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微信
周知许不留刘海，她头发三七分，左七右三。棒球帽扣过来的时候，凌寒往下压了压，左边头发瞬间遮住了眼睛，她闭眼吸了口气，带着下午编辑室里受的气，发泄似的啊了一声，却没有把火气撒到凌寒身上，因为她知道跟他没关系。
她把帽子往上掀掀，拨开遮住眼睛的头发。凌寒喜欢给人下套，他喜欢亲眼看着对方一步一步走进他设的陷阱，喜欢对方亲口夸他帅，高，富，周知许以前时常骂他变态。
想到他以前的恶行，周知许没好气道：“你不都看到了吗，还问。”
“我确认一下，是质量太差还是人品太差……”
周知许猛地瞪他，凌寒讪讪地嬉笑着，他想想又说，“我也是来相亲的，所以才能碰见你。”
“你？”周知许不信，“相亲？鬼才信！你不是有女朋友吗？”
“有个屁！”凌寒有点不大高兴，脸色骤然冷下来，就连说出的话都带着刺，“从高二开始就一直单着，就谈过一个，那丫头太……”
他好像在措辞，经历了抿唇，蹙眉，咬唇等一系列动作之后依然没有找到合适的词，周知许仿佛看见他身体下挣扎的灵魂在叫嚣，来个词啊！不然显得我多没有文化！
周知许轻蹙了下眉。
慢着，高二起就一直单着，那他大学的时候和她说，他们学校男女比失衡，女比男，是七比三，他还在这样的环境比例下找到了对象。
刚刚又说自己从高二开始就一直单着……
“骗子！”周知许心里怒骂一声。
“算了，不说她了，”凌寒放弃找词了，“你是家里人让你来的吗？这是第一个？”
“第五个。”周知许有气无力地说，“我早就跟我妈说了别给我找了，我自己心里有数，可她就是不听，我也没办法，父母嘛，总是为儿女着急这着急那。”
“五个都没有看上啊，真的不是质量太差的问题？”凌寒眼里闪过什么，转眼间又消失。
“不是，我不喜欢。”周知许回答得很干脆。
凌寒呆了一瞬，据他所知周知许好像就没有谈过恋爱，一直都是单身狗。高中忙着学习结果还学不好，大学就不知道了，那个时候他们联系就少了，只是偶尔聊聊天，再后来就断了联系，到现在他和周知许的微信聊天框仍然停留在，某天周知许发过来的，在？
他一直好奇周知许是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女人，班里同学聊八卦她不感兴趣，聊明星她也没有喜欢的明星。
不对，有一个，不过后来脱粉了，谈论学校里的帅哥她更是看都不看一眼。
比如本大爷我，但一个在第一排，一个在最后一排，周知许高一课间时几乎不离开座位，想看也看不上，但他经常去骚扰她，慢慢熟悉后周知许偶尔表现出的关心和体贴会让他产生一种错觉。
“哎，惆怅什么呢，”周知许说，“怎么，你相亲也不顺利啊，还是心里对前任念念不忘？”
“我念念不忘个什么劲，”凌寒说，“我就是……”
周知许包里的电话响了起来，她拿出来看了一眼是老妈的电话。她握着手机看了一眼凌寒，凌寒指指她手机，点点头，示意她接。
于是周知许走开到旁边接了起来。老妈的大嗓门从手机里传了出来，“你怎么回事啊，怎么又吹了？你二十五了知道吗？你姐二十三就结婚了，你外甥女都三岁了，你再看看你！”
周知许无奈，心道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每次事情黄了之后老妈说来说去就那几句话。她听得都能把老妈接下去的话背出来了。
她出口阻止了碎碎念，“妈，您说得我都知道，但是姐姐是姐姐我是我，婚姻不是一个人的事，您不能看我年纪大，到结婚的年纪就着急让我结婚啊，没有感情基础我这么结，哥哥不是没结婚吗？您先催催他吧，他结了您还能抱上亲孙子，我就算生了那也不姓周。”
“你！”老妈被气得说不出话来，隔着手机她清楚地听到老妈咬牙的声音。接着老妈大概是拿开手机和老爸低语几句，回来和她说：“你自己看着办吧，爱咋咋地！个楞货！”
老妈挂掉电话之前她听到老爸说了句，“孩子不愿意就让她自己去，你骂她干什么。”
听筒声音不大，周知许接电话的地方又离凌寒很远，收了手机，她觉得心脏在抽着疼，无法呼吸的疼。平静了许久复杂的心情，才转身往回走。
“打完了？”凌寒看她白着脸回来问，“脸这么白，刚谁给你打电话，和你说什么了？”
“我妈。”周知许摘了帽子还给他，“问了一下我相亲的情况，怎么又吹了啥的，不过我和她说了以后别给我找了，她听了，大概，应该，不会再给我介绍人了。”
最后的猜测她说地底气不足，音量逐渐低下去，凌寒看在眼里，却不多说什么，对方的家事自己还是少参与的好，这种事外人掺和只会添乱。
没准还会被当成周知许找来“对付”家人的同伙，然后两个人一起被骂。他被骂倒是没什么，关键是连累了周知许，这个本意只想和家人好好沟通的人。
“哦，那就好。”凌寒只能点点头，接过帽子戴到了头上。
气氛漠然冷下来，凌寒一只手捏捏帽檐，周知许理理拿开帽子时被带起来的头发。面对面站着，两人同时咳声，接着又对看一眼，然后同时转头，心里大喊道：“谁先说个话，来个人也行啊，救命啊。”
救命恩人名叫凌稚，她是发微信过来的。
—狗儿子，来接我，我要去你那住
凌寒盯着狗儿子发愣，咬着牙，回道。
—老子是你哥，你叫谁狗儿子！你是不认路还是没腿？
—嘤嘤，你骂我，我要告诉妈妈，我上大学你就不管我了，你还是不是我哥，你是不是跟女人在约会所以没空来接我？
周知许看他逐渐变得难看的表情，顿时有点担心，凌寒一般不得罪人，能让他有这副表情的除了他妹妹凌稚再无他人。
很明显和自家妹妹开怼的场面，不适合让他人看见，周知许识趣地别开目光，看向别处。
