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8章 你给他发个短信？
那天林敬言和张新杰是怎么回去的，乔栖不敢问，只知道林敬言好像一直都等在门口，就像之前把张新杰关在外面一样，重新来过，礼貌得有些疏离了。
张新杰留给她的只有一句：“一切交给我们。”
这个“们”究竟是指谁，乔栖也不知道，甚至她也不觉得张新杰能帮到自己什么，只希望他们这些明星选手能不要在公众面前和自己扯上关系，让那些一直支持自己的人们失望多不好呀。
要知道每年转会期，网络上都是各种消息满天飞，真假难辨，众说纷纭中，乔栖作为目前最具黑点的选手，受到的流言蜚语也愈加过分。
有人传乔栖落选大名单，有人传乔栖转会，有人传乔栖突发阑尾，还有人闭着眼睛讲话说乔栖得癌了。
这个本就平均素质不高的行业尤其喜欢墙倒众人推。
同时爆出的还有两件事。
一件事是定于夏休期开拍的网络生活节目，官博上，原本预定乔栖与林敬言出演的公告微博被悄无声息删除了，据说内部认为乔栖形象有违节目宗旨，更改了人选。
另一件事是，生存游戏节目国际赛票选中，原本是乔栖高居榜首，如今也被数名选手赶超。有人认为是大众眼睛比较雪亮，也有人说是节目组暗箱将乔栖挤下去了。
坏事一件接一件，乔栖已经不剩多少正面形象了。
这些舆论愈演愈烈时，乔栖这个病人也是忙得很，又要治疗，又要练习，还要跟俱乐部沟通，好不容易睡着还做了噩梦，倒霉得很。
不知道是不是半夜腹痛带来的结果，她断断续续梦见的也不是什么好事。
她梦见q市那场抢劫案，梦见蓝雨作为亚军的黯然离场，梦见自己在考场上失声痛哭，甚至梦见了多年前的诱拐犯掐着她脖子问她知不知道他这些年是怎么度过的，要逼她偿命。
最可怕的是，她竟然梦见诱拐犯的刀架在周泽楷脖子上，要她做出选择。
即使知道是梦，她仍然发了个寒战，意识苏醒时还在埋怨明明这个屋子明亮得刺眼，怎么会做这么黑暗的梦。
她半梦半醒适应着床头的阳光，挣扎着抬起眼皮。
本以为护士姐姐又会拿着吊瓶来找自己，没想到先瞅见一块不属于医院病床的红色布料被自己抓在手里，皱巴巴的，颜色和质地，都有点陌生。
又有谁来看望她了吗？
“啊，栖酱好像醒了。”
“……你这个称呼真诡异。”
“她的微博底下有个人很喜欢这么称呼她，看到次数多了就学会咯。”
“你每天到底在看些什么啊……”
这深深的叹息。
乔栖懵懵地消化眼前这幅场景，病床正对面的不远处站着笑容满面的眼镜少年，床边，则是被自己拽着袖子，面无表情的邱非。
什么情况，邱非和，呃，叫闻理的少年？
还有为什么闻理身边还摆了小山高至少有六人份的盒饭？
乔栖被那高度震惊到了，再看看两人身上红色为主黑色为辅的陌生制服，不确定地说：“你们，必胜客宅急送？”
邱非：“……”
“扑哧，”闻理笑得直不起腰来，“你看邱非，这就是你以权谋私的结果，栖酱你太可爱了。”
“酱…？”乔栖茫然，左右看看，“什么情况。”
“不用理他。”邱非漠视了闻理，“比起这个，你能先撒手吗？”
乔栖顺着向下看，这才发现自己一直拽着邱非的袖子，拽得变了形，还有自己的手汗浸湿了袖口。
这衣服看上去还蛮新的，乔栖很愧疚：“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邱非不置可否，梦里能故意的人也就只有卢瀚文了。
“没事没事，队长不会介意的，”闻理笑容满面地开始揭短，“我们来时你就哭得相当厉害，队长他还想帮你盖下被子呢，但你一直抓着袖子不放呢，他也没办法，当然，拉开是绝对做不到的，别看他看上去好像很烦，但他的内心一定在欢呼。”
邱非：“你的想象力适合去当娱乐记者。”
“亲爱的队长，你最好别这么想，不然你和栖酱就真的洗不清了。”
“……”换个行业也不打算放过他们吗？
“呃，”乔栖看完这出相声节目，又看看闻理身边，“所以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盒饭？”
闻理笑：“因为有的人怎么都不想让我看到你的睡颜，于是不停地让我去买盒饭。”
