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荷叶枯时秋恨成
备州府齐寰城内齐王府，施粥的粥棚就置在了府门旁边，饥饿的灾民一清早就把门前堵了个水泄不通。齐王次子刘如明亲自熬粥，窜上来的热气把他的脸嘘了个通红，刘如明的夫人虞氏也在帮忙发放，一众人忙得焦头烂额。反观大房院内，世子刘如广把个躺椅压得吱哇乱响，手里托着一壶茶水，闭着眼晃着头，一会儿咂上一口。再一瞧旁边还有两个婢女伺候，一个喂点心、一个按脚，把他给按得是哼哼唧唧，这日子过得好不滋润。
“嗨！咳咳咳……”
刘如广正舒坦着，突然被人揪住了耳朵，疼得呛了一口茶水，脸憋成了个胖关公，拍的胸口咣咣的。等倒过气儿来捂着耳朵一瞅来人，当下脾气就不打一处来。
“你这婆娘是没长嘴吗？！”
“呦~世子爷刚才不是心情还不错呢嘛？怎么一看见妾身这脸色就这么差啊？”
“有你这么叫人的吗？！说！什么事儿！”
来人正是世子妃章氏，晃悠着腰肢甩了甩一方丝帕把下人们都遣了下去，长着一双上斜眼，撇着嘴，满脸刻薄相。
“老太太说了，说二房辛苦，中午让好好给置办一顿。”
说完，狠狠剜了刘如广一眼。
“老太太一块儿吃吗？”
“肯定不啊，还是跟老爷子一块儿呗。”
听到这个刘如广大手一挥，又往躺椅上一靠：
“那置办什么置办！置办那不得花钱啊？！让厨房给随便炒俩菜得了！”
“那回头老太太要是知道了，可得你去说。”
刘如广一琢磨，也是啊，万一谁嘴碎去念叨给了老太太，回头还是他麻烦。狠狠心、咬咬牙、出了一口粗气、一拍大腿：
“得！那让厨房给他们菜里炒俩虾！”
“俩虾？！不太好看吧？”
“你个笨婆娘！你不会喊厨子给多切几刀吗？！那不就一盘红，还能看见虾肉，不就结了。”
说完刘如广得意得一扭头，美滋滋又咂了一口茶水，那感觉好似刚解决完天大的麻烦。章氏也连连点头答应着喜笑颜开，直奔厨房而去。
再说刘家二房两口子，煮好发完一锅之后忙里偷闲到粥棚后边小凳子上难得坐一会儿，刘如明咕咚咕咚得灌进去一肚子茶水，脸上的热气还没见退，虞氏见状拿了扇子在旁边给扇凉，见他心情还行，试探性的问道：
“官人，这些年咱们都老老实实的，没生什么事端，这回放赈咱俩也亲力亲为，你看……是不是能跟母亲说说，上书朝廷把女儿要回来。”
不料刘如明一听就皱起了眉头。
“这都几年了，也不是没跟母亲说过，总跟你说时机还不到，而且皇后娘娘也说了，女儿在宫里过得都不错，她亲自照顾着，你怎么就是耐不住呢？！”
一听这话虞氏这心里好像打翻了一缸陈年酸菜，当下就红了眼眶。
“我耐不住？！我什么没听你们的？女儿自打两岁就不在身边，你天天一点儿不着急，光顾着念你的佛抄你的经你就不在五行中了？女儿就不是你的了？他们大房天天在那想着主意给你使绊子，大事小情的恶心人，跟他们没脾气你跟我倒硬气！”
虞氏越说越委屈越说越生气，把扇子一甩往旁边一坐。
“这回放赈，老太太说了，让大房操持，大房管都不管，你大哥跟你说一句你就应了，每日天不亮你就出来熬粥、放粥，我也都陪着你我有过一句怨言吗？口口声声行菩萨道救济苍生，我可求求你了刘大菩萨您先救济救济自己家行吗？大房霸着管家权，放赈就给你一句‘府里困难，大房现在手头也不宽裕’你就把个烂差事大包大揽了，你跟我商量过吗？！现在买米的钱都是咱们院出的，你那个破闲差一个月才几两银子你自己心里没数吗？咱们日子过得紧紧巴巴的，他们还想着主意挤兑咱……”
