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世间只有人心恶
齐王薨逝,齐王世子刘如广虽在守孝却心中狂喜,只等着奉旨袭爵,成为齐王,这齐王府便会变成他的天下。老夫人王氏悲恸非常,在灵前数次昏厥,等到再起时,已然病倒,却是连人都认不得了,正如当日刚刚“患病”的齐王刘德清。二房刘如明火急火燎的跑出府给老太太寻来了郎中,诊后询问,就如同老天开了个玩笑一般,果不其然也是痴呆症。老太太这一糊涂,齐王府中再无人可约束大房一家了。
刘如广的长女刘沐安如她母亲一般泼辣狠毒,嫁得了一个老实本分、性子软弱的夫君郭桑柏,二人生有一子唤做郭松诚,年前六月时候又怀上了一个,眼瞧着又要到了生产的日子。章氏那雁过拔毛的性子怎么会放过这么一个由头,眼珠子一转,丝帕一抖,满肚子坏水眼看着就快要溢出来了。
这天虞氏正在给老太太伺候汤药,章氏摇着个腰肢难得的出现了。
“呦~弟妹在呐~”
虞氏不爱理她却又不得不理,起身施了一礼道:
“见过大嫂。”
章氏就跟没看见似的,扭到老太太面前,看着神情呆滞的老太太,贴在她耳朵边儿喊:
“老太太~!您可马上就要得一个孙儿了~!您可得给安儿和孙儿点儿奖励吧~!”
老太太瞧着别处发了呆,过了好一会儿可算是有了反应:
“嗯……!好……!给……!给奖励!”
说到这,又扯着脖子喊来了杨妈妈。
“去!去从我那个盒子里!拿上一颗金豆子!给大房家的拿了去!”
杨妈妈闻言,虽然知道章氏是趁着老太太糊涂的时候抠钱,但也不能不听,只得不情不愿的拿了一颗金豆子,到了近前,一个踉跄,故意把手一撒,金豆子就滚出了门。
“呦呦呦,你看看,手滑了,世子夫人……”
这话还没说完,章氏一看金豆子俩眼直放光,哪还顾得上听杨妈妈解释,直接就追了出去,一把捞到手里死死攥着,生怕有人给她抢走一样。
“弟妹~你那份儿呢?”
本以为她捡了金豆子就会走,没想到她又折回来了,守在虞氏身边又死皮赖脸的继续要。虞氏面露难色,给章氏瞧了瞧自己的空荡荡的钱袋。
“大嫂……我们每天还要给母亲买药,现下已经……实在没钱了。”
不料章氏却凑得更近了,丝毫没有离去的意思。
“没钱啦~不打紧~我记着,皇后娘娘不是赐给了鸢儿一支凤头簪吗?那可是金的,你转送给安儿,不就得了?”
虞氏当下委屈劲儿又上来了,眼泪婆娑的看着老太太:
“那簪子,是皇后娘娘赐给鸢儿的,怎好转送他人?何况那簪子一直在母亲那。”
章氏刚想继续纠缠,不料老太太却突然发作了。
“那簪!是我鸢儿的!谁也别想拿走!!!”
喊完,举着拐,颤颤巍巍站起来就要打人。章氏一看这拐杖马上就要落到了自己头上,捂着脑袋落荒而逃。
虞氏看着老太太只以为她此刻清醒了,可老太太紧接着就把虞氏抱在了怀里,如抱着一个婴孩一般摇晃。
“乖鸢儿……有祖母在……谁也不能欺负你!”
那情形,当真是闻者有泪、见者伤心,老太太糊涂如此,还能护得二房多久呢?
北地逸衡城,虽已入春,但放眼望去,田野间依旧有未融化的积雪,所有人还穿着一身厚重的冬装。日出时,王府内,日宵行色匆匆的找到了衡王高应佑,见他还在打理须发就立在了一旁等候。
“有事就说吧,无妨。”
高应佑手里拿着一方冒着热气的帕子敷在了下巴上,靠在躺椅上闭目养神。想来是睡得并不好,脸上有明显的疲惫之态。
“王爷,定天传来消息,刘德清的次女刘如芃和她的女儿李翛已经上路了,估计三日后即会到达齐寰城。”
“齐王薨逝,子孙回去吊唁表一下孝心也属正常。齐王府那边,月灼有什么消息吗?”
“回王爷,刚收到月灼的消息,齐王妃王氏患病,现下齐王府上下已经落入了世子刘如广掌控中。”
“齐王妃也病了?”
