娇小，她被撞得一踉跄，细细的高跟鞋更是支撑不住她的重心，眼见就要崴脚加跌倒，一只冰冰凉凉的手稳稳地扶住她的肩膀，托着她站定。
她往后看去，身后站着的是一个比她稍高的女人，女人面相冷艳，眼睛深邃，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她。
“谢”林晼晚剩下的一个谢字还没说完，女人已经松手离开了。
她注视着女人高挑的背影，这才想起，对方似乎是廖小姐那桌的朋友，虽然她们没产生任何有效的交流信息，她却觉得女人的性格应该和那位轻佻的廖小姐迥然不同。
像什么呢？有点像高中时候那位严肃刻板的教导主任。
殊不知被人比拟成教导主任的李夕迟一边走着正一边想，女生看上去瘦弱，但通过她触碰到的肩膀来看，其实是眼不符实的，不会有太明显的骨骼感，是柔软轻韧的手感，果然和自己想的一样。
“阿迟，笑什么呢？”廖冰喝了一口酒问她。
李夕迟上扬的嘴角弧度顷刻回落，她端起酒杯平静地回：“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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