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6章 看着我
生病后，乔栖获准在医务室躺了一下午，但张新杰抓住一切时间帮她拿来了笔记本，告诉她，睡觉休息随你心意，什么时候醒什么时候看两眼就是——要么睡觉，要么看笔记，没有其他选择权。
乔栖也认同这种安排，只是无法接受自己没见过张新杰这一事实，那种熟悉感不可能无中生有的呀。
只能当成既视感了吗……
“乔栖姐姐在发呆。”
“在发呆！”
“在想谁呢，我猜是英杰哥哥”
“枪王哥哥吧！”
“或者是哥哥！”
“一定是吧！”
两个小萝卜头一左一右在乔栖病床边凑热闹，一眨不眨盯着她的脸瞧，盯得乔栖脸都红透了，赶忙拍拍被子：“你们两个怎么过来了呀！”
“妈妈要我们送水果来给姐姐！”王家弟弟提起一袋车厘子，“姐姐怎么病倒了？用不用告诉哥哥呀。”
王杰希一家就跟王杰希本人同样，每位成员都很会照顾他人，乔栖很感谢他们的慰问，但也不理解这两个孩子突然提起王杰希做什么，远水救不了近火，再告诉王杰希也是徒增担心，相比之下，乔栖更想知道另一件事。
之前有王爸爸在，乔栖不好意思问，只能现在一扯帘子悄悄问两个小朋友：“我问你们哦，今年情人节，我送给你们那箱巧克力去哪了呀。”
“哥哥说，姐姐没有送我们巧克力！”王家小妹妹很委屈，“我们还等了好久。”
“啊？但我记得我送了两盒，然后王杰希前辈问我是不是少了，”乔栖努力回忆，“我以为你们吃不够，或者想分给亲戚同学朋友，就一口气订了一箱过去啊……”
“两盒收到了！但一箱……”王家弟弟妹妹面面相觑，最后只能告诉乔栖，“哥哥收到了一箱，吃了好几个月。”
“……他一个人吃的？”
“是的呀。”
“……”
就算是大病初愈，乔栖的脑子也仍然好使得很，呆滞不过两秒，迅速调出当时的聊天记录，重看一遍也就明白当时王杰希误会了什么。
王杰希以为她会送他巧克力，她以为是孩子们想要巧克力，一来二去，两个人都没说清问题，不知不觉就变成她因为过度仰慕王杰希送了整整一箱的爱给他一个人。
但如果是这样还好，乔栖也并非不愿意送他礼物，关键在于……
他，全，吃，了。
窗缝处寒风阵阵，冻得乔栖浑身僵硬，只能对着那块微草图案傻傻发愣。
她难得有点不知所措，与其说是歉意，应该说她不理解王杰希为什么会全吃了，就算是粉丝的爱，他也不至于全吃掉吧。
乔栖见两个小孩子已经趴在她窗边，开始分车厘子了，忍不住继续问：“王杰希前辈……你们哥哥他，一般也会将粉丝送的巧克力吃完吗？”
王家弟弟睁大眼睛：“怎么会！听英杰哥哥说，哥哥他每年都会收到好多好多好多好多——唔！”
“乔栖姐姐你别听他瞎说！”王家妹妹一捂兄弟的嘴，赶忙纠正，“哥哥能吃糖但也会嫌腻，所以只吃完过你一个人的巧克力哦！”
“只有我一个人？”
“对呀！乔栖姐姐有没有很感动！”
“与其说是感动……”
乔栖喃喃低头，再看手里的微草图案时，心情已然发生了变化。
全明星也好，允许她追上来也好，巧克力，年夜饭，集训……无数她与王杰希交错在一起的经历都让乔栖深深了解到那是个多么聪明又笨拙的人，尤其是不爱跟其他人说明自己所想这一点上，他真是能急死旁观的明白人了。
但在乔栖看来，他这点真的非常可爱。
可爱到已经犯规了。
小孩子送来的车厘子有点甜，含在口中，有时连品尝吞咽都舍不得，与王杰希一同经历的或难过或喜悦或复杂的情感此时此刻都成了这种甜味，令人视若珍宝难以抹去。
