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9章 满身污泥
这些天很多选手都来抽空来看望她，没来的也发了□□问候，因为参与了那次假的职业选手群，不少都是带着愧疚和担心来见自己的。
其实乔栖并不太能理解他们的愧疚，毕竟她并不在乎这点，但大家都是职业选手，一旦战术思路上有想不通的地方，倒是能随时询问——唐昊说，她这是把全联盟都当成工具人了。
唐昊本人也因为队长事务，停留不到一周就离开了。
乔栖病情逐渐好转，虽然不吃饭还会空腹痛，但大部分时候已经和平日无异，除了每天不是抱着电脑就是写东西，看上去像个高三备考生以外，基本并无异样。
然而，乔栖觉得比起自己，今天来的人才比较异样。
她是在大厅遇到周泽楷的。
主要是在护士站听到有人说模特来住院楼之类的，好奇看了两眼，没想到他们联盟大神就是在窗边打个电话都能被当成模特，但本人却对外界注视毫无所感，甚至表情还有点凝重。
轮回已经拿到两连冠，除了补强以外，还有什么担心的事吗？
乔栖试着走近时，并没有听见电话里传来什么争吵或嘶吼声，但周泽楷却皱着眉，搁置窗台的手都渐渐握紧了。
“……抱歉。”周泽楷低低地说。
电话挂了。
他仍然在注视手机屏幕，就像在注视墓碑遗照那样悲伤，但很快他就想起来此行的目的，匆匆转身——
手指戳上了脸。
“……？”
周泽楷一愣。
乔栖戳了戳周泽楷的脸颊，笑弯起眼，“前辈，你是来看我的吗？”
周泽楷注视她，眼里翻涌着情绪，嘴唇抿起又欲说些什么，持续两三秒后，他拉起口罩，忽然向后退开一步。
乔栖：……？
乔栖看看两人之间将近一米之隔，又往前走了一步。
周泽楷再退后。
乔栖再往前。
周泽楷再退后——退不了了，撞上墙角了。
乔栖正要继续往前，就被周泽楷的手拦在了原地：“不要。”
周泽楷看她眼里的光亮一下子黯淡下去，沉默半晌，开口道：“感冒了，不想…传染你。”
这么说起来，难怪他刚才说话有点低哑，她还以为是他被电话里的事情影响了情绪，仔细看看，周泽楷额头还有点细汗，鼻尖也是发红的，这是带病来看望病人啊。
乔栖有点无奈：“前辈，生病了就要好好休息呀，我这边都快好了，你怎么还病了呢……”
周泽楷低下头，“……”
“前辈？”
“……”
周泽楷没有说话，此时大厅拐角又传来声音，距离太远听不清内容，但声线还是熟悉的。
那是孙翔和江波涛在讨论她的胃病，乔栖嘀咕了一句这两人怎么会凑到一起，刚抬手，想要打招呼，下一秒，手腕就被握住，被以根本不符合病人的速度拉进了安全通道。
“唔……”
那边孙翔和江波涛来到大厅后，左右环视一圈，没找见人。
孙翔无语：“他刚才不还在这呢吗，生了病还乱跑什么。”
“小周的话应该不会乱跑的……”江波涛看看不知为什么被打开的窗户，再看看那边尚在摇晃的安全通道门，眼神微闪，转头笑笑，“总之我们先去乔栖病房等吧，你也更加担心乔栖吧？”
“我……只是来看她会不会半死不活卧床痛哭而已！”
“那不就是担心吗……”
虽然没有卧床痛哭，但确实快要死了。
喘不过气来了……
一被拽进黑暗中，乔栖腰身就被对方手臂圈紧了，对方过热的体温抵在她肩头，连耳边都是低低的喘息声。
能拉她进安全通道，已经拼尽这个病号的全力了。
他如同刚出生的幼兽一样靠着她低低喘息，没有她就会站不住脚，声音都比平日软了几倍，“抱歉……累到你了。”
他说着，又收拢了手臂，力量依然不太大，他好像有点使不上力。
乔栖干脆伸出手，将人按在了怀里，自己斜靠着冰冷冷的安全通道门，让高个子的枪王前辈也能靠得舒服一点。
“前辈，你没有立刻来看望我，就是因为感冒了对吧？”乔栖轻声问。
周泽楷闭上了眼睛，沉浸在温柔中，低低地应：“嗯。”
“为什么突然来了？病还没好吧？”
“因为……想见你。”
轮回在g市停留，只是因为孙翔约在g市见面，时间有限，机票等不了周泽楷病好，其实周泽楷都已经决定要江波涛替自己来看望乔栖了，可没想到孙翔一加入轮回，就要跟江波涛一起来医院。
