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9章 不舍得让他讨厌
说服人是个技术活。
乔栖很贪心，她要的不是那些选手们哄孩子一样单纯点头回应，而是打从心底里认可她信任她。
从这个层面来讲，乔栖决定先从不太熟的选手开始，“邹远前辈怎么样？”
两个人盘坐在床上，面前一张白纸写满了全明星选手的名字，张佳乐在帮她谋划怎么收服这群人。
“邹远？这个容易啊，我帮你问问他住哪间，好像是708，你可以先去找709的于锋。”张佳乐翻着手机给她解释，“先说邹远，他以前是我后辈，我照顾过一段时间，但说实话，我离开百花后再看到屏幕上的邹远差点没认出来。”
“变化很大吗？我对邹远前辈的印象……”她想了想，最后坦诚道，“抱歉…好像没什么印象。”
“没什么，他以前也确实不是特别锋芒毕露的类型，跟唐昊一块当新人时，几乎都被唐昊那家伙的张扬给盖住了，邹远就是很普通的别人家的孩子，努力，上进，很认真，相比唐昊绝对算好相处的类型了。”张佳乐掰着手指数完，又叹了口气，“但后来我看电视，他每次采访都是匆匆略过，不怎么看镜头，生怕对方多问两嘴似的……”
“为什么变化这么大？”乔栖疑惑。
“百花啊……”张佳乐不知是叹是念，用指尖擦了擦被圈起的邹远二字，“邹远他性子不错，跟唐昊都能相处得挺好，包容力可见一斑，但他确实不是那个能当队长的料。你像有的人，被给了压力，就会激发出潜力对吧？但邹远就不是，你给他压力只会适得其反，让他更加找不到状态，以他的性格，估计他后来又胡思乱想了什么吧，不知道于锋加入能不能有点好转。”
这没有太多情绪起伏的评价，听起来确实很有队长点评队员那种风范。
乔栖悄悄看他，看张佳乐微微拧眉，专注入神的模样，不免叹息，她真的好想见一见队长时期的乐乐前辈呀……
“啊，不过你要去拜托他的话，应该问题不大，”张佳乐反应过来他们的讨论主题，“他没什么架子，肯定没问题的，唯一要关注的是他跟唐昊那小子混了太久，指不定有什么想法被影响到了，你自己看着来吧。”
“好，我记住啦，谢谢乐乐前辈！我先去找于锋前辈试试看。”乔栖一决定好，连忙拎着名单翻身下床，急不可耐的样子生怕对方跑掉了。
张佳乐有点犹豫：“要不我还是跟你去吧，大晚上的，去男选手的房间……”
“没事，于锋前辈没关系的，而且我就是要去博取他们的信任，不拿出同等的态度怎么行。”乔栖正低头穿着鞋子，刚要走就撞掉了桌子上的东西，顿时一愣。
那是一张身份证，白色一小块，躺在地毯上格外显眼，但出现在张佳乐房间的身份证。却并非他本人。
捡起来后，反复瞅着上面的大小眼，乔栖诧异，“这是，王杰希前辈的身份证？”
“哦那个是之前管王杰希要的，总之算是工作证一类的东西吧，忘了还给他了。”
“拿身份证当工作证？这样也可以吗？不愧是前辈，不知道他回家会不会也是刷脸当门卡的。”乔栖想了想，“这个身份证给我吧，我顺路去还给他。”
张佳乐自然没意见，说是知会一声王杰希，由着她拿走了。
——乔栖勇者通关【关卡：张佳乐】，获得装备【王杰希的身份证x1】，出发前往下一处冒险关卡寻找npc【于锋】。
自从于锋转会后，乔栖几乎没时间关注他的消息，如今时隔半年再见面，他似乎沉稳了不少。
不再像转会当天，不太适应面对蓝雨的模样了。
深夜见到乔栖，他也只是诧异了一下，“走错房间了吗？蓝雨在更靠里一点的位置。”
“没走错，我就是来找于锋前辈的。”乔栖弯弯嘴角，你看，她就说于锋前辈的话没关系的嘛。
于锋将她请进了房间，还拿粉丝送的点心招待她，乔栖受宠若惊，赶紧高效率地讲述前因后果来回报前辈，她想要借团队赛与王杰希一觉高下，所以希望于锋同意自己当指挥位。
当然，对外还是会宣称张新杰才是指挥的，不然观众必然不会开心。
“我的话，当然没什么问题，”于锋搭着沙发扶手，随意晃了晃手，“对我们来说，全明星只是个表演赛，谁来当指挥都可以。”
说完后，他又顿了顿，“只是……”
乔栖见他欲言又止，茫然：“有什么吗？”
“如果你当指挥的话，我可以提出一点要求吗？”
“嗯？”
“可以……呃，就尽量不要让我和黄少天一同上场吧。”
“啊，那是指一个人去团队赛的话，另一个就去打擂台或个人赛？我知道了。”乔栖意会得很快，但又忍不住观察于锋的表情，“前辈是不太想见到少天前辈吗？”