窗帘拂动，雪味的风吹动发丝。
只有她和他两个弟弟妹妹的医务室里，姑娘捧着手机，还是有些忍俊不禁，那样满足又无可奈何地笑。
“真是……”
“怎么那么傻呀，那个人。”
乔栖的荣耀里出现过很多人，其中唯一称得上是“改变”过她的，仅有王杰希一人。
她对他的第一印象、第二印象，还有积累至今的想法都不一样，和他在赛场上同样，变幻莫测，令人捉摸不透，可那层薄纱一样的神秘又极具吸引力。
在病床上躺了一天，到了晚上乔栖根本睡不着，对着手机辗转反侧，最后还是遵循内心给他发了消息。
凰兮凰兮：［你的小术士突然出现jpg］
凰兮凰兮：前辈，晚上好！
正打着招呼，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很肯定他没有睡，有信任或直觉，但更多是这一年来与王杰希相处演变成的习惯。
她已经习惯地知道哪个时间他在线了啊……
如她所想，王杰希那边很快转为正在输入中。
王不留行：还不睡？还是，又想来跟我夸谁？
还记着上次她吹他爸爸的事呢，乔栖笑着在床上打了个滚，继续回复：来夸王杰希前辈的。
王不留行几次变成正在输入中，最后回了一句简短的话：你可以开始了。
凰兮凰兮：世界第一帅的魔术师先生，因敬仰您已久，我决定明年情人节再送您很多很多巧克力！
凰兮凰兮：开不开心？
王不留行：……
王不留行：真开心。
乔栖扶着自己的脑袋瓜子，生怕被王杰希笑没了，她隔着屏幕都能想象他的表情，恐怕是面无表情挣扎半天后还是决定接受她的好意吧。
乔栖想了想，翻出小窗，改了个签：凰兮凰兮，出自《乔栖与巧克力工厂》。
她改完后蹦蹦跳跳翻回小窗去，这一回不再慢悠悠回文字，干脆连接语音通话，上来就告诉对面：“前辈，很遗憾地告诉你，刚刚的巧克力不能兑现了。”
“……”王杰希说不清自己是松了一口气还是一口气提不上来，不上不下，如鲠在喉，“……为什么？”
“今年想送前辈饼干呀。”乔栖翻身趴在手机面前，诚恳低头，“明年不会再送一箱了，去年是我考虑不周到，委屈前辈了，抱歉呀。”
其实再送一箱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咽下这句话，王杰希看了一眼手机，好像这样就能看到网络另一头突然来电的姑娘，也就能明白这次从玩笑到有些正式的道歉是为什么了。
只可惜，王杰希眼睛再大也不是千里眼，摸不透乔栖的心思——
他们之间，总是在误会不解纠缠不清。
“发生了什么？”王杰希不想再跟她有什么误会了。
“嗯……今天前辈家的小公主小王子告诉了我一个关于前辈的秘密。”乔栖贴上话筒，笑着说，“但不能告诉前辈。”
至少不是什么坏事，王杰希安下心，靠着床头跟她闲聊，“你倒是跟我家里人都相处得不错。”
“那是因为前辈老忙于微草的事呀。”
“那是因为你还没有在荣耀上投入全部精力。”
“……”又被说了！
王杰希听着那边小小声的嘀嘀咕咕，几乎可以想象那个姑娘是怎样憋气憋成个小气球的，不情不愿还拿不出证据来反驳，她也就这点骨气了。
只要不踩她雷区，她就能安逸一辈子，爬不起来，也不求上进，从来不会想要惊艳世界。
要是没人推着，也不知道蓝雨将来该怎么办。王杰希搁置好免提电话，继续整理起明天要用的文件，脑子里想的仍是明天比赛，嘴角上笑的却已经是另一个人了。
“全明星准备好了吗？”王杰希问。