凌寒看她转过去，便低头滑着屏幕，拇指敲了一行字又删掉，拧着眉，半响才把组织好的语言发过去。
意思就是让她自己回，已经是个大学生了，别耍小孩脾气，没想到，刚回过去空不到一秒对面就发了一段话过来，看来是有预谋，早就猜到他不会去接她，故意的吧。
—哼，自己走就自己走，我刚刚看到一条狗它又脏又小和你一模一样，画个沙画就不管我认不认路！
—你已经大四了，姐！学校周围的路还不熟悉？
—我要学习，哪有时间出去，谁像你成天出去找妹子
服气！
凌寒白了一眼，踹回手机打算去接凌稚，她是家里的宝，而他是捡来的，这位祖宗家里无人敢惹，只能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地点头。
“我妹放学了，让我去接她。”
“……凌稚在这上学”周知许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嗯，大四了，今天拍毕业照。”
“哦。”周知许蹙眉应声。
和凌寒吃了顿饭，回到住处时，时间已经到了晚上八半点一身疲惫不说还要赶稿子，周知许卸掉妆将衣服洗干净，凉阳台上。
“噜啦啦，啦啦啦，词是啥来着，哦，想起来了，”周知许用衣架拍了拍裙子，许是今天拒绝了相亲男，又和老妈坦白，虽然老妈未必会如她所愿，不再给她介绍人，但她依然心情很好，“啦啦啦，啦啦啦，我是卖报的小行家，不等天明去等卖报，一边走，一边叫，今天的新闻真正好……”
凉了衣服，收拾了一下，便坐到电脑前，打开文档，盯着发了好一会呆才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书架上取下笔记本，又翻回昨天码的那一章，看了一遍，没有bug。
“魏萧的长剑顺势劈下，路也迎面用手中剑一挡！轰——”
“只见路也瞬间跪地，剑光四射，轰然劈塌了后面的半片墙壁，魏萧对路也是下了死手，她半跪地，很快，地面出现龟裂，她咬牙勉强接下魏萧一招，如今她身负重伤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只能另想法子跑路了。”
“师兄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是喜欢你的……”
周知许揉了揉头，觉得哪里不对劲，她把最后一行字删掉，紧蹙起眉，抱着膝盖。绞劲脑汁想了半天剧情，为了不把女主写得太恋爱脑，同时为了给后面剧情做铺垫，花了一小时敲完八百字。
码完一章，视线从电脑屏移开看往别处时，看物都带着明闪闪。她闭眼靠着椅背，休息了半天，才从椅子里起来，冲了杯咖啡回来时，电脑旁的手机亮了。
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变态傻逼。
一条消息。
发微信？不是告诉过他不要发微信吗？
变态傻逼是她给凌寒的备注。点进聊天框，就见最新的一条白框躺在里面。
—在。
周知许头顶缓缓冒出一个问号，搞什么？
除过这条，对话框里最新的一条是202x年某月某日下面的绿框里写着的大大黑字，在？
今天又多加了一条白框。似乎在回答多年前的问句，这个在，后面是句号。
凌寒盯着手机屏幕一动不动，仿佛死尸，宋阳戳了他好几下，接着在嘈杂的音乐声中凌寒凌寒地叫，他都没听见。
直到宋阳说了声：“再叫你一声不答应，咱俩就友尽了！”他才回过神。手机调成震撼装兜里，揽过宋阳肩晃了几下，拿过茶几上的酒杯一饮而尽，“想事呢，没注意。”
“什么事？看你样子，”宋阳眯眼偏头打量了一下，半响小声试探说：“相亲不顺利啊？”
凌寒点点头，扔了空啤酒瓶。见茶几上放着好几罐不同样式的酒，各色的灯光晃着也看不清到底是什么牌子，他随意拿了一罐打开，喝了一口。
宋阳这个小太阳最会安慰人，彼时听说他感情受挫，真心实意地说道：“没关系，花儿多的是，咱有颜又有钱，怕什么……”他漠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止住话匣子，问：“你为什么去相亲？难道是家里人逼着去的？”
“是我妹，她要我妈赶紧把我给找个人，”凌寒没好气地说，“今天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我下午接完我妹就给我妈说了，少管我的事。”
“硬气！”宋阳竖起拇指，“还好我有女朋友，不然也得跟你一样被催婚。”
凌寒苦涩地笑笑，啤酒瓶咔咔闷响，他说：“我猜我今天相亲出来遇见谁了？”
宋阳抓几颗花生米放嘴里嚼着，他反应比较慢，但结合凌寒昨晚的所见所闻以及刚刚的表现，再迟钝估计也能猜来了，他意识到时，却只是淡淡地一笑，“周知许。”
“厉害了哈。”凌寒咧嘴一笑，撞了他肩膀一下，“她也相亲，不过貌似也失败了，今年流行相亲似的，我去的时候碰见好多，有成的自然也有散的。”
“她相亲我觉得还正常，她高一就一直怎么不说话，和女生除了她后桌之外就没人了，哦，男生除了和你之外也就是我了。”
凌寒回忆一瞬，好像真是。宋阳跟他扯起题外话，聊了聊他作为游乐场股东是个迄今为止做得最正确的决定，什么也不干，光拿分成。
兜里手机嗡了声，他放下酒瓶，掏出了看。
—知道啦，傻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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