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不要拉踩
“你知道你小叔的电话号码吗？或者那个助理姐姐也行。”江鸢看着已经消失的没影儿了的车，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小俞和想起自己当初扫了一眼就记得清清楚楚的小叔的电话，然后面对着江鸢，认认真真地摇了摇头。
江鸢：“……那你爸爸妈妈的呢？”她刚刚也没有跟那位助理说过自己的具体住址，对方想要找来恐怕是很困难的。最多只能找到一个大概的方向。
“我只知道我爷爷奶奶的电话号码。”小俞和一脸淡定，还伸手想要去接过江鸢手里一大袋的水果。
江鸢迈开了一步：“我来提吧，有点重。”
她叹口气，也不知道那位助理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够发现小俞和丢了。现在已经开始有蚊子了，一直站在楼下等也不好。
最后她在前面带路，把两个小朋友领回了自己的小房子里。而房屋内很是整洁，衣物也理的整整齐齐。
江鸢从小俞和嘴里问出了他的爷爷奶奶的电话号码，拨了过去：“喂，您好……”
江鸢走到了小阳台上讲话，顺手关上了阳台的门。
小江岫从水果袋里拿出了各种各样的水果，从桌上拿过好几个果盘，把各种水果都装进去，示意小俞和跟着做。两个小朋友把所有水果都洗完之后，两人在一起商讨到底要做什么样的作业。
“郑老师说主题是什么来着？”小江岫顺手捞过一颗草莓，尝了一口觉得很甜。
“一家人。”小俞和捏起一小串桑葚，好奇地捏了捏，一股紫红色的汁液浸透了他的手指。
“不要浪费粮食。”小江岫用那只干的手轻轻地敲了一下小俞和的脑门儿，当然是踮起脚敲的，眉头不知不觉皱起来。
“……哦。”小俞和听话地放下那串桑葚，没有随便动作。
江鸢打完电话进屋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两人拿着水果刀、牙签、削皮刀对着桌上一堆水果的指指点点，嘴里不知道在嘀咕着些什么，而盘子里已经放着切成一瓣瓣火龙果、一片片的猕猴桃、圣女果的蒂、削完皮切成片的猕猴桃。
“你们打算做什么？”江鸢好奇地问道，她注意到每一种需要去皮的水果都被他们削的很干净。
“我们要做一家人。”小俞和严肃地道，“要做江岫、姐姐你、小叔、我……”
江鸢：“？？？”
她没忍住出声打断：“为什么我们是一家人？”
小俞和对不想回答的问题向来都是装聋作哑，他假装没有听见，低头协助小江岫做第一个女孩子。
小江岫用猕猴桃拼出了一片片花瓣似的裙摆，又用切瓣的草莓当成了小女孩的头发，圣女果蒂是小女孩的发圈。而小俞和捏着水果刀，小心翼翼地切出了一个上方略大，下方略小的梯形猕猴桃片，并且确保没有黑色的籽，成了小女孩的上衣。
江鸢没忍住道：“小心一点，别切到手了。”
小俞和神色无比庄重，像是在对待某种艺术品。他头也没抬，在小江岫拿来厨房的一点点奶油之后，他蘸着巧克力味的奶油为小女孩花了一双好看的眼睛，又用樱色的奶油为她画了唇瓣。
小江岫看着很是满意，请江鸢拍下来以后，特别认真地道：“姐姐，这是你。”
猝不及防心口一阵酸软。江鸢捏着手机，一时半会儿说不出什么话，只觉得有股热意从喉咙口直直浇到了胃里，浑身都舒坦起来。
她格外珍惜地接过这份礼物，极其珍重地拍了下来，发了一条微博：
“妹妹送我的礼物，说这是我。”
第一期节目还没播出，她也不在意没什么活粉回复。太糊了，经纪人基本上连她发的微博都不怎么管，只是形式上会叮嘱叮嘱。
这条微博内容无疑是正向的，也是吸粉的。不过她在发这条微博之前并没有想要利用它涨粉，只是单纯被感动到了。
小俞和观察了一会儿小江岫，立即开始拼小江岫的水果小人。柠檬片组成的淡黄色小裙子，还有黑紫色的桑葚拼出来的两条小辫子，头部是用深色的蓝莓拼成的。最后他在画眼睛的时候犯了难，干脆就画成了两条弯弯的弧线，看上去在笑。
小江岫不满：“为什么我没有眼睛？”
江鸢正在动手帮忙摆图案，只是她的想象力没有那么丰富，勉强用一大一小的火龙果片摆成了两个雪人。闻言转头看了一眼小俞和手中的小江岫。
小俞和用白色的奶油为“小江岫”扎上了一个小发圈，慢吞吞地回答：“哦，因为你的眼睛有时候很大，有时候很小。”
她在不高兴的时候会不由自主地瞪大眼睛，但是在特别愉悦的时候会眯起眼睛。他很难决定到底要画成哪个她。
三人断断续续地拼出了好多好多人，包括慕慕、佳佳，在要不要把陈鑫逸加进来的问题上，两人产生了分歧。小江岫觉得他知错能改，小俞和却觉得这只是这个年纪小男生的诡计罢了。
最后两人妥协，如果陈鑫逸后面真的改正了，就把他加进来。
等两人的手工作业做完，还一块儿吃了一顿江鸢做的饭后，门铃终于被按响了。