“我想是他会不太想看到我。”
一旦说出口，于锋便不再犹豫，说得很是平静。
于锋相如其名，生得一张俊朗坚毅的脸庞，此时不见锋芒，却更像是收剑入鞘后多了层厚重感的藏锋敛锷，乔栖觉得这就是攻坚手们与生俱来的气质。
他或许真的很适合落花狼藉，乔栖想。
于锋没有解释太多，可她看得出来，他从未觉得如今的自己在前队友面前会抬不起头来。
乔栖问：“前辈没想过跟少天前辈聊一聊吗？”
于锋沉默了一下，“你确定是我和他聊，不是他一个人聊？”
“……”你说的对。
不过只这么一句话，乔栖就差点以为他们还在蓝雨，还在吐槽着黄少天，过着属于蓝雨的夏天，没有人离开，没有人彼此间有隔阂，还是那支队伍。
回过神来，再看陌生房间里，穿着陌生队服的于锋，乔栖心口有点空落落的。
“其实也不是没想过解释，”于锋摸了摸后脑勺，迟疑道，“毕竟那家伙……黄少天尤其讨厌别人一声不吭就走掉，我见过他生气，比我那时候还要严重得多。”
乔栖眨了眨眼，“为什么？蓝雨还有谁走掉了吗？”
“有啊，我听说魏队和方队走时，都没有告诉他，”于锋看她一无所知，忍不住多说了点，“方队知会了喻文州但没跟别人说，那天还刚好夜雨声烦的冰雨做出来，黄少天拉着大家去吃m记，结果所有人都到了，就是找不到方队，他想跑回去拉他回来，喻文州才告诉他，方队已经走了。”
“……”
“再然后就是方锐吧，他跟黄少天宋晓他们以前关系都不错，一起去m记去游戏厅之类的，跟宋晓并称训练营两大最强气功师，但有一天方锐突然消失不见了。”
“……因为宋晓前辈吗？”乔栖明白过来，“因为撞了职业？”
“我不清楚详情，但当时都这么传，说蓝雨想要留下一个气功师，方锐害怕输给宋晓就当了逃兵，”于锋微微拧眉，“黄少天听到后，差点打了人，而当时拉住他的就是宋晓。”
“原来是这样……”乔栖这才明白为什么当初与呼啸那一场友谊赛，队长没有找宋晓参与了。
恐怕在这场不告而别中，宋晓才是最难受的那个。
但乔栖想了想，“可我觉得少天前辈跟方锐前辈现在相处得也不错啊。”
“那毕竟是方锐，而且第九赛季还对第三四赛季的事耿耿于怀也太说不过去了。”于锋耸了耸肩。
“我…以为于锋前辈也不是会计较这些的人？”
“这个啊，我自己来说这事可能有点怪，但我觉得我转会的目的还挺明显的吧？”于锋抓了抓头发，终归是直白道，“所以我和他没有什么好说的，他不会听，我也没兴趣解释，没必要的。”
直到这句话，乔栖才彻底感受到，他是百花队长于锋，而不是前蓝雨队员于锋了。
乔栖攥紧了手，为那份无怨无悔的执着怀揣敬意轻轻点头，“我了解了，我会尽力按前辈要求安排的，但如果迫不得已的时候，我很难以前辈的要求为优先，这点希望前辈能谅解吧。”
“可以。”于锋松了口气。
“另外，作为我答应前辈的条件，前辈也可以帮我一个忙吗？”乔栖两手扶着膝盖，万分诚恳道，“我希望前辈明天可以帮我一起说服邹远前辈。”
“邹远？”于锋顿了顿，“我就算了吧，我去不会显得像滥用职权给队员施压吗？而且，说实话我也刚入队没多久，和其他人关系就那样，效果不会很好的。”
乔栖却是微微一笑，“我倒觉得，有于锋前辈在，邹远前辈会答应得更快一些，而且态度也会更加认真。”
于锋没明白，“可我和他，也没说过太多话啊。”
“据我从邹远前辈一位熟人那里了解，邹远前辈因接替百花缭乱和队长职务而……嗯……压力山大吧。”乔栖下意识借用了郑轩的口头禅。
“压力大？”于锋一愣，“是这样吗？我没有看出来。”
乔栖无奈地笑笑，“那是因为于锋前辈你已经代替他，扛起了百花嘛。”
“……”
“他的压力持续了整整一个赛季，直到于锋前辈你分担了他的压力，更何况于锋前辈又是一看就很靠得住的人，那么，对于这样的于锋前辈，他会怎么想呢？”乔栖没有留任何悬念地笃定道，“我想他一定会为于锋前辈的存在感到心安才对，或许还撑不上信任，但一定很安心吧。”
姑娘单独坐一个单人沙发。
她微微拢起双手，独坐窗前，自信地侃侃而谈，在于锋眼中与过去的人影渐渐重叠在一起，
“有于锋前辈在，他一定愿意拿出十二万分的态度来的，嗯，如果我再表现出一点蓝雨非常希望你回来的样子，他一定会更加紧张才对，就这样吧。”
乔栖一点没掩饰自己要设计邹远的意图。
不过她说完一转头，发现于锋正在发愣，还有点意外，“怎么了？哦前辈是不会太赞同这种方法吧……”
