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机关墓里的人
五隐对面两人的挣扎只是片刻,下一瞬又齐齐向她攻来。
他们交手的速度太快,温灵鹊等人根本就插不上手,凤潇潇搭箭拉弓,竟也无法锁定其中任何一个。
五隐的剑几乎挥出了残影,遥州月战意高昂,剑风环绕,每一剑都带出无形的剑气。
她挥剑太快,往往上一剑的痕迹还未落下,下一剑已经来到眼前。
那两人几乎被包裹在五隐的剑气之内,不止要应对五隐手里的剑,还要应对不断被留下的剑气,竟是讨不到好处。
但这样打下去也不是办法,他们不知疲累,五隐却是耗不起,她但有示弱,便会被这二人合力撕碎。
凤潇潇瞪着眼睛一直追着五隐,她扬声喊道:“五隐!”
五隐眼风扫过,不知有没有理解了凤潇潇的意思,依旧飞速地挥舞着长剑。
凤潇潇的箭倏然而去,比她之前的任何一箭都要快。
但是五隐依旧和那两人缠斗着,难以分开。
“凤潇潇。”温灵鹊声音低沉,没有往日的随性含笑,隐含威胁。
凤潇潇拿着弓的手落下,紧绷着一口气死死盯着箭离去的方向,“我尽力了。”
那箭眨眼已至跟前,却偏偏是指向了五隐,众人的心猛然高悬,奋不顾身地冲向前去。
场上却又突然发生变化,五隐忽而消失在箭锋所指,她之后便是那个手握长刀之人。
他瞬间挥起长刀,妄图抵挡这一箭。
长刀才与飞箭相接,他的右臂突然一颤,继而失去力气,那箭冲着他的右脸穿了过去。
与五隐打斗的另一个男子不知何时拔了五隐的剑,站在背后朝他劈下一剑,将他一分为二。
凤潇潇的箭在穿过那人的右脸之后并没有停下,直直擦着后头那人的脸颊而过,带出一连串乌黑的血珠。
五隐未握剑的手一挥,一道劲风朝温灵鹊几人袭来,硬生生止住几人脚步。
这一番骤变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怎么打着打着还能起内讧呢?
那个杀了友军的人握着剑,有了片刻的茫然。
五隐看着他,看着看着就变成了盯,他们离得很近,只有一把剑的距离。
五隐抬起遥州月,拨开他脸上乱七八糟的头发。
那人木木地由着五隐动作,也不反抗。
然后五隐就看见了那张脸。
他的嘴动了动,无声的吐出两个字来。
回应他的是五隐毫无预兆的一剑,这一剑和这人劈开握刀之人那一剑一模一样。
温灵鹊几人看着,好似明白了些什么东西。
这一剑是五隐常用的。
劈山的时候非常好使。
按理来说应该只有五隐会使,温执和九莲子虽学了些,但是还没那么得心应手。
所以这个人为什么会?
答案应该只有一个:他是从雾山上下来的。
这人下意识地抬手一接,手里长剑瞬间被击碎,他连忙朝后退去。
五隐收了剑追上,上去就是一阵拳打脚踢,将那人打出血来。
雪松薇一阵着急,拽着温灵鹊的袖子,费力道:“血。”
温灵鹊一凛,喝道:“阿武,小心他的血!”
那人不似地上那个是没有血的,也不像他们血是红色的。
他的血是乌黑的。
五隐眉头微皱,立刻退了回来,那人撞到在龙柱之下,把憋了半天的血吐了出来,看着恐怖极了。
“隐……”他看着五隐,似乎想要靠近,却又动弹不得,一时又有些混乱,似乎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
好似他身体里有两个意识一样,一个想要和五隐相认,另一个想要杀掉五隐。
几人走到五隐跟前,温灵鹊道:“他是?”
五隐的声音里都能透出寒意来:“左子虚。”
几人大惊,凤潇潇有些听不懂,但是从他们的表情来看,这人想必是和五隐有些关系,换句话说,就是和雾山有关系。
九莲子问道:“难道是他偷的玉玺?”
左子虚和玉玺这两个词语想是让他想起某些记忆,他脸上的挣扎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平静。
他抬头看着五隐,沙哑的声音里包含沧桑:“阿……”
五隐提着剑,只要他敢再喊一声‘阿隐’,她就再揍他一回。
“阿……武……”
左子虚仰着头看着眼前亭亭玉立的姑娘,仿佛回到了那年的雾山。
那时他才刚到隐门,门内就站着这样一个目无下尘的姑娘,她负手执剑,言语冷淡:“赢了我,才能下山。”
他当时是怎么回应的?
