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寿宴
前头的汉子回头瞪了一眼夜宁,喝道:“截住他!”
后面的两个汉子猛然收住脚步,迅速转身,骂骂咧咧地扑向夜宁。
夜宁微微冷笑,也停下脚步,凝神应对。
两个乌眉灶眼的汉子身形壮硕,拳如砂煲一般朝夜宁轰了过来。
近三个月,夜宁习了谭家刀法,于搏击一道的功法精进不少,加上他每日晨练不缀,身体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夜家的病秧子了。眼看两条大汉大拳挥至,他朝前冲出,一个跪滑,藉着地上的积雪,如泥鳅般从两人之间钻了过去。
两个汉子由于用力过猛,拳头挥出的劲儿收不住,一人的拳头打在一棵梅树上,另一人的拳头则击在了空处,身子失了平衡,差点没摔了一跤。那棵梅树一时震动,扑簌簌地抖落了漫天的雪沫子和花瓣。一时间,花落雪飞的,画面不要太美。
夜宁遽然跃起,其反应就像一只猎豹,前世的他练过自由搏击,知道人体的弱点在哪里,他左臂虚晃一拳,将右侧汉子的注意力引开,右拳寻隙挥出,击中了对方的喉结,那汉子闷哼一声,面色煞白,仰面就倒。
左侧的汉子大惊失色,飞起一脚,踹向了夜宁。夜宁侧身闪避,顺势将那条腿夹于腋下,一记重拳朝小腿的胫骨挥落,骨头碎折的声音传来,那汉子杀鸡抹脖子一般怪叫,抱着小腿倒在地上嚎了起来。
瞬息之间,就卸了对方两人的战斗力,夜宁也有些惊讶自己的杀伤力。不过他没时间去理会这些,转身朝那掳人的汉子追了过去。当打斗发生之时,掳人汉子却并没有离去,他或许是想看看自己的同伴怎么收拾这个多管闲事的少年。所以当打斗在片刻间结束后,他方急急携起女孩,朝前方奔去。
这家伙的身形较之两个同伴更为瘦小,但更加的灵活,跑起来如灵狐一般迅捷无比,在乱木横斜的梅林里,夜宁一时间没法追及,几个起落间,距离居然被他越拉越远。夜宁却并不着急,脚下加快,目光紧紧地盯住对方的身影,穿越了那一片梅林花海,迎面便是一道矮矮的白墙,瘦汉携着小女孩就像猿猴一样,滋溜一下翻越了围墙,消失在墙头上了。
夜宁大吃一惊,急急追上去,只见那是一道两米多高的矮墙,向东西两头延伸开去,长不知几许。墙头上覆着一层釉面光亮的青瓦,造型颇为美观。
一道院墙都如此豪气逼人,这自然便是那云家别苑了,夜宁一时间有些踌躇不定,若是翻墙进去,难免会被人当贼,若是从门口进入,又拉不下那个面子。稍稍迟疑片刻,还是救人要紧,那么可怜的一个小女孩,若是落入人牙子手中,可就完了。
他后退了几米,拉开一段助跑的距离,然后呼啦一冲,三两下翻墙而过了。
院中遍植梅树,花吐芬芳,那一大片一大片的花之海,蜜蜂往来于花蕊间,香风盈于鼻端,沁人肺腑。
夜宁却没有心思去赏景闻香,他沿着一条鹅卵石铺设的小径,一面走,一面举目四望,试图找到那人牙子。
“何人如此大胆?竟敢擅闯云家别苑!”一个娇脆脆的声音斥道。
夜宁吃了一惊,循声望去,却见一个杏眼圆瞪俏颊如花的少女站在那雨廊之下望着他,只见她一袭湖绿色的襦裙,外面罩着一件紫色袄子,头上绾着双丫髻,一双湛湛的眸子有些惊愕地望着自己。
“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闯进来的,刚刚一个人牙子掳走了一个小女孩,我追了进来,所以还请姑娘见谅。”夜宁朝对方拱供手,赶紧解释道。
“夜宁,你……你要干嘛?”少女有些惊讶地走了过来。
少女正是云安容的贴身丫鬟鸢儿。
呦呵,认识的,太好了,夜宁喜道:“这位姑娘,我没有骗你,我真的是追一个人牙子才闯进来的,还请姑娘多多包涵。”
“你……你当真不认得我了?”鸢儿柳眉微蹙,狐疑地望着他。
夜宁无奈一笑:“自从大病一场,很多事情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夜某不敢欺瞒,请姑娘见谅。”心下却想,你不会是我那未过门的媳妇云安容吧,嘿,长得也不是那么的羞花闭月嘛。
鸢儿见他的表情不似作伪,迟疑地道:“我……我叫鸢儿,是我家小姐的丫鬟,行吧,我暂且信你一回,你随我来,我着人陪你去寻人,记住了,这儿是云家别苑,你可别到处乱晃。”
夜宁点头:“夜某晓得,多谢鸢儿姑娘。”
这所别苑果然非同一般,那大院套着小院,中间连以回廊拱门,假山鱼塘点缀其间,仿佛没有边际一般,若没有人领着,置身如此庞大的庄园内,大概率是要迷路的。
天上小雪依旧在下着,景致优美的小径渐渐地泛起白色。鸢儿在前头领路,那弱柳扶风般的腰身却走得颇为僵硬,小姑娘老是感觉身后的那一双眼睛盯着自己的屁股看,然后不经意的回眸,却又发现对方的眸光有些焦急地四处张望,之后心中居然暗暗失落,这个瞎子,看哪儿呢?
