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醉酒
桌上的酒壶微晃，姜玥伸手摁住了它，随即又顺势趴在桌上，双颊酡红，眼神迷离。
“祖父，如今能夺位的皇子都已然下马，就差二皇子了，您还坚持要扶持二皇子吗？”
“是祖父老了，识人不清，也许你，才是对的。”
祖父握住她的肩，“祖父知道，你所做一切都是为了沈奚之，自沈奚之入朝，祖父也算看明白他了，他为人正直明朗，是你的良配。”
她且惊且喜，“那……”
“陛下下旨，命他去北地巡视，待他回京怕是要升任佥都御史，也算前程似锦，祖父答应你，待他回来，就允你们成婚。”
姜玥握紧手中的酒壶，忽然狠狠地掷了出去。
酒壶在墙上碎成片，溅出酒水来。
“什么叫沈奚之的死有古怪？”
“娘娘？”苏聿震惊地看着从拐角走出的她，“娘娘听错了，臣未曾讲到沈御史。”
“是吗？”她扶了扶发髻，状似冷静道：“你敢瞒我？”
“臣不敢！”
“说！”
苏聿顿了顿，终是道出实情，“臣巡查北地时，恰遇一件杀人案，凶手乃是当年参与暴//乱的灾民……”
她攥紧了手帕，“他说了什么？”
“回娘娘，是……是有人收买了灾民，故意煽动民心，激起民愤，才致使沈御史葬身北地。”
她的声音微颤，“是……谁？”
苏聿欲言又止，她骤然攥住他的衣领，眼底红了一片，“说！是谁！”
苏聿闭了闭眼，难以开口。
“不说，我就杀了你！”
苏聿挣扎许久，方道：“是您的祖父……殷相。”
轰隆一声，仿佛狂风暴雨席卷而来，她几欲站不住脚。
“那人、你可带回京了？”
“是，人就在都察院。”
她扶住苏聿的手，撑着自己的身子，“带我……”
她死死咬住牙根，“去见他。”
那日也是好天气，金灿灿的日光从天际一洒而下，暖得很。
但姜玥却记得，她是如何双腿打颤地从都察院离开，她甚至想冲到祖父的坟前，去质问他，去斥骂他，将她满心的愤怒和怨怼全都发泄出来。
她想刨开他的坟，指着他的脸狠狠地问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她难道不是他的亲孙女吗？难道她为殷家做的不够多吗？
“为什么……”
姜玥猛地站起身来，掀翻整个桌子，嘶吼道：“到底为什么！”
“啊！”
凄厉的叫声从厢房里传出来，陆沉青一下便认出了姜玥的声音。
他顿时心一慌，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上二楼。
他一把推开厢房的门，门内杂乱不堪，能毁的全毁了个干净，而姜玥一人蹲在狼藉之中，像是着了魔一般。
陆沉青冲上去抱住她，“姜玥！姜玥！”
听到陆沉青的声音，姜玥似乎冷静些许，她抬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大人……”
甫一出口，便带着委屈的哭腔，陆沉青听得心绞，紧紧地抱住她，“没事了没事了。”
姜玥靠在陆沉青的肩上，喃喃道：“没事了？怎么会没事呢？怎么会没事呢？”
“有事的，一直都有事的……”
很久很久以前，沈奚之就点着她的额头，恨铁不成钢地说她，“殷家殷家殷家，满脑子都是殷家，你到底是叫殷时玥，还是叫殷家？”
姜玥闭上眼，无声地落泪着。
可她姓殷啊。
殷家是她的母族，是她最信任的依靠，谁都会背叛她，但殷家不会的，绝对不会的……
她一直如此以为。
“殷时玥！你别以为你做了皇后，就可以不把殷家、不把叔父放在眼里！没有殷家，哪会有你今日！”
“本宫言尽于此，若叔父不肯离开京城，别说那百万黄金了，殷家众人怕是连命都要交代在这了。”
“殷时玥！你要为了一个男人背弃家族吗！”
她骤然转身，失控般质问，“究竟是谁先背叛！”
“难道不是你们吗！”
她胸口剧烈起伏着，“我告诉你，三日之内你们不滚出京城，那你们就不用走了，全都给我留下！”
“你！你！”
姜玥无声地咧嘴笑了，笑得欢了，泪却是流得多了。
“罪后殷时玥毒杀陛下，此乃大逆不道之举，我殷家一心效忠朝廷，绝不可能与她同流，请王爷为大徽、为殷家除害！”
胸口被毒酒蚀得剧痛，临死前，她死死地瞪着分明已然离开京城，如今却跪在义安王面前表明忠心、急于与她撇清关系，置她于死地的叔父。
可是瞪着瞪着，她又觉可悲，心里仿佛漏了个口，冷风吹过，满是彻骨的寒。
“大人，我冷……”
陆沉青顿时心如刀绞，他抱紧她，用尽全力地抱住她，仿佛要将她嵌入怀里，融入骨血。
姜玥亦紧紧地回抱他，甘愿融入他的骨血里。
因为只有他的血是热的。
只有他。
马车晃着驶到姜府门前，陆沉青抱着姜玥坐在马车内，轻轻蹭了蹭她泪痕未消的脸颊。
年纪不大，怎地伤心事却多得很？
他轻轻叹了气，越发怜惜她。眼下分明已然到了姜府门前，他却迟迟不愿松手。
“大人。”
巧霜轻轻敲了车壁，陆沉青这才松了手，以免被人瞧见他们亲密的姿态。
陆沉青下了马车，令姜玥靠在巧霜身上，“好好照顾她。”
“是。”
目送巧霜扶姜玥进了门，陆沉青才压下眉眼，“长青。”
长青悄无声息地出现，“大人。”
“这段时日……”陆沉青顿了顿，“罢了，明日我亲自问她罢。”
她的私事，他总不好私下打探。
陆沉青转身上了马车，离开了姜府。
次日，姜玥顶着宿醉后昏昏沉沉的脑袋去了朝阳宫，去时苏聿已然在那。
他瞧着姜玥脸色不好，倒了杯热茶给她。
“姜御史可是身子不舒服？”
“多谢大人关心，下官昨夜醉了酒，这才有些昏沉。”
苏聿忽然站起身来，走到姜玥身后，伸手摁住她的额侧，揉了起来。
姜玥一惊，就要退开。
苏聿指下用劲，“别动。”
姜玥僵在原地，“大人？”
指腹或轻或重地揉着，苏聿转话道：“我查到那件披风所属何人了。”
“哦？”姜玥来了精神，“何人？”
“陛下身旁的陪侍太监——张成。”
“张成？”姜玥颇为诧异道：“怎么会是他的？那料子不该是他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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