天生存在的竞争心，一直见不到人的思念，对她身体的担心，还有发烧中途无意识的依赖感，让周泽楷硬是撑着身体来到这里。
本想只见一下就走的，可到底还是……
再多逞强，也敌不过一句“我想你”。
周泽楷手掌撑上安全通道门，勉强支撑起自己，近距离触摸乔栖的脸庞，久违的温度，比过去失去几分质感的脸颊，总是只能隔着耳机才能听到的嗓音……
“想你。”
他不知餍足地与她贴近距离，抵着额头，扶着她脸颊低头轻吻，一下一下轻啄着，珍惜不已地喃喃低语，“想你。”
“担心你。”
“……喜欢你。”
喜欢你，好喜欢你。
一阵温热包裹住嘴唇，唇齿相依，怎么都挣脱不开，温度滚烫得融化掉她整个人，他好像在用尽浑身解数想要留住她，融化她，吞掉她，无论怎样的手段，只要她独属于自己就行。
他太想念她了。
也太想见她了。
一片黑暗中，那双常被人说深邃的眼，正完完全全被乔栖一个人占满。
他眷恋着她，一秒都不想挪开视线。
——会让人产生这种错觉的眼睛实在是太犯规了，也太羞耻了吧！
乔栖被他亲得头晕眼花，手里推拒了半天，也没什么效果，好不容易周泽楷自己愿意起身了，却只看周泽楷偏过头，剧烈咳嗽起来，咳得眉都皱起来了。
要不是感冒无法抑制的咳嗽，他可能还会继续下去。
所以说，病人就不要谈情说爱啦！乔栖郁闷得给他拍拍后背，“前辈，你生病怎么跟我一样什么都不顾呀，我要是又病了，可要找轮回赔偿呢。”
“咳……”周泽楷哑着声音，看向她，“不怕。”
“我怕极了！”
“咳……江波涛……咳，有板蓝根。”
“……”
板蓝根是这么用的吗？！
乔栖觉得他烧傻了。
难道当代情侣生病时都是先喝一杯板蓝根再卿卿我我吗，这样就可以预防病毒了吗，那板蓝根也太厉害了吧？！话说，板蓝根味的吻有点重口吧……
乔栖犹豫了一下，试着说：“虽然我目前的状况已经是感冒发烧都算不了什么大事了，但相比我，前辈你现在状况真的不太好吧，咱们要不先回去休息？江波涛前辈那里有你的感冒药吗？”
“嗯……”
周泽楷低头，沉吟了一下。
他现在太像受伤还逞强的小孩子了，明明人都懵懵懂懂了，还在很认真地思考，看上去好可爱。
乔栖哭笑不得：“前辈，听话呀……”
“……不。”
“乖啦。”
“不要。”
“为什么这么抗拒？”
“外面有孙翔。”
“……”孙翔是大灰狼嘛？
周泽楷又一次将她抱入怀中，搂着自己心爱的玩具那样，整个都笼罩住，埋头在她颈肩。
这个安全通道隔音效果很差，大厅人来人往，孙翔抱怨着接近这边，还有楼下好像有人在往上爬楼梯，但最清晰最近在咫尺的喘息声最是让姑娘脸红，微弱又滚烫过热，每一下都在无声发出“他现在很脆弱，只能依靠她一个人”的信号……
好像，现在的周泽楷前辈的话，就算是她，也可以想对他做什么都可以呀……
乔栖耳根更红了，她在想什么呀，都怪这个氛围……
虽然不知道周泽楷听没听见她的心跳声，但身上人倚靠过来的重量好像渐渐加大了，还有他呼吸怎么也渐渐均匀了？
他根本就撑不住了嘛！
“前辈你累了就说嘛……”乔栖艰难地扶起周泽楷，一边拉开门，“真是，前辈你来见我，肯定被俱乐部批评的吧，你现在可是联盟最光辉的形象，我现在可是个大泥沼，你来见我一点都不合适……”
他好像有点疲惫，难以再做出回答，但就算这样他也不肯松手，甚至搂得更紧了些。
周泽楷紧紧拥抱住了自己的小泥沼。
满身污泥，不离不弃。
周泽楷睡着的时间并不长，睁眼时，梦境里只属于自己的乔栖也消失不见，他恍惚中记得自己是昏倒在她身上的。
以她的身板，不会，压塌了吧……
周泽楷脑袋昏沉得厉害，起来时还扶着额头，有点艰难地回忆现状。
“前辈？前辈？”
完全不知道自己被想成小饼干一样脆弱的乔栖赶忙上前扶起病号：“前辈你醒了吗？先喝点水。”
“谢谢。”周泽楷整个人懵懵的，反应迟钝一样，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乖得过分，看得乔栖萌萌哒。
“总之先借用了乔栖的病床让你休息一下，醒了就先吃药吧。”
江波涛轻车熟路翻出周泽楷的几盒药，连水都给他备好了。
