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城主让手下把封黛和李执送回去。手下对封黛李执无比热情，不仅送特产，还亲自替他们赶骆驼。
车夫特意走了一条没人知道的路，偏僻，地图上没有，远离狄军阵营。
封黛回到凉州城已经深夜了。孙伯望眼欲穿，做了两碗牛肉面，凉了又倒掉，总算把她等了回来。
她和李执松下劲儿来，后知后觉饿慌了。他们对着一盏油灯吃面，封黛吃了一碗，又续了一碗。
还没吃完，于柏显顶着两黑眼圈回来，看起来被军需物资蹂|躏得非常心酸。
封黛：“孙伯，给于老添点易消化的夜宵。”
于柏显叹气：“老臣感谢三公主抬爱，铭感五内，溢于言表！”
李执把在塔尔雅的经历跟于柏显一说，让他不要再筹备军需。
李执看封黛满眼赞扬：“于老，这一次多亏了三殿下出手，不然你又要火烧眉毛了，一宿睡不着咯。这几天，三公主舟车劳顿，几乎没闭眼呢。”
于柏显微愣：“老臣叩谢三公主出手。殿下给的张图纸，那个武器真有那么大的功效？”
封黛暴风吸面，还把汤喝干净了。她粗声说：“没用。”
封黛说没用，于柏显和李执双双一愣。
于柏显苦笑：“……殿下，拿到军需固然是好。倘若被那城主发现，殿下可不讨得着好啊。”
“于县令是个守规矩的好人，爱民如子，总想面面俱到，你这治世之才在太平年代可堪大用，但在这炮火乱世，倒有些墨守成规、固步自封了。打仗只要能赢，再卑鄙的手段也要下得去。无论我骗不骗他，能拿回军需，就是该做的。”
于柏显惶恐道：“三殿下说的是，老夫一介文臣，的确比不上武将适合守卫凉州城。”
“于老不需要妄自菲薄，于老自有于老的妙处。只是没摆在合适的位置上。”
“你们不需要慌张，”封黛把筷子放下，“我的意思是，塔尔雅买了图纸，就算做出来，也完全派不上用场，因为我们最后一定会赢。那辆战车虽然强悍，也不是完全没缺点。”
李执揪着眉：“如果图纸没用，城主精明到这份上，为什么还会……”心甘情愿花那么多钱买下来。
封黛眼底没有一丝温度，却笑着说：“商品贩卖的从来不是实用价值，而是欲望。城主有保卫塔尔雅的欲望，只要价格合适，他就愿意购买。”
于柏显朝封黛拱手：“请三公主赐教。”
封黛扫了他们一眼，平静地说：“城主不希望狄军攻占晋朝，也不希望晋朝吞并狄国，他迫切需要保卫自己的绝对主导权。
他又是中立小国，不敢豢养军队，所以他最需要的是一批杀伤力高的武器。除此之外，他还需要保证晋朝能赢下这一场仗。实际上，就算我们不去塔尔雅，如果狄军大败晋军，他也会主动上门，向我们推销武器弹药，解决我们的燃眉之急。”
于柏显揪着眉头：“这么说，那城主还是个好人？”
“好人？”封黛嗤笑，“我们需要那么大一笔军需，他一夜就能备齐。你们猜猜，他原先是给谁准备的？”
李执&于柏显：“……”
封黛无情地揭晓答案：“是给狄国准备的。狄子要打仗，提前跟城主通气。塔尔雅早早准备了军需，一次性准备多了，就等着现在抛售，捞一笔。”
于柏显：“按照三殿下的推测，城主也许挑唆了战争。”
封黛：“不至于，挑唆对他没有好处。商人重利，见风使舵而已。”
李执迟疑地问：“三殿下为何不担心城主出尔反尔？他完全可以暗中阴我们一把，跟狄国勾结，断了我们的军需。”
“我也忧虑过他不讲信用，但他能把塔尔雅治理得这么井井有条，就不是背信弃诺的人。塔尔雅跟狄国狼狈未奸就更不可能。城主跟罕莲商讨的时候，那副快上吊的死样子，不像想合作。这一点，我还是敢肯定的。”
李执对封黛心悦臣服：“三公主第一面就将城主的为人揣测得那么清楚。卑职获益良多。”
于柏显也昂然说：“听三殿下一席话，老臣亦有所感悟，将继续励精图治，不断完善自身，为大晋朝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你们在聊什么？”一条高大的人影从外面快步走进来。他个高腿长，三两步就到了封黛跟前，星眸弯起。
