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雨色妖精【3】
【6】
次日午后突如其来的暴雨令所有人措手不及，方才还明亮的天空一下子暗了下来，乌云团团聚拢，风大声呼啸着，雨噼里啪啦地砸落，整个世界都是“哗哗”的响声。
“也太夸张了吧。”尽管收到了通知，但这么大的雨远远超过了之前的想象。哲齐拖着下巴望着窗户，雨下得太大了，水织成的幕布挡住了窗外的景色，懒懒地打了哈欠，少年把视线转移到黑板上。
一个电话让哲齐匆匆赶往附近的医院，雨依旧下着，几乎快把整个世界都淹没了。连伞都来不及拿，被冰冷的雨水浇了个透湿，少年脸色沉重，气喘吁吁地赶到手术室外，心脏剧烈地跳动着。
“爸……爸爸他……怎样了？”
“哲齐……”妈妈的声音，带着几丝颤抖。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脆弱和恐慌写在脸上。
而在手术室走廊上的另一头，也聚着几个悲伤痛哭的人。一个模样干练的中年男子强打着精神安慰哭泣的老人和孩子。
雨依然下得那样大。
中年男子走了过来，哲齐忙转向他。
“两车相撞在三叉路口，路面很滑，车怎么也刹不住……”中年男子重重地叹息，“唉！如果不是那么大的雨，也不会发生那样大的事故了吧。”
雨。
妖精们，雨童女的聚会。
始作俑者。
雨依旧下着，白茫茫一片模糊了视线，“哗啦哗啦”的声音震耳欲聋，雨童女们的笑声和母亲无助哭泣的脸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没事的，妈妈，别担心，我去给你买杯热饮。”他努力表现出平静，“一定会没事的，爸爸运气很好的。”
下了楼，哲齐站在空荡荡的大厅门口，望着倾泻的水柱，一分一分增加着心里的厌恶。都怪这场雨！
“呀，原来你在这里呀！我找得很辛苦呢。”
熟悉的声音。
因为某种联系，触动了敏感的神经，哲齐的身体一下子僵硬。
在这种状况下，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撑着伞的雨之妖精，正笑嘻嘻地看着自己，“今天，遇到了很多同伴呢，我……”
“把伞收起来，”冰冷的，如闷雷般的声音，打断了欣喜的雨童女。
“唉？”雨童女疑惑不解的表情。
“我让你把伞收起来你听到没有？！”如惊雷一声炸响，哲齐用所有的力气冲着雨童女吼道，“你们这群肆意妄为的妖精！知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啊！！”
雨童女呆呆地站在原地，吓得脑中一片空白，双眼立刻蒙上了雾气。
尖而长的刺，在血液中开始生长。
烦躁的，压抑的心情，血液凝结成暗黑的块。
“雨童女们的聚会，造成了这次大雨，”哲齐面无表情，逐字逐句讲给她听，“如果不是这场大雨，我的父亲，就不会发生这次交通事故。”
雨童女倒抽一口气，
“所以说我最讨厌妖精了，都给我消失吧。”
织纱动了动僵硬的肩膀，微微颤抖着收起了伞，连连向哲齐深深鞠躬：“对不起。”一个劲儿道歉，带着呜咽一般自责的语气。
“如果我不是这种能见到妖精的体质，我或许，真的只是把这次事故的原因归到天气上，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发脾气。”少年无奈苦笑，“但是，我偏偏知道事情的真相。”
哲齐脸上浮现无奈的冷笑，“喂，你不是说要报答我嘛？那就让我彻底远离这种体质吧，我会十分感激你的。”
“我，这辈子都不想这些东西再次出现在我眼前。我……不想看到你。”
雨童女捏着自己的双手，指关节又红又痛。
【7】
幸运的是，父亲的情况没有那么想象中糟糕，没有生命危险，大腿和左手骨折，此外几处擦伤。手术进行地比较顺利，哲齐那天生乐观粗神经又健壮的父亲，不久后就又和以前一样精力充沛，不时说笑话逗得别人哈哈大笑。
哲齐向学校请了假，和妈妈一起照顾住院的父亲。
