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盘玉拥琳琅
刘沐鸢听罢只觉肝肠寸断,如受了当头一棒当时就眼前一黑,好在李翛一直拉着她,总算没有瘫倒。李翛把她扶到椅子旁坐下,刘沐鸢单手扶额裂眦嚼齿,只觉耳鸣如鼓、青筋直迸。只以为到了今日终于可以一家团圆、苦尽甘来,却不料换来的竟是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李翛在旁边站着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她,三个人僵在当场,气氛就如寒冬。
“表妹……”
李翛把手放在了刘沐鸢肩上,刚开口就被刘沐鸢一语给堵了回去。
“大表姐,你们离府之日,到底是个什么情形。”
李翛望着她几乎扭曲的表情,暗自叹了一口气,只得如实相告。
“那日,就怕出现万一,外祖母腿脚不便,我便带着她和杨妈妈自后门出走了水路,我母亲和你父母带了三个形容与我们相似的人自前门而出。为保万全,我还雇了三十六个护卫,没想到……”
刘沐鸢听完,马上转头看向了刘如芃。
“二姑母,到底有几个杀手,你可曾看到。”
刘如芃闻言一时站立不稳,跌坐在地上,李翛忙去搀扶了起来,轻抚后背给她顺了顺气定了定神,刘如芃这才战战兢兢的回忆道:
“大概,至少有五、六人。都身穿黑衣,黑巾蒙面,看不得样子。”
“五、六人,就几乎屠尽四十七人,何况其中还有三十六人是有武功在身的护卫。这恐怕不是普通的杀手那么简单,大表姐有何看法?”
李翛想了想,答道:
“大舅虽然贪婪,却相对愚笨,不像是有心智、能力能培养出这种杀手当做后手的人。此事,应该与大舅无关。”
刘沐鸢咬紧了牙关,自牙缝中挤出了一句话:
“有没有关,查了才知道……”
李翛面露难色,刘沐鸢见了自然是明白她的意思。
“此事过于凶险,大表姐不必再管,我自己想法子查。而且表姐既然是用了声东击西的法子带祖母脱得身,姑母和……我父亲母亲又遇到了截杀,今后最好是不要再露面了。”
三个人正说着,杨妈妈来了。
“二位小姐,老太太醒了。”
李翛闻言,让杨妈妈带刘如芃回房休息,自己则随着刘沐鸢去看老太太。
刘沐鸢刚一进门,老太太就看见了,挣扎着从床上下来,拐都来不及拿,鞋也来不及穿,赤脚踩在地上跌跌撞撞的一把抱住了她。
“你是鸢儿!我的鸢儿!”
刘沐鸢刚知父母皆亡,此刻却是再难忍耐,抱着祖母强笑着潸然泪下:
“是……祖母……我是鸢儿……鸢儿回来了……”
老太太看李翛也在,突然神色慌张,四处张望了一下。
“快,翛翛,快把门关上!”
李翛去关了门回来,老太太一把拉住了她的手。
“那东西……给鸢儿了吗?”
李翛这才想到那个木盒,自旁边的行李中翻了出来,老太太一看那木盒,一把夺了过来,塞进了刘沐鸢手里。
“鸢儿,此物,你一定要收好。”
刘沐鸢疑惑着,打开一看,是个凤头簪,虽然看起来确实非常珍贵,但这身外之物怎么会让祖母如此紧张。再看李翛,也同样是一脸不解。可这时候的老太太双眼迷茫,再无一句解释,转身又躺回了床上。
傍晚,刘沐鸢带着木盒回到宫中,进了寝殿看着那木盒依旧百思不得其解,又打开来看着里面的凤头簪,着实是没有什么头绪,她把簪子拿出来放在手上仔细端详,只觉得华贵非常,也并没有任何机关一类的东西,摆弄间,她碰到了木盒,木盒掉在了地上,铺在底层的锦缎翻了起来。刘沐鸢这才想到,难不成重点不在于这个簪子,而在于盒子。于是她把盒子捡起,掀开锦缎,用手指敲了敲,发觉这底层并非实心,而是个薄薄的隔板。她小心的用簪子头把隔板撬开,里面是一页帛书,这帛书里还包裹着一块雕做宝石形状的羊脂玉牌,玉牌上以篆体雕刻着三个字:“琳琅令”。刘沐鸢也不知这是做什么用的,只得放在一旁,看起了帛书,可那帛书上也只写了奇怪的七组字:“画鬼、医仙、剑胆、毒心、影髓、书圣、器后”。刘沐鸢更是迷惑,又拿起了玉牌在灯下,试图看出个所以然来。她这一拿高,一直藏在窗外的人总算是看清了那物件,当下翻窗而入,面向刘沐鸢单膝跪倒,口中低声道:
“属下,琳琅卫画鬼,参见琳琅令主。”
这突如其来的人和声,把刘沐鸢吓得险些摔了手中的玉牌。回头一看,来人竟是她身边皇帝的耳目之一,“秋莲”。
“这……秋莲,你这是作甚?快起来。”
画鬼知道她此刻定时满头雾水,伏地不起再道:
“令主,属下并非秋莲,您手中之物,乃是这世上能命令七位琳琅卫的唯一信物,是令主身份的象征,琳琅令。”
刘沐鸢看着手中玉牌上的琳琅令三个字,半信半疑的问道:
“你不是秋莲?琳琅卫……又是什么?”
