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殉国
“咳咳咳…”
听到重帐后的咳嗽声,小太监立马凑近纱幔轻声询问:“殿下?”
“外面是不是下雪了?”蛊惑人心的华丽的声线听得小太监一阵耳热。一时连害怕都忘记了,全然忘记了这位异姓王的残暴冷戾。
他自小随义父长在皇宫里,虽然有人照拂可也还是草芥的命,这一点他是知道的。就像宫墙边上的杂草,默默无声,不引任何人的注意。只做自己本分的事。
小太监转头看向轩窗透过袅袅的淡薄轻烟,看见外头簌簌的落雪,躬身回道:“是的。”
男人掀开重重纱帐,自然而然地将手递给小太监:“扶我出去走走。”
小太监有些受宠若惊,这可是无上的殊荣,依言照做了。
宫城团回,朱墙黛瓦。走在宫闱里,所遇的宫人无不叩拜。小太监没见过这场景,心里不激动是假的。
今天,师傅不在,小太监陡然得了贵人抬举,心里又是欣喜又是害怕,加上宫中暗传岐王殿下好男风更是在他心上添了一把火。
小太监生得清秀加上本是无根之萍,忍不住再表现一下,提议道:“外头的梅花也开得正好,殿下可愿出去看看?”
岐王似乎来了兴致,问:“白梅吗?”
“啊?”小太监有些震惊。要知道岐王殿下喜爱梅花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寝殿内更是终年不歇地点了梅香。可外界都知岐王尤爱红梅,曾一把火烧了御花园一角,之后专门种上红梅。
但凡在宫里待的久一点的老人大概都对这件事有印象,当时火乘风势差点将御花园少个干净,无一不是灰头土脸地救过火的。
问完之后岐王自己又想起来这件荒唐事,自言自语道:“胥霖,喜欢的宁可打碎也要攥在手心是为偏执。不喜的全部赶尽杀绝是为狭隘。”
胥霖是岐王殿下的名字。
小太监才惊觉自己多嘴,当即狠狠抽起自己耳光来。边抽边说:“奴才该死。”
岐王恍若无睹,冷笑起来,“偏执如何,狭隘如何?这东越最终还是我伍胥霖的天下,而那些高士黄土垄下不知埋了多少,睡了几年。而伍胥霖的名字即将流传千古。”
明日便是他的登基大典。
淡淡地看了小太监一眼,转而望向苍凉天色,轻笑一声,“雪色,月色,有什么好赏的?摆驾储和殿。”
他要盛装站在仅存的旧族皇室面前向他宣告,东越易姓,皇权颠倒。说他狼子野心也好,忘恩负义也罢。他赢了。赢得漂亮!
小太监停了下来,脸红了一大片嘴角也渗出血来,他却好像完全不痛一样,低声应诺:“是。”
命令一层层传下去,队伍遵循着东越最高格制,君王的仪仗。一行人浩浩荡荡穿过了半个皇宫,国不可一日无君,这一举动无疑安抚人心。
这一刻东陵人方才是真正感受到妖氛尽除,皇恩浩荡。相信过不了多久定能海晏河清。希望仍在,未来仍在。
北风呼啸几声,天空中忽见碎碎琼芳。
瑞雪,丰年。
伍胥霖绝艳的脸上出现明媚的笑容,倾国倾城不外乎是。低语到:“温烈,好好看看我。”
看看我,我未着冕服却万民拥戴,我未加冠冕却已然为君。
储和殿前,传旨的宫人很有眼色高声道:“岐王驾到!”
包围储和殿的军士齐齐撤开,让出主殿殿门,可以看见森寒的宫室,铠甲的摩擦声让人惊心。
储和殿内皆为温王室旧部听到动静全部鱼贯而出,相比于殿外将士的肃杀森严之气,他们披丧服,神情木然,静寂得可怕。
文人的风骨和锋利的刀戟无声对峙,时隔将近五十年的争斗也在其中无声落幕。其中那些说不明道不尽的恩怨,剪不断理还乱的是非,都在这场初雪里埋了个干干净净。
春来,又是一年万物生。
伍胥霖见旧部们服丧之状,并无异色,百无聊赖地把玩手中的玉核桃。温氏政权的灭亡,便是天下缟素也不为过。
细雪无声,随风打着旋儿。
储和殿内忽然传来飘渺的琴音,空谷绝响,气韵高华,是高士的琴音,涤荡在众人心尖,是东越的挽歌,也是凛冽霜雪间的诀别之曲。
哀哀其声,哀的是阖族尽殆,国祚崩殂。烈烈其音,叹的是温王室最后的风骨体面,宁折不弯的烈烈峥嵘。最后琴音中的几分高渺意境似乎又诉出了几分释然,千古兴衰朝代更迭本是寻常,尔朝身与名具灭,不废江河万古流。
可皇子殿下,您琴音中的几分恨恨究竟说什么呢?
是生不逢时吗?
是命运弄人吗?
无人知晓了。
宫墙百丈,只遥见楼上的白色身影以剑刎项,直直坠下。还没回过神,长剑落地的重响中,只剩一片淋漓绽出的血花。
殷红的血浸入雪色的衣袍,像雪地里开出大片灼眼的红梅,青黑的砖石被浸地更黑。
后人无能,守不住东越基业,惟以殉死全了皇族最后的体面。
半截生死间他最后听见,“宣太医,快救他,救不活他我要你们全部陪葬!”
伍胥霖在长剑落地之时听见碎裂的声音,恍惚间心脏处便是一阵抽痛,几乎痛到他无法呼吸。想都没想就喊出了那句话。
转念一想,他死了不是更好?这样继位反而更加方便,还不需要防着旧朝复辟。
“温烈你以为死就算完了?想的美,便是死了,也改变不了我即将君临天下的事实。”
旧族皇子唇边绽开意味不明的笑,最终永远定格。
远方天色无穷,寂静的飞雪中,苍山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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