“没什么，”于锋有些感慨，“只是觉得你真的越来越像喻文州了。”
“……！！！”
于锋觉得自己就不该说这句话。
下一秒，乔栖就变得一点也不喻文州了。
于锋第一次知道人类的眼睛里真能蹦出来星星，如果他多加一句“很有队长风范”，估计她能送他一整个银河系了。
总之，这一场谈话交流得很顺利，乔栖是两只脚走进去，扇着俩翅膀飞出来的，于锋都怕她一个不小心撞上天花板飞走了。
不过乔栖一脚踏出屋门，又想起来忘了一件事，顿住了脚步，“对了，于锋前辈。”
“嗯？”
“我知道大家都将全明星比赛当成表演赛，也知道前辈对每一场比赛都很认真，不用我提醒，但我还是想说明一下……”乔栖转过头，认真凝视他的眼睛，“今天跟前辈说的每一个字，都是认真的，我希望前辈可以用心对待。”
于锋一怔，也扳正神色，“我知道，我相信……”
话说到一半就没了声音。
于锋张着嘴，讶异地看着乔栖身后，引得乔栖跟着回头看去，也是动作一顿。
“少天前辈……”
刚刚聊起的主人公正拎着一个塑料袋，就站在走廊中央，眉头紧皱，左右看了看两个人，短暂的安静出现在他身上显得极为诡异，像暴风雨前的平静。
黄少天没有质问乔栖，而是转向了于锋，“……为什么乔妹子会在这种时候从你屋里走出来？”
于锋避开了视线，一点没打算解释——跟他离开那天一样。
可就是这种态度才让黄少天又握紧了手，塑料袋被攥得哗啦啦响，咬死牙关，看上去有些吓人。
乔栖想，蓝雨的人好像真的不太擅长解释啊……
“少天前辈，我刚好要去找你呢。”
乔栖先一步打断两人，挡在黄少天面前，给身后的于锋递了个眼神，“于锋前辈先回去吧，时间不早了，明天见。”
“嗯，明天见。”于锋点点头，没再看黄少天，道别后关上了门。
等乔栖再回神时，只见黄少天拎着塑料袋，大步往自己房间走去，看都没看乔栖，唯独脑袋仰得很高，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在生气。
乔栖背着双手跟上去，也不吭声，他走一步她迈一步，小尾巴一样跟黄少天走到房间门口。
黄少天握住门把，回头看了一眼乔栖。
乔栖也仰着头看他。
黄少天重新回过头，按下门把手，开了半边门，拎着袋子朝屋里迈开脚步。
乔栖勾住了塑料袋一端。
黄少天停住脚步。
稍有重量的塑料袋在彼此间晃了又晃，黄少天停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憋不住地率先回头，一下子对上乔栖笑容灿烂的小脸——她就在等他憋不住来问呢。
黄少天气急败坏，又不肯撒手，像要攥住系在两人小指的红绳一样攥着与她相牵的塑料袋。
他气闷地撇撇嘴，“我只给你三秒钟来解释啊，慢了我可就不等你了啊，本剑圣时间很宝贵的！”
乔栖眨眨眼睛，没吭声。
黄少天看了看她，拖着声音喊：“一——”
乔栖没说话。
“二——”
乔栖还是没说话。
“二……点二——”
乔栖忍俊不禁。
“二点五五——”
乔栖上前一步。
“二点七五——”
乔栖踮起脚尖。
“二点九五——”
乔栖凑到他耳边。
“二点九九——”
乔栖轻声问：“要三了，真不等我啦？”
黄少天才不看她，闭上眼睛大声强调：“二点九九九！”
“三！”
“你说了不算！听我的听我的！二点九九九九就是二点九九九九九啊！不对，现在是二点九九九九九九……”
乔栖笑得忍不住抱住了黄少天，整个人都埋进他怀里，抱得紧紧的，只觉得他怎么这么可爱啊。
在这永远不会走到“三”的漫长时间中，乔栖抱着这如太阳般热烈的温度，闭上眼睛，将自己输了比赛后遇到韩文清，与张佳乐商量，最后又去找了于锋的整个过程都一一解释给他听。
黄少天听得很用心，也很安静，即使他几次都控制不住想要说话，却还是憋了回去听到最后。
乔栖觉得憋着话，跟松鼠把食物囤在腮帮子一样把话囤在嘴里的黄少天真是可爱极了。
这是她从没见过的模样，恐怕其他人也没有，因为没有人给他解释过呀。
所以她想，如果换成是她，一定会不忍心对黄少天不告而别的吧。
她不舍得让他讨厌，更不舍得让他失望。
就像，他不舍得不等她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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