“哎，哎，哎，怎么愁眉苦脸的，出车祸的人是我可不是你哦！”哲齐的父亲爽朗笑着，看着一直沉默不语的儿子，“没有任何人愿意发生这场车祸，哲齐，所以，不要有任何的怨恨，天气，地点，时间，人物，没有任何因素是故意要制造这场车祸的。”
“嗯，”哲齐点点头，“我知道。”
“天气越来越热了呢，夏天就是这点吃不消，说到夏天，”父亲重重地在儿子肩上一拍，“在烟花大会的时候记得要找漂亮女友哦！多多益善啊！”
“不准你教坏儿子！”哲齐妈妈一把揪住不良丈夫的耳朵，疼得他连连求饶。
看到父母这么快乐，哲齐也终于笑了起来，如释重负。
对烟花之类的早已失去了兴趣，人山人海挤在一起还不如在家里吃吃西瓜看看电视，所以这年，哲齐依旧如此，甚至懒得打开电视机，冰镇西瓜和杂志，打算这样消遣漫长的夏夜。
烟花大会即将结束的时候天气大变，风来得很急，雨“噼里啪啦”砸下，所有的人都毫无准备，浑身被淋得湿透，哲齐忙起身关上门窗，不经意间一瞥，心忽然一颤。
鲜艳的一抹红色，在朦胧的雨境中吸引了少年的目光，站在远处的，似撑起一把红纸骨伞的身影，遥遥与他相望。
雨雾弥漫让那身影顿时模糊不清，那一抹鲜红只出现了瞬间，待要仔细确认早已没了行迹。
是她吗？还是只是一时视线的错觉？
确实自那天之后已经好久没见到她，没想到这次会是这样。
“啊！烟花大会！”哲齐这才想起。
淅沥哗啦的雨里，哲齐只觉得一片寂寥，他忽然明了，自己失去了一些再也无法追回的东西。
自那次离别之后，再也看不到她，再也看不到别的妖精。
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只觉得周围过于安静了。起先没有放在心上，直到有次路上偶然遇到泉。
“别踩！你脚下有小妖怪！”泉大叫着，蹲下身将哲齐脚下的小家伙捧在手心，“你看，它多可爱呀！”
什么也看不到的哲齐愣了愣，忽然恍然大悟。
“有没有什么原因会忽然看不到它们？”他焦急地问。
“这个嘛……难道你已经失去童子之身？”
“别说这种冷笑话！你以为是漫画里神庙巫女的设定吗？”哲齐在他头上重重一敲。
“真的再也看不到了？”泉问，“好不容易遇到个同道之人，哎！可惜，可惜！”
哲齐沉默，随后转身就走。第二天又去到泉家拜访。
虽是同班，先前因为对泉抱有偏见的缘故，哲齐与他没有过多的交集，直到现在友情才有展露之势，两人成为了无话不谈的朋友。更意外的，是发现前女友现在竟然与泉交往中。
“她可是第一个相信我说的话，并乐意和它们接触的女生！”泉得意地说。
“哎？”哲齐不敢置信。
一旁的女生笑了：“因为，曾经被它们救过性命。”明明身体已经跌下地铁站台，在众人的惊呼中感受战栗的惊恐，却忽然在下一秒出现在艳阳下的人行道上，能做到这种事的，也只有异世界的生灵了吧。反应过来时发现手掌中有一枚雕成花朵状的白色卵石，那和当初从高处被推下后每天出现在病床前的一模一样。正是它们救了自己。
“以前对那些事充满厌恶，但是现在再也不会了。”女生温柔地笑着，“所以哲齐，你不必心怀愧疚。”
“她现在可是我的女朋友！”泉将大号的写着不满的脸凑近他，“你们之间只可以有友情。”
“安心安心，我猜，哲齐已经有喜欢的女生啦！”
哲齐忽然一阵脸红，随后别开脸去。总是一副淡然而懒洋洋的样子，说出“一起去看烟花吧”这样的话后，明明很在意她的回答，却又装□□理不理，偷偷观察对方的反应。
是喜欢对方的，喜欢到连她的名字都不好意思叫起，一直以“喂”相称。
明明，是那样喜欢……最后留给她的，却是那样的话语——“最讨厌妖精了”、“我不想看到你”。
“织纱。”哲齐在心里默念她的名字。
“织纱。”你在哪里？
“织纱。”对不起。
“织纱。”我想见你。
可是，那个世界再也不会有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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