好像是冷笑了一声,然后拔剑而上,接着就被一剑挑出门外,养伤养了三个月。
她和她娘很像。
像到哪怕只需要一眼,就能将他从沉沦中唤醒。
五隐朝他伸出手:“承平呢?还给我。”
“记不得了。”左子虚道,“我记不得把它放到哪里去了。”
五隐又道:“玉玺呢?”
左子虚在身上一阵摸索,最后拿出一枚掌心大小的玉印,问:“这个?”
凤潇潇眼神一亮,却没有贸然去拿,左子虚往五隐方向一抛,道:“前段时间有人闯进来了,把这枚玉印丢在我身上。”
他说话不太顺畅,会有些卡顿,像是很久很久没有说过话的人,刚刚捡起自己的声音的那种感觉,五隐刚下山的时候也像这样,不过她很快就适应了。
五隐接了玉玺,瞧了凤潇潇一眼,抛了两下玉玺,转而给了温灵鹊。
凤潇潇:“你——”
“出去了再给你。”温灵鹊道,“你刚才敢出手,我就信你一回,但是东西嘛,只能我先拿着。”
凤潇潇没办法,只能忍了。
温灵鹊瞧着手里的玉玺也是一阵沉思。
而五隐问出第三个问题:“当年雾山,为什么?”
左子虚听到她的问题之后沉默了,阿武是他的孩子,但事实上他并没有真真切切地做过一天的爹。
雾山剑主的孩子不需要父亲。
或者说雾山剑主并不需要丈夫。
他并不了解他的阿武。
所以并不知道她问的是他,还是所有人。
“我当年……”左子虚太久没有过思考和回忆了,这样突然说起当年,他有些不知如何讲起,开了头又改口:“当年,雾山学艺者有数百之众,然自我上山,从未见过有人能打败你娘,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和她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大,所谓战胜一事不过是天方夜谭。”
“很大一部分人都选择了放弃下山,永远留在雾山上,但也有一小部分人,并不想留在这里,他们有自己的打算。”
“起因,是叶齐的一副画,那时候他上山已经十几年了,画上的人是他年少爱慕之人,他说他们有婚约,很快就要成婚,但是他被仇家追杀,坠入雾山,被你祖父救了,从此留在了雾山。”
“在某一天,他对未婚妻的思念到达了顶峰,愤而挑战雾山剑主,只一剑,便被你娘打败,失去了第一次机会。每个上山的人只有两次挑战你娘的机会,两次若败,也就失去了下山的资格。”左子虚僵硬地扯了扯嘴角,似乎是想笑,“我才上山就用掉了一次,当时便知道,我这辈子都不可能打得过你娘。”
左子虚说了一会儿,回忆逐渐归位,一切又回到他的脑海之中,“那时候你才出生不久,有一个叫做程谦休的人上了山,十三四岁的样子,孤僻桀骜,好似这天地生来便是欠他的,总是对一切充满了敌意,可他却偏偏有这样一个名字。”
“我那时已经绝了下山的念头,不再拼命练武,空出来的时间便去寻人聊天,遇见过他和叶齐几次。叶齐在输了一次之后,便如疯魔了一般,日夜不息的练武,戾气也渐重。”
“过了很久,程谦休周围渐渐多了几个人,他们一起练剑一同吃睡,这其中也包括我。”
左子虚顿了顿,又道:“我和你娘说过这件事,你娘说:‘不重要。’在她眼里好像什么都不重要,我们上山不重要,我们下山……也不重要。”
“程谦休用六年的时间摸清了雾山,他以为他摸清了。”左子虚道,“于是撺掇叶齐发起第二次挑战,并承诺一定会帮助他下山。叶齐信了他的话,再一次挑战你娘。你娘太高傲了,她能用一剑解决的就不会使出第二剑,叶齐却仍然连接下一剑的实力都没有,所以在他下场之时,我们立刻就打开了雾山剑阵。”
“只是我们都低估了雾山剑阵的杀伤力,整个雾山被笼罩在剑阵之中,一起下山的人大多都死在了路上,最后走出来的,只有六人。”左子虚忍了一下,又道:“这六人,想必你是知道的。”
“你娘叫你来杀我们吗?”他问。
五隐冷漠道:“她死了,祖母叫我来取回剑。”
左子虚像是没有听到她的回答,仍旧是一副等着她说话的样子。
五隐没有再开口,左子虚便愣愣地‘哦’了一声,沉默着低下头。
他脸上的伤口又渗出些乌黑的血迹来,身上的伤口也再一次迸裂。
他恍惚觉得生命又回到了他的手上,体内几乎不再流动的血液缓缓动起来,心脏也开始有力地跳动。
但是还不够,他的情绪应该在激烈一点才对。
她死了。
没能等到他带着真相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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