周泽楷顿了顿，看向自己刚躺过的地方，原来是她的病床，难怪梦里的气息那么真实。
“真是受不了，早跟你说了来了也只会添乱，”孙翔看周泽楷这一副病美人的样子就来气，这家伙来之前可没这么柔弱，怎么一见乔栖就变周黛玉了？
周泽楷低垂眉眼，说了句：“抱歉。”
乔栖左右看看，很是疑惑，“你们……原来不是半路碰见的呀？怎么会一起来？”
“同队队友一起来，理所当然吧？”江波涛把药片递给周泽楷，说得十分自然。
“同队……”
乔栖看了看病弱的周泽楷，又看了看别过头不看任何人的孙翔，世界毁灭般震惊不已：“小翔你、你加入轮回了吗？！”
孙翔摆明了不理周泽楷说话的态度一停，消化什么似地眨眼，又眨眼，慢慢转回头时，连表情都松动了不少，“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最强的选手加入最强的战队，有问题吗？”
“不、不，没什么……”
乔栖真的很震惊，虽然大家都知道轮回配置上缺少一个强力攻坚手，她甚至也想过轮回会不会去挖邱非，但怎么也没想到他们挖了孙翔。
倒不是质疑轮回的财力，只是，周泽楷和孙翔？第八赛季全明星差点打一架的关系？真的能合作吗？
而且孙翔尤其被质疑的就是团队合作能力，这么独的打法，跟轮回打双核？
轮回太信任江老师的协调能力了吧……
乔栖满头冒问号，完全没注意自己连以前的叫法习惯都冒出来了。
江波涛也很无奈，看孙翔环抱双臂，虽然很不服，却频频瞟向乔栖，也着实替他们新任王牌的单纯程度捏一把汗。
估计乔栖只是过去习惯使然，并不是真的对孙翔有了兴趣，但……
算了……
孙翔愿意为加入轮回感到高兴，他也没有阻拦的理由。
然而江波涛没有阻拦的理由，那边周泽楷却在沉默之后，忽然看向江波涛手里的药，“板蓝根…有吗？”
江波涛一愣：“啊？有是有，但这是经理给我和孙翔预备的啊，你现在就好好吃……”
“不是，给她。”
“谁？”
周泽楷拉过乔栖的手臂，示意江波涛。
周泽楷很认真：“给她。”
孙翔啧了一声，“你也太大惊小怪了，我们是每天跟你吃同住，经理担心我们吃饭时吃同一盘菜那叫什么飞沫传染，才准备了一堆预备药品的，你就来见她不到半个小时，不至于吧。”
“……她也，有。”
“你俩刚才吃东西去了？”
“没。”
“玩水枪去了？”
“没。”
“那怎么……”
“啊原来如此！”江波涛拳头一敲掌心，状似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恭喜啊小周！”
乔栖脸上腾得红起来，倒也不必特地恭喜吧！还有为什么连来送药的护士小姐姐都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周泽楷也没想到江波涛助力到了这个份上，跟着红了耳朵，默默低下头，不好意思地默认了。
江波涛看着两人非常有夫妻相的反应，更是笑容满面：“哎呀，终于啊，真的要恭喜一下了。”
周泽楷犹豫道：“谢、谢？”
乔栖小媳妇儿一样，红着脸低下头，拿手肘往旁边推了推周泽楷，“谢什么，这是在笑我们呢，这个时候要拿出队长威严来跟他生气呀。”
周泽楷认真点头，扭头道：“不能笑。”
江波涛笑着点头：“好的，我努力喜极而泣。”
轮回正副队的相处模式倒是也挺有趣的。
但他们这边聊得热火朝天，旁边孙翔对这仿佛周泽楷怀了谁孩子一样的其乐融融景象是一头雾水，“什么情况？恭喜什么？刚才不是还在说传染的问题吗？”
“孙翔，没谈过恋爱吧，来轮回好好和你方明华学习请教请教，说不定还有处理。”
江波涛伸手勾住了孙翔脖子，面上笑容不减，凑热闹不嫌事大，“不吃同一盘饭的飞沫传染能是什么啊，说白了，这两人，终于接吻了呗。”
接吻了呗。
接吻了。
接吻。
回声的尽头，是孙翔响亮的一声：
“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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