听到这刘如明不乐意了，一拍大腿满脸不耐烦。
“说什么呢你，都是兄弟姊妹，大哥说有困难还能骗我不成？咱们现在毕竟还有口饭吃，凡事多忍让，吃亏是福。”
听他说这话，虞氏更觉憋闷，一直在眼窝里打转的眼泪终究还是被逼了出来。
“这福怎么不见他大房吃呢？！这么些年，只要有事，出钱出力都是咱们二房，别人都偏袒自家，你倒好，胳膊肘往外拐。现在女儿在定天为质，你也一点儿不担心。你天天求神拜佛的，你看那佛给你银子使了还是把你女儿送回来了？！”
刘如明见她又哭开了，顿觉头皮发麻，手一摆站起身就往外走：
“行了行了别说了，你回去歇着吧！”
虞氏见他又躲了，气得一跺脚。
“你就知道躲！你不说，我找老太太说去！”
齐王妃王氏正在后院里修剪几盆花，在一旁伺候的是跟了她几十年的老妈妈杨氏，老太太不慌不忙的掐着剪子，看似和杨氏有一搭没一搭的唠着家常。
“快晌午了，二房家的还在门口呢吗？”
“是啊，二爷跟他夫人都在呢。”
“大房院里有人去看过吗？”
“没有哇，这会子的话，世子爷怕是还在院里晒太阳呢。”
“哼，王爷这才刚病。”
老太太手上一使劲，剪下了一段枯枝。
“罢了，你回头每个月把我的月银包多一些都给二房送去。”
杨妈妈一听，赶紧劝阻：
“哎呦，使不得啊我的齐王妃。你这月银给了二房，咱们院怎么办呐。”
王老太太知道杨妈妈老实，就是心眼不多，也正是看中她这点才一直留在身边。
“放心吧。就算大房管着家，王爷和我都还喘着气儿呢，他们不敢苛待。再说我这把岁数了，要月银也没什么大用。留下些就够使了，你就别替我操这份儿心了。何况，你也不想想，王爷都多久没拿过银子了，他的俸银都到了大房手里。大房家那个，又抠门又泼辣鬼心眼子又多，二房家的只会哭，我这二儿子又不成器。我若不安抚，就大房那些个人心不足的，这家里怕是早晚要出事。”
“老太太说的是。”
“而且，鸢儿也是二房的，鸢儿那边儿……如果我不给她留下点儿银子，大房怕是连她的活路都不会管。好在桃芝跟着她去了，我倒也不是那么担心，毕竟是你女儿，我看着她长大的。”
“是，老太太放心，桃芝办事稳妥，定然会伺候好小小姐的。”
两人这盘算刚完，虞氏就进来了，她来了也不是一两次，老太太见她又是一脸哭相就知道她又是因为刘沐鸢的事来，不等她开口就直接摆了摆手。
“我知道你因何事而来，我还是那句话，时机未到。另外，往后哇，你每个月都到我这找一趟杨妈妈，她自会告诉你缘由。累了一上午了，快回去歇着吧。”
说完给杨妈妈使了个眼色。虞氏也是个软弱的，见老太太如此说也就只能罢休，随着杨妈妈下去了。本是有些沮丧，但是见到杨妈妈手里捧着递给她的大银袋子一下子惊得瞪大了双眼。
“呀！杨妈妈，这是作甚？”
“这是老太太的意思，以后每个月也都会如此，夫人就不必推辞了。”
“那……那……那杨妈妈替我谢过老太太。”
见杨妈妈点了头，虞氏抱着银袋子就一路小跑回了自己家院子。而不远处老太太院里的婢女玉俏正好要给老王爷送药，刚好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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