邱非越听越头疼：“因为他太吵了，以及护士说你到了饭点就会自己醒过来，顺便就让他去跑腿了。”
“这样……谢谢你们呀。”乔栖说完，才反应过来，赶紧拿床头的手纸擦擦脸，“哎呀我怎么就这样和你们对话了，脸都没洗呢，抱歉。”
邱非看着她还在发红的眼睛，顿了顿：“……没什么。”
闻理补充：“反正队长已经看了两个小时了。”
“？”
乔栖一呆，看闻理笑容灿栏，再看邱非看上去并不是很想理他但也没有反驳，瞬间涨红了脸扯邱非袖子：“你、你倒是叫醒我呀！”
邱非没吭声也没解释。
闻理觉得邱非这么久还没沦为路人，全靠乔栖的智商情商在挽救。
这种既不会动手动脚也不会说甜言蜜语更没有超高实力的家伙，要给丘比特上供多少才能得到爱情啊。
“等等邱非……”乔栖愣了一下，反射弧有点长，“为什么他叫你队长？”
邱非侧了侧头，好像在思考要不要告诉她。
闻理少年却微微一笑，转过身，将外套大大方方展示给乔栖看，以示回答。
必胜客宅急送外套背面，“嘉世”二字崭新明亮，一时间看呆了乔栖，她再看看身边宠辱不惊的邱非，有种虚幻感。
从她的角度，完全是一睁眼一闭眼邱非就变了身份啊。
“邱非，你当了嘉世队长呀……”
邱非不太能理解她的反应，“有这么不可思议？”
乔栖顿了顿，使劲摇摇头：“不！不是！这才合理！不管你去哪家队伍都会有点怪怪的，现在才比较正常！恭喜你成为队长！”
“……谢谢。”
邱非不太适应地收下了祝贺，本来他是来看望乔栖却反被关心了，这让他多看了看乔栖，“你倒是……过得不怎么样。”
闻理：……
队长，你真他娘的是个聊天鬼才。
谁看望病人还给人家来一句“我瞅你印堂发黑”啊，全世界也就邱非一个人了。
但没办法，邱非就是这么个直来直去不说麻烦话的性子，乔栖现在这副模样就是让人连祝贺都说不出来，完全看不见任何积极情绪。
在这里坐了两个多小时，邱非看着在梦里低低啜泣的乔栖，只是在想一件事——
这真的是乔栖吗？
他们，邱非、乔栖、莫凡，三个人都是从猫咖走出去的。
莫凡脱离过往生活，正式走进了职业赛。
邱非成立了新队伍，找到了自己的归宿。
只有她，那么想要回到赛场的人，却把自己搞进了医院，还变成这么一副样子，戏剧化的故事太让人唏嘘了。
“我现在很难看吧？”乔栖看邱非一直盯着自己，苦笑道，“唐昊说我现在就是个疯子模样呢。”
邱非一愣，别开了视线，“不……”
即使是邱非也知道这个时候不该说什么，至于该说什么……邱非沉默了一会儿，转回目光，正视在阳光中透明发亮的姑娘，说：“很好看。”
乔栖呆住了：“邱非……”
闻理也很意外：“哇哦，铁树开花了。”
“……真的。”邱非没理他，仍然看着乔栖，“我觉得你现在也，不，应该说是比以前更加明确了自己的目标，感觉更像职业选手了……以前有时会觉得我们不是一个世界一样。”
无论何时都正视前方的少年，现在也在很认真地注视乔栖。
他能看见乔栖的执着，能看见她的坚持，就算消瘦，就算病痛，那种坚定不移的执念也依然在她眼中闪闪发光，所以邱非仍然认为她很好看。
乔栖有点受宠若惊。
“哦？也就是说，”闻理唯恐天下不乱地拱拱邱非，“队长以前觉得栖酱不好看啊。”
邱非：“……我没这么说。”
“那就是觉得两边都好看，只是风格不一样？”
“……我也没这么说。”
“我懂我懂，以前是天使一样神圣纯洁的可爱，现在则是天使堕魔的瞬间，那艺术性的，极具冲击力的美感是无法替代的，也就是极致的——”
“你去把盒饭送给外面护士，都比站在这里影响病人心情更好。”
邱非面无表情，眼睛直直地盯过来。
这是心情不爽到要开始赶人了，真是一点大将风范都没有啊。闻理无奈摇摇头，拎起盒饭就给他们腾地方，还朝乔栖眨了眨眼睛：“以后再来找你玩吧栖酱。”
邱非到现在还没有适应这腻人的称呼，听得一阵反胃。
乔栖则老成地感慨邱非的队员，“好有趣的人呀，这么看，邱非你是真的有自己的队伍了呀……”
邱非：“……才刚组建而已。”
“那也很厉害啦，”乔栖苦笑道，“我一年多前还是你的队长，也算是你的前辈，一转眼，你已经成为一个正式队伍的队长，我却……真是心情复杂。”
那个时候，邱非还会叫她一句队长，还得叫其他新生代一声前辈。如今，他却走在了比他们所有人都要领先的地方。