应铮一身威武铠甲，眸光盈盈看着封黛。他从衣裳里拿出一个油纸包，拆开一半递到封黛手里。
油纸里包着热腾腾的五花肉炖菜、猪肘子和猪血肠。香味扑鼻，还很烫手。
如果是以前的三公主，也许觉得太荤腥了，闻到味就吐。只不过，封黛是肉食动物，唾液不断分泌。
好香好香！
“刚刚老于给我弄来了一头猪，就跟我的人马一起做了杀猪菜，拿点给你尝尝。”应铮一本正经地说。
“我担心你觉得太油腻了，又去炒了个酸黄瓜给你解腻。”他又从衣裳里拿出一包油纸包，献宝一样送到封黛面前。
应铮眉开眼笑：“你尝尝？如果实在吃不惯，往后我再学点江南小炒和甜品，包你满意。”
李执：“咳咳。”
“你做的？”封黛好奇问。
“对呀，”应铮笑眯眯地说，“我的兵都喜欢我做的杀猪菜，你试试看，喜不喜欢。”
封黛吃了一点，眼前一亮，“好吃！”
“好吃就好，”应铮认真仔细地封黛一眼，脸上堆满笑，“那我先走啦，拜拜~”
他离开的时候，顺便给了李执一拳，对着反唇相讥：“咳什么咳？”
在李执有任何反击之前，应铮快步跳走了，一下就没了人影。似乎来一趟只为了给封黛送吃的。
李执捂着受伤的胸膛，朝着应铮走过的空气吐血道：“三殿下不喜欢吃太过油腻的东西，你做了也白搭！”
封黛就着酸黄瓜，将应铮送过来的杀猪菜吃了大半，发自内心地说：“挺好吃的，肉很嫩，一点也不膻，你也尝尝？”
李执磨了磨牙，双眼无光，眼底一片阴霾：“……我饱了。”
李执垂下眼眸：“卑职暂时告退。殿下有事，随时传召卑职。”
封黛吃饱了，坐在椅子上消食。
这两天她实在是累坏了，肚子吃饱了，身体暖和了，就有点昏昏欲睡。
孙伯见她困乏，抱着洗脚桶问：“三殿下，这里没有婢女，您要不要洗个脚再擦擦脸？老孙伺候你梳洗。”
封黛勉强强撑起沉甸甸的眼皮，“可，把水端上来吧。”
她刚刚说完，就听城墙里传来一声响震天的炮轰声！
“轰！！！”
还有撞击城门的声音：“咚！咚！咚！”
紧接着，是凉州城内震耳欲聋的敲锣声。男人粗狂急促的声音从巷子里传来：“狄军夜袭狄军夜袭！不要靠近城墙！全军戒备！狄军夜袭！”
“轰！！！啪——！！！”
大地晃荡了几下。封黛一个激灵，瞌睡虫全没了。县令府离城墙隔了一定距离，战斗的号角声怒号声杀伐声很小，小到不真实，又那么震撼。
封黛心跳得飞快，觉得很不可思议。
原来打仗就是这样，这么寻常的一天，寻常的一个晚上，就在寻常的道路上。
她站起身，愣怔地看向外边：“现在什么时候？”
“回三殿下，现在是丑时三刻，”孙伯担忧地说：“现在外头除了士兵没多少人，是安全的。殿下帮不上忙，早些休息吧。”
“休息？”封黛快步上前，小脸一瞬间白了，“我要去城墙看看。”
李执仓皇从房间里赶了过来，衣服都是边走变穿的。他还没走到封黛跟前，声音就传到了：“殿下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如今外头黑灯瞎火的，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请三公主殿下为了江山社稷着想，留在原地！”
李执双臂撑门，大字把门堵住，刚好把封黛堵住。他双眼瞪圆，一脸警惕：“这一次，说什么我也不让你离开我视线半步了！”
封黛：“……”
李执紧张得双眼通红：“孙伯，把门锁上，不让她走！”
孙伯木讷地点点体验：“好，好嘞，老孙这就去把门锁上。”
封黛有些不忍地说：“行了，我不会贸然送死的，今晚就补觉，你安心回去。”
“安心不了！”李执吼道，“殿下想睡便睡，卑职整晚都会守在这里，哪都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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