“是,她和齐王生前得了同一种病,月灼信上说,这次的郎中虽是齐王次子刘如明请来的,但他暗中观察了数日确无异常,王氏的确时常心智恍惚,有时还会神志不清。想来此次并非装病。”
“那倒是替本王省了功夫了,告诉月灼,让他好生盯住齐王世子,如今世子再无人能掣肘,这批死士万万不能出纰漏。”
“是,属下告退。”
三日后,李翛与其母刘如芃到达齐王府,也不用管家通报,二人直接跟着丧幡就找到了灵堂。正是午饭时间,二儿媳虞氏依旧在老太太身边伺候,灵堂内只有兄弟二人。按说灵堂内不能进食,即便饿得扛不住了也不能见荤腥,可母女俩刚一入灵堂就闻到了香烛气中夹杂着一股浓烈的肉香。打眼一瞧,苍老了不少的刘如明正跪在蒲团上,紧闭双眼,手里捻着佛珠口中念着听不清内容的经文,也不知是念了多久,嘴唇上都已经干裂起皮,可见这肉香的源头并不是他。李翛缓步走着,走得越往前,一种奇怪的声音越明显,那声音活像是农家养的猪在吃食时发出的哼声。她正疑惑,不想章氏听了下人的通报,急匆匆的扭来了,一看她们二位的背影,使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挤眉弄眼总算挤出来了两滴泪,刻意咳嗽了两声:
“咳咳——!二姐和外甥女来啦……王爷走得急啊,呜呜呜……都没能瞧上一眼姐姐……”
刘如芃闻声只得回身应付章氏,可李翛却故意拖延了一会儿,果不其然,眼见着跪在最前面的刘如广把什么东西藏在了香案下面,李翛暗自冷笑,面色突变,眼泪唰得一下流下,快步往前,扑在了刘如广的背上。
“舅舅!您为何不告知我!也好让我见见外祖父最后一面呐!!!”
刘如广被她吓得打了个哆嗦,一阵抽搐好险没噎着,李翛偷眼一看,他下半边脸净是油污,那香案下隐约可见一盘被啃得个差不多的蹄髈。正当刘如广不知如何是好时,刘如明听到章氏和李翛的声音,睁开眼起身扶起了李翛,总算是解了世子爷的危机。
“翛翛,莫哭了,你大舅爷不告诉你,也是怕你们伤心。一路车马劳顿,快,与你母亲一道,去拜一拜你外祖母,然后就到二舅的院子里歇歇吧。”
说着就引着李翛往外走,刘如芃也终于从章氏的假哭声中脱了身。三人去到了老太太的屋里,虞氏见了刘如芃,起身行一万福。
“好久不见,二姐安好。”
“弟妹同安。”
刘如芃回了一礼,看着一旁白发苍苍的老母,鼻子一酸,对着老太太拜了下去。
“母亲,女儿不孝,回来晚了。”
李翛也是满心悲切,跪在了老太太膝下。
“外祖母,孙儿回来了。”
一声“孙儿”,让老太太浑浊的双眼泛出了几丝清明,怔怔的看着李翛的脸。
“你是……翛翛……”
李翛闻言再难忍耐,当场泣不成声。
“是,外祖母,我是翛翛。”
老太太摸着李翛的头,忽而想起了什么一样。
“快,杨妈妈,让他们都出去,把外面守好。”
几个人听了,虽然不解,但还是依言退了出去,杨妈妈关好了门窗,守在了门前。老太太这才颤颤巍巍拄着拐起了身,步履蹒跚的走到了床边,用拐杖敲了一下床下,一个暗格应声而开,老太太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木盒。
“翛翛……是否是鸢儿……让你回来的。”
“是,孙儿收到了外祖母送来的信后知会了表妹,上路前,表妹出宫与孙儿见了一面,孙儿把外祖母的信给她看后,她有意查探但是依旧不便行动,于是孙儿替她回来看看情况。”
老太太听完,把木盒塞入了李翛怀里。
“这个,你一定要拿好,带回去交给鸢儿,里面自有她需要的东西。”
“是,孙儿一定亲手交予表妹。”
“至于你要查的事……你且等无人时候去问杨妈妈,外祖母老了,记不得事了……”
李翛看着外祖母佝偻的身形,只觉得满心酸楚。她想了一会儿,打定了主意。虽然过去只想独善其身,但这浑水她既然已经踏了进来,就没有丢下年迈的外祖母在此受人蒙蔽欺辱的道理。
“外祖母,不如,此番您就随孙儿一起回定天吧,若您不放心,孙儿把二舅舅和二舅母都带上。”
而这个时候的老太太,却又糊涂了起来,靠在椅子上自顾自的摇着,看都不再看她一眼,口里喃喃应道:
“好……好……”
李翛见她这样,只得打开了门,随便敷衍了其余人几句,就跟着二舅一家去到了二房院内。待长辈们坐定,李翛把自己的打算说给了他们。刘如芃倒是没有任何意见,虞氏一听能离开这个虎狼窝就差没跳起来了,但是刘如明却犹犹豫豫不肯表态,虞氏一看他那个样子,当时就明白了他心里在想什么。
“你莫不是又要说什么你要出家的话。”
见刘如明捻着佛珠不说话,虞氏终于急了。
“你当真是不顾我们的死活?!你出家了,我和鸢儿怎么办!还有母亲!你也不管了?!”
听到了这,刘如明总算应了声。
“我早就是如此打算,你也早就知道。如今父亲不在了,鸢儿也已长大,母亲自有你们和鸢儿照顾。何况母亲现下……也不甚记得我了。”
“你——!”
李翛看两个人几乎要吵起来了,赶忙劝阻了起来。
“舅母,稍安勿躁。舅父,定天府境内的禅荫寺您可有耳闻?”
刘如明一听容光焕发,毫不掩饰向往之意。
“那是最大的寺庙之一,三宝圣地,自然是听过。”
“既如此,舅父不妨随我们同去,鸢儿现在可以自由出宫,以她的身份,要引荐舅父入禅荫寺并不是什么难事。况且禅荫寺就在城东郊外,想来舅母应该也无异议了吧。”
说到这,李翛给虞氏使了个眼色,虞氏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接了话茬:
“若是离得近,我自是不会再阻拦。”
刘如明立刻点头叫好,几个人把离去的日期就定在了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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