乔栖心情复杂，可又有点小骄傲，这可是她的队员呀。
“……大家都在前进。”少年专注地看她眉眼，始终宠辱不惊，“我今天会来这里，也是因为其他人走不开。”
“他们让你来的吗？”
“嗯，英杰前辈一帆前辈还有卢瀚文都有集训要参加，无法过来。”
“集训……”乔栖也符合参加集训的条件，但多半是因为她住院，队里没有通知。
而邱非如今已经没有去集训的资格，这次只是带个话：“英杰前辈非常担心你，但而且他说乔栖的话一定还在以自己的方式努力，作为你的…男朋友，不想输给你。”
邱非说：“他已经不会像集训时那样，被情绪影响状态了。”
乔栖点头：“这样啊，他之前一直都有给我发消息，刚入院时，好像急得快要哭出来了，能调整好状态比什么都重要。”
恋人关系，会成为彼此成长的一种力量。
乔栖一直知道自己是高英杰前进的动力之一，所以没有半点惊讶，甚至也从他的努力上获得了力量，乔栖很满足于这样的关系。
邱非选择性无视情侣之间的羁绊，接着说：“卢瀚文好像这次和兴欣那个包什么的分在一个组，每次都打得很费劲，但结果还算顺利”
“啊……”包荣兴也去这次集训了呀，不过他的话，应该能让小卢前辈心情好起来一些，也是好事了。
“他在想什么，你应该比我清楚。”邱非说。
“是在连我的那份也在一起努力吧。”
“……一帆前辈的阵鬼好像有了新的突破，他让我带话，"不用担心"，以及，"我在赛场上等你"。”
短短两句话就能听出来的坚韧，这两年间乔一帆的变化也绝对不小，这么听着，每个人的进步似乎都格外明显了。
然而说到宋奇英，邱非则干脆拿出手机，确认了下时间，“刚好，直接给你看好了。”
他关了弹幕，把直播架在乔栖面前。
屏幕里是一场记者发布会，站在镜头前的恰是前几天刚离开的霸图几个老牌明星选手，但站c位的却是宋奇英。
许久不见，少年仍然是那般星眸剑眉，目不斜视的正直模样。
头顶威风凛凛的霸图二字，身穿黑色队服，看上去还有点小将军气质。这样就算不解释，乔栖也明白，宋奇英这是要出道了。
霸图想来一定是很珍惜宋奇英这个接班人的，没有让他去集训，单独安排记者会，还让几个老牌选手镇场子，排场极大，宋奇英对此并无过多紧张的坦然也让人看出几分大将风范。
邱非：“……他有点僵硬。”
乔栖：“手紧紧握着话筒呢，还是有点紧张吧。”
“反正也不明显。”
“瞒过记者应该没什么问题。”
宋奇英虽然耿直中带点天然，但他对自己没体验过的事情还是会直白地表现出几分生疏，不过说话不会发抖，在很多人看来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现在是记者提问环节，宋奇英全程自己回答问题，旁边几个明星选手反而像摆设了。
乔栖看张佳乐营业式笑容满面对着镜头，感觉他已经面部僵硬，内心疯狂跳脚，只想回家睡觉了。
“宋奇英选手的职业是拳法师，这与韩文清队长的职业一致，请问两位是否会共同出场呢？”
这是在试探宋奇英是不是接班人，同时也在试探霸图的布局。
宋奇英拿起话筒：“我们的阵容会根据对手进行内部决定，无法现在给出回答，但如果能与队长合作，我认为能学到很多东西，我很荣幸。”
乔栖：“……奇英最厉害的就是让人完全分辨不出来他的官腔与实话。”
邱非：“一直都是实话吧。”
记者继续说道：“太谦虚了，据我们所知，你在出道前就已经与蓝雨的卢瀚文选手等人一起参加过线下赛，拿到了冠军吧？与那时相比，现在作为正式选手有什么不同的感受吗？”
“那时的比赛对我来说是宝贵的经验，和其他队伍选手一起也学到了很多知识，不同的感受……”宋奇英想了想，“大概就是终于能追上那时十分照顾我的几位前辈，很激动，也很骄傲。”
乔栖捂着嘴，又感动又欣慰：“奇英……”
邱非：“……”你是在看儿子参加成人礼的老母亲吗。
“以前辈们为目标啊，”记者觉得这个少年真的很有霸图风范，有韩文清临危不惧的气场，也有张新杰的正直严谨，还有林敬言的礼貌谦逊，“那么，你作为选手有没有格外关注的选手或是目标呢？”
宋奇英仍然道：“我很尊敬我们队的几位前辈，特别是队长和张副队，他们一直都是我的目标。”
“那别的队伍有什么关注的选手吗？”
“别的队伍……”