画鬼这才直起了上半身,回道:
“属下是琳琅卫,想必令主刚才已经看过了帛书,帛书上应有属下之名,属下画鬼,尊上任琳琅令主刘德清之命,易容成为秋莲,进宫保护令主。琳琅卫,即是上任令主一手培养而成的组织,从来无人知晓。那帛书上的七个名字,即是琳琅卫的名单。”
“我祖父?”
“是,令主。您祖父征战沙场一生,战场上死亡无数,您的祖父一直暗地里扶助那些将士的遗孤,我等七人就是自战场遗孤中由您祖父精心挑选并培养而成的琳琅卫。琳琅卫各有擅长,而属下,精通易容,且能够音容皆改,故被赐名为画鬼。”
“那……你是何时换了秋莲的?”
“回令主,自您身边换人的第六日起,您见到的秋莲,便是属下。”
“那除了你,其他六人何在?”
“琳琅卫在没有接到命令时,可以自由行动。一旦需要执行命令,而令主身边没有任何一位琳琅卫时,令主可到定天最大的酒楼望月楼中点上一份没有的菜,唤做‘林中良人’,那酒楼的背后主人就是影髓,有人点此菜她定会现身一见。找到影髓,即可找到所有琳琅卫。”
“只此一种方法?”
“还有两种,琳琅卫自前任令主离开定天后,就在各地的隐秘之处均设了机关鸟,分布的图纸在此,令主可按图索骥,找到任意一只机关鸟,搬动其腹部的开关,机关鸟自会寻到设置它的琳琅卫并将其引来见令主。”
说着,画鬼自袖袋中摸出一张地图,呈给了刘沐鸢。刘沐鸢粗略一看,收入怀中。
“最后一种方法呢?”
“最后一种方法,令主非最危机时不可用。令主所持有的琳琅令,令牌的‘令’字最后一笔乃是一个机关,用力按动机关,琳琅令会自中间的暗格中弹出一枝响箭,此响箭一旦击发,会启动近百里内所有琳琅卫所设的机关鸟。如果机关鸟倾巢而出,那琳琅卫势必会暴露。所以,此方法令主万万不可轻用。”
刘沐鸢轻轻摸了摸令牌,暗自记下了画鬼说的这些内容。
“那……我若是需要调查一些事,谁合适?”
画鬼想也不想,伸手一指帛书上的一个名字,答道:
“正是影髓。令主刚刚执令,属下可以给令主解惑。影髓,最是擅长轻功,她若是想逃,无人能追,她若是想追,无人能逃。影髓其人更是心细如发,调查一向由她来执行。”
刘沐鸢看着“秋莲”一脸正色,不像是在骗她,便试探性问道:
“若我现在就要见她,你可有什么法子?”
画鬼一笑,俯身又是一拜。
“这有何难,属下虽然轻功不及影髓,但这皇宫,属下是出是入全凭心情,令主稍候即可。”
说罢,画鬼起身翻窗而出,刘沐鸢借此机会收拾了一下凌乱的桌面,约莫过了一刻钟,一盏茶刚刚泡好,还未来得及喝一口,自窗口就进来了两人。为首的正是画鬼,要知道画鬼易容而成的宫女秋莲便已经是姿色不俗,但此刻跟在画鬼身后的人却是能叫人一见误终生。朱唇粉面,五官宛如玉刻一般;青丝如黛,光洁得能照出人影;出尘脱俗,却又冷艳如冰;婀娜蹁跹,饶是九天仙娥也要让上两分;一身飒爽的玄青色交领齐腰襦裙,绣苍灰色四合如意暗云纹,腰间系着一条凝脂白玉革带,更是衬得她肤白胜雪、英气逼人。刘沐鸢虽同为女人,却愣是看的呆若木鸡,一盏茶端在嘴边半天没动。
“属下影髓,参见令主。”
长得好也便罢了,一开口轻声细语,犹如三月春雨滋润人心。刘沐鸢好险没回过神来,画鬼见状轻笑了一声,刘沐鸢面上一红,这才放下了茶盏,清了清嗓,有些别扭的开了口。
“起来吧。我有一事想请你帮忙。”
“令主吩咐就是。”
“我想请你去趟齐王府,调查一下这四个人。”
刘沐鸢说完,把李翛给她的那四个人的名单递给了影髓。影髓看了一下,塞入怀中。
“这四人乃是齐王府中下人,其中玉俏已经确定是我大伯的人,而金橘也是我大伯院内的婢女,月灼也是我大伯的侍从。单从已掌握的情况来看,我祖父过世,与我大伯脱不了关系,但我始终觉得此事没那么简单。除此之外,再调查一下两日前景阳城附近发生那起凶案,看看能否追查到那些杀手的蛛丝马迹。若是能追查到,先不要轻举妄动,我们议后再定。”
“是,属下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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