如此纠结几番,终于碰上了一个管事,鸢儿急急上前将事情与那管事交代一番,那管事应承下来。鸢儿终于松了一口气,这才与夜宁道别。
那管事在别苑中职位不低,手底下管着二十几号人。若非鸢儿是大小姐的丫鬟,在云家的下人之中,属于实权人物,这位仁兄才不懒得理这摊子烂事呢。再加上他知道这个夜家废少与云家的关系,于是他给夜宁的脸色就不大好看了。夜宁急着寻人,若有个人在旁边杵着,也是诸多不便,于是识趣地叫管事大哥先忙去,自己可以应付。那管事的脸才阴转晴,转身离去了。
如此巨大的庄园,要找个人确实难度太大,夜宁就像一只无头苍蝇,看见门就穿,看见路就走,由于他一身儒雅长衫,人长得俊朗轩昂,气度不凡,云家的人皆以为是哪个豪门大户参加寿宴的公子哥儿,也都对他躬身行礼。夜宁潇洒以对,并无半分羞怯之意。
别苑的后宅是一座美轮美奂的大宅,厅堂之大,足以同时容纳三十多桌宴席。今日是云老太公七十大寿,以云家在江宁城中的脸面,自然是宾客如云,来者非富即贵了。
云安容正在侧厅接待贺寿者的女眷,今日她一身浅黄色的襦裙,头上绾了飞仙髻,珠钗闪闪,额前缀了水晶配饰,衬着那一双灵秀清澈的星眸,一颦一笑之间,无不流露出美到极致的灵韵。许多前来贺寿的公子哥儿,纷纷跑到侧厅与云安容寒暄,试图寻机会与这位江宁城第一美人多多亲近。这种被众星捧月般感觉云安容再熟悉不过,她笑靥淡淡,应对自如。鸢儿寻了个空隙,在云安容耳畔轻轻耳语几句,云安容眉头微蹙,只轻轻点头,并不做声。
夜宁居然翻墙闯进了云家别苑,原因是为了抓一个人牙子,这个呆子,又在闹什么玄虚?
不过今日她注定繁忙无比,自然没空去管夜宁的事,尽管这呆子在她的心目中已经改观了一些,不过两人之间终究是隔阂重重,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至于情爱,就更加无从谈起了。
宴会在午时开始,云家的下人早已在主厅布下了丰盛的热食大餐,以飨众宾。云海天作为寿星公自是一身盛装,在家中儿孙的簇拥下,从内堂步入大厅,接受众宾客的祝贺。
云海天虽年已古稀,不过身子骨硬朗着,他领着儿子云煌和孙女云安容,手持一盏酒,一桌一桌地转,与来宾敬酒致谢。在另一边厢,云家的大管家手持一张礼单,在大声唱读着,某某家某某公或者某某公子,赠送贺礼什么什么一双或者什么什么一幅,数量有多有少,皆一一唱出,让赠送者脸上有光。
在主厅的左侧,则以玉石屏风隔出一个三面封闭一面向着宴席大厅的小小空间,吕映潼人美如花,身着素净衣裙,端坐于一具名贵的古琴之后,十指纤纤,琴音如水,自指尖淙淙流出,在其乐融融的大厅内,仿若一道清泉绕室而淌,让人耳目清新。
这是寿宴,在座的各位来宾自然少不了给寿星公献上贺寿的诗词。云家在江宁城人面甚广,又乐善好施,在坊间积攒的名声不错,平日里,江宁书社中的一些新诗新词的刊印发行,云家也每每解囊赞助,因此书社的才子也对云家颇有好感,此次云海天的七十大寿,自也有不少名气甚响的才子前来祝贺。
当一首首寿诗和与寿有关的文学作品被众位才子敬献出来后,宴会的气氛便到达了高峰。此宴会与中秋诗会不同,虽然才子之间也免不了一番暗暗较劲儿,不过终究没有中秋诗会那般功利,大伙私底下还是相谈甚欢的,当侧厅中众来宾的女眷过来主厅为云海天祝贺之时,才子们便会对着那如花的姑娘品评一番,甚至有人为此吟出咏赞美人的诗句,不过由于云安容的存在,咏美人的诗词往往用在了这位谪凡仙子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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