宋奇英微微低下头，似乎在思考什么。
只有熟悉他的人才知道，他绝不是在思考该说谁或者是该不该说，他八成是在想，以自己的语言能力是否能完美地表达那个人有多好。
病房内突兀地寂静了一秒，两人都有不好的预感。
邱非：“……虽然大部分俱乐部都下了封口令，但霸图是韩文清前辈一言堂，估计不会太避讳。”
乔栖：“乐乐前辈你快捂住他的嘴呀！”
张佳乐不仅没捂嘴，甚至还靠着椅背，笑得比刚才还好看，得意极了。
旁边林敬言礼貌斯文的笑容没有任何变化，张新杰不动声色推了推眼镜，韩文清抱臂坐在一边等待着什么，这几个人已经完全知道要发生什么了，然而都没有要插手的表现。
在这种身边人默许，其他人隔着屏幕替他着急的情况下，宋奇英缓缓拿起了麦克风。
众望所归，少年直视镜头：
“我最关注的、最尊敬的、也是让我学到最多的选手是——”
“蓝雨的乔栖前辈。”
声音被音响传遍会场。
一时间全场都安静了，画面定格不动，就连摄影导播都不知道该做何反应，这种情况，切都没处切，总不能插入广告吧。
邱非看眼抱着枕头缩到墙角的乔栖，心中没有半点惊讶，宋奇英会这么说实属意料之内。
大概，不管是宋奇英还是梦之队其他人，他们都会这样回答吧。
她是他们的队长，是他们自己票选出来的队长，就算要跟俱乐部做对，也不愿意让别人诋毁的。
屏幕中，记者终于勉强找回声音：“你是说，蓝雨的那位乔栖选手……？她本人也是一位新人吧，严格来说，只出场了不到半年，说是最值得尊敬的选手是否有些过誉了呢？”
宋奇英不偏不倚，正面回答：“我不认为一个选手是否值得尊敬，应该由她的出道时间来决定，无论乔栖前辈是出道十年还是一个月，我都不会改变我的回答。”
“……那，请问宋奇英选手尊敬乔栖选手的原因是？”
“……”宋奇英沉默了一会儿，为难道，“抱歉，这个问题如果诚实回答，可能时间不太够。”
记者：？！
张佳乐：什么叫大快人心！什么叫爽极了！什么叫宋奇英就是妈妈的好大儿！看看！看看！
记者：“……那、那你长话短说？”
宋奇英皱了皱眉，“我不希望省略前辈身上的闪光点，她的优秀之处绝不是一两句就能讲完的，无论是作为我的前辈，作为职业选手，还是作为一个人，我都认为她的态度值得很多人去学习。”
“乔栖选手她，毕竟是一个连中考都放弃了的选手，我觉得宋奇英选手你……”
“那，我想请问你们。”
宋奇英第一次打断了他，直视镜头，反问所有人：“这位记者先生，请问你能为了记者这个职业，放弃中考高考吗？你能为了梦想，放弃自己的学业吗？”
你能为了梦想，放弃自己努力至今的学业吗？
记者一愣。
全场哗然，会场瞬间嘈杂起来。
记者干笑道：“那怎么可能呢，而且记者行业没有学历也不行啊，这与电竞选手不能混为一谈……”
“？”
宋奇英很诚实地表达了疑惑，“既然你认为电竞选手有没有学历并不重要，那么，乔栖前辈作为一名职业选手，她是否放弃考试，又有什么关系？”
“……”
邱非看着被堵到哑口无言的记者，又一次想起了线下赛时，被宋奇英那种天然个性支配的恐惧。
没错，这个人最恐怖的就是他永远有着自己独立的思考观念，完全不受外界干扰，甚至还能逼得其他人进退两难。
邱非发自内心地觉得宋奇英太可怕了。
邱非看向那个被说愣的姑娘，没有告诉她，这是第一个站出来，公开支持她的选手。
舆论会影响商业价值，会影响选手信誉，这对于老牌选手来说可能无伤大雅，但对于一个出道第一天的新人来说，他开局就已经是场高难度副本了。
只是因为尊敬了一个人。
别人觉得牺牲很大，宋奇英却觉得，她值得。
“……邱非……”
“需要纸巾吗？”
“我才没有哭！我、我就是有点高兴……”
“我知道。”
“怎么办，我应该快点想办法让他扭转形象，不要跟我扯上关系才对他比较好吧，说实话本来我也不是很在意的，但怎么办，我、我现在……好开心……真的好开心呀……”
“……那你给他发个短信？”
“你说的对！我这就给他打电话！”
“……”你叛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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