“准备好了呀。”乔栖刷着空间随口答，这种时候就算没准备好也要说自己已经扛好了意大利炮才行，蓝雨唯独没输过垃圾话。
王杰希很淡定：“看来还没准备好。”
“？”乔栖不甘示弱，“但我做好迎接胜利的准备了！我已经在想超越王杰希前辈之后的事了！”
“……乔栖，早点睡。”王杰希说，“你已经不太清醒了。”
不太清醒的乔栖：“……”
“也不是我想考虑那么远的嘛。”乔栖提起这件事就唉声叹气，愁得只有晚上才睡得着了，“有人问我，超越王杰希前辈之后要怎么做，我答不上来，但我想的是跟着蓝雨拿冠军，估计他不会认同吧。”
王杰希数着文件数，磕了磕边角，对那边已经愁秃脑袋的问题并不放在心上，“确实是错误答案，要是英杰这么说我也不会认同的。”
王杰希顿了顿，又说：“但我的话，不会问这种问题。”
“为什么？”乔栖问。
“因为还早了。”
“我也觉得。”
“但这也意味着，给你留作业的人确实相信你有一天会战胜我，有这样的支持者，你该庆幸才对。”
“……”乔栖决定还是不要告诉他自己的支持者是韩文清了。
但韩文清相信她这点，乔栖是认可的，也正因为如此她才想认真对待他的问题。
可是……
乔栖愁得捂进枕头里，闷闷地说：“可是我想要队长一直留在赛场上，不想说什么带领蓝雨夺冠之类的话啊，其他的目标又没有意义……”
“……喻文州又不是长生不老的老妖怪。”王杰希叹了口气。
“不是这个问题呀，只是我现在不想思考这个问题，突然被问到，真的好愁呀好愁呀好愁呀——”
姑娘捂着枕头，愁到不停在床上滚来滚去卷寿司玩，完全没有注意到电话另一端隐隐的纸张翻阅声已经停止了。
搁置好文件，按灭台灯，办公桌一片昏暗，证明属于微草队长的时间已经结束了。
接下来轮到王杰希自己了。
男人执起手机，听耳边窸窣不断，听姑娘又像抱怨又像撒娇的嘟嘟囔囔，不知不觉已经可以看到那个趴在一旁蔫成枯花的姑娘，看到她就趴在自己身边，习以为常地讲述所见所闻，被他说一句就会气成包子憋着不说话，与其说是活灵活现到让人移不开视线，应该说，他自己不愿移开才是。
他们开始逐渐习惯有事无事聊上两句的相处模式，不知不觉无法再说出“彼此毫无关系”这种话，潜移默化中，从彼此的荣耀走入对方的生活里……
和乔栖相识至今的过程，是魔术师自己都无法想象的奇妙。
所以等到她终于想起来电话中的他，凑得很近很近，悄悄问他还在不在有没有在听时，王杰希也弯过嘴角，不轻不重嗯了一声，“在听，看来你对赢过我之后的事确实考虑了很多，但你要是能有那个自觉性，自发地考虑这些事情，我也能轻松很多。”
“虽然但是……”乔栖挣扎了一下，还是叹了气，“确实，我好像老在前辈你的事情上遇到难题呀。”
“但这回，不用再想了。”
“嗯？为什么？”
“因为我不会输。”
王杰希说。
乔栖睁大了眼睛，一下子气得鼓起来，正要反驳回去就被电话另一头的人打断了。
“乔栖，我还会站在赛场上，站在你超越不了的地方很多年，所以你可以先不用考虑这种无聊的小事了。”
夜幕中露出了白色的店店星光，如同魔术帽中纷飞的羽毛，从这场盛大的舞台轻飘飘落进掌心。
回过神来时，他已经来到她面前，轻抬帽檐，带着与生俱来的坦然自信轻弯嘴角，向她伸出了手。
“现在你要想的只有一件事——”
“看着我，然后打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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