江鸢在猫眼处看了一会儿，确定是白天看到的助理后开了门。
助理手里提着一大堆的小零食：“辛苦您了。”
江鸢看着一大堆小孩子特别爱吃的零食，叹口气：“不必这么客气的。”
助理看了一眼小俞和，最后认命般道：“我的意思是，他，如果喜欢去哪里，就会想尽一切办法去的。日后可能会多加叨扰，实在不好意思。”
江鸢的脑海里莫名想起了刚才小俞和说的“这只是小男生的诡计罢了”……
小江岫提出让他带走一部分作业，于是他把他独立完成的小江岫、俞爸爸、俞妈妈、俞影帝都带走了。
小江岫本想拿回“自己”，看着小俞和一脸的护崽样，无语地合上门，长长叹了一口气，却被江鸢轻轻敲了一下脑袋：“不许这么叹气。”
江鸢问：“今天过得开不开心？”
小江岫真情实感地点点头，内心暗戳戳地想，搞哭一个熊孩子真的巨爽无比！
江鸢继续道：“那今天有没有什么没写完的作业？”
小江岫想起自己在学校里就做完了的各种奇奇怪怪的作业，摇了摇头。
江鸢把自己的平板拿来：“喜欢看什么可以告诉我，我帮你搜，不过只能看一个小时。”
她说到这里，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心情不错地道：“再过几天就可以看到我们拍的节目了。”
洗澡之后，两个人窝在床上懒洋洋地看着动画片。
小江岫：我不能让她察觉到我不对劲，我必须看动画片。
江鸢：动画片也许有一些东西需要家长引导，我不能不陪着看。
结果两个原本都不想看的人，看着看着不知不觉沉浸在动画片之中了。
小江岫遗憾地道：“跳跳虎好笨哦，我还是喜欢□□。”
江鸢：“不要拉踩。”
她捕捉到小江岫又是无语又是不太理解的眼神，解释了一下：“嗯，我的意思是你可以表达自己的想法，岫岫。但是在表达讨厌和喜欢的时候也许需要更慎重。”
小江岫垂眸看着画面上的跳跳虎和同框的□□，不说话。
江鸢的话一瞬间刺激到了她，让她猛地记起自己的初衷。
“因为每一个人都会有人喜欢，但是没有人能够得到所有人的爱。”江鸢想了想，“当你在说‘喜欢’‘讨厌’的时候，最好还是分开来说。不然听上去就变成，你因为喜欢□□，而讨厌跳跳虎。分开说，也许会显得更为尊重。”
“可是我只是一个小朋友，我才不想要管这么多。”小江岫合上平板，爬起来，伸直了胳膊才勉强把手中的平板递到桌子上，“小朋友是可以任性的，我今天才不要听你说这些话。”
她气咻咻地关了灯，然后卷了卷被子把自己裹住。两人中间空出了一大段的缝隙。
小江岫觉得什么都不知道的江鸢恐怕觉得自己在无理取闹。
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一直埋在心底的疙瘩：
她在上一世真的没有得到过任何人的爱，但是几乎所有人都讨厌她。所有人在表达讨厌她的时候用的都是颇为恶劣的方式，譬如直接对她动手，没有人道歉。
从来没有人。
因此，她在这一世只要得到了一丁点爱，就忍不住想要把整颗心都掏出来给对方。
她好像一点记性都不长，明明前世经历过那么多惨痛的教训，她还是这个样子。
就像她明明知道上一世是江鸢将她卖给了人贩子，可自己总是沉迷在她给出的小小的爱、说出到底各类花言巧语中，总是好了伤疤忘了痛。
她好讨厌别人招招手就愿意全心全意相信他们的自己。
她蜷缩成一团，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背对着江鸢。
下一秒，一双温暖的手伸到她的身前，小心地替她掖好了被子，然后一个格外温柔的嗓音慢慢响起：“岫岫，对不起，我也是第一次当姐姐，我老是忘记小朋友是可以任性的。”
小江岫拼命捂紧了耳朵，一点都不想要听江鸢说话。她的话总有一种魔力，总会让自己心软无比，傻乎乎上当。可是哪怕她捂得再紧，一片静谧之中的所有声响都会款款灌入耳中。
她好讨厌心软的自己。好讨厌。
“对不起呀，岫岫。”江鸢感到小江岫的抗拒。她有点怕小朋友哭，提前抽了几张纸巾备着。
“如果以后姐姐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岫岫全部指出来就好了。”江鸢心中泛起了淡淡的怜惜。这几日的忙乱让她彻底忘记了对方失去了父母，就算再坚强，也是一个小朋友。而这位小朋友一次都没有同她哭闹着要过爸爸妈妈。
小江岫拼命地忍住了眼泪，又往前挪了挪，大声道：“我不想听你说话！我要睡觉了！”
江鸢的声音戛然而止。她也动了一下，慢慢地把自己蜷缩起来。
沉默的两人深深地明白，她们之间那么多年的隔阂无法轻易地消除。
一片黑暗之中，她们都以为对方已经酣然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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