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马扩成名

马扩跟着大迪乌走出院落，踩着厚厚的积雪，往北边的皇帝寨走去。不一会儿，马扩看到金国皇帝正和粘罕、兀室等部将，站在寨门外议论着什么，并不时爆发出一阵阵笑声。

        走近之后，粘罕让翻译高庆裔对马扩说：“皇上今天高兴，要去围猎，特邀宋使参加。”

        今日去围猎，其实是粘罕昨晚向金太祖提议的。粘罕提议以围猎为名，约马扩出来走马射箭，考验一下南朝武士教谕的箭法到底咋样。以此，便可对大宋军力略见一斑。

        女真人高层领导们虽然没什么文化，但头脑都很精明。精明、敏锐、计谋等智慧，其实与文化无关。

        这天天气晴朗，阳光灿烂，白雪皑皑的田野上光芒闪烁，有些刺眼。金太祖骑着高头大马，率领部将们沿着一条弯曲的雪路，往荒漠外的山林猎场走去。

        粘罕和翻译高庆裔与马扩并辔而行，粘罕令高庆裔问马扩：“我闻南朝人只会文章，不会武艺，果如何？”

        马扩回答说：“因为我们宋朝是大国，所以官员分文武两种官阶。然而，武官也有兼深文墨者，文官也有精晓兵务者，不能一概言之也。”

        粘罕又问：“听说教谕兵书及第，会弓马否？”

        马扩回答说：“以武举进士，关键在于经义策论，弓矢仅是增其特色耳。”

        粘罕取下自己佩戴的大力角弓，交给马扩，说：“且烦走马开弓，愿得略见南人射弓手段。”

        马扩于是策马挽弓，作出射物姿势，动作既熟练又标准。粘罕见状愕然。

        他们沿着雪路继续前行。一路上，宗翰默默无语，似乎若有所思。马踏积雪，留下一串串鲜明的蹄印。尽管阳光暖和，但积雪融化得很慢，路旁高大的松树上依然挂着雪。放眼望去，林海茫茫，银装素裹。

        傍晚，金太祖率众将来到一个山坡前，扎下营帐。不久，金太祖派大迪乌将马扩召来，说：“闻南使会开弓，来日随我射一物，如何？”

        马扩回答说：“我虽获武举，但射生非所长。容试射之，恐或有得。”

        翌日一早，金太祖令人将一虎皮座椅安放在雪地上，他坐上去，交给马扩弓矢各一。其弓以皮为弦，刚劲有力。金太祖指着一堆积雪，让马扩射之。马扩运足气力，张弓搭箭，嗖嗖嗖连射数箭，皆射中雪堆顶端。

        金太祖笑呵呵地说：“射得煞好！南朝射手都能如此吗？”

        马扩回答说：“我弓箭射的不算好，软弱不堪。若是在京城，则御前禁卫军祗候以及诸班直，个个皆是优秀射手。在天下禁军以及诸路边防军中，也有许多优秀弓箭手，他们皆是武艺精壮之人。似我这般，特其小小者耳。”

        金太祖听后，沉思良久。

        早饭后，大家准备上山打猎。金太祖骑上马，令大迪乌交给马扩一张弓，一支射生箭，并说道：“有野兽来，即射之。”

        大家走了大约二里路，忽然发现有一只黄獐跃起。金太祖传令：“诸将未许射，令南使先射。”

        马扩随即跃马驰逐，直臂满弓，只听嗖地一声，黄獐应声而倒。

        金太祖与诸将皆连声称赞。

        女真人是一个尚武民族，他们敬佩武艺高强之人，以及有各种大本事的人。

        当天晚上，粘罕对马扩说：“我刚才见到皇帝，皇帝说你射得煞好。皇帝说，南使射中，我心上快活。”

        次日，这场专门考验马扩射箭水平的围猎即告结束。

        马扩回馆不久，大迪乌便来会见马政，了解生活情况，问寒问暖，言语甚喜。

        又过了一天，金太祖派遣其弟诏瓦郎君，送来貂裘、锦袍、犀带等七件礼物。诏瓦说：“南使能驰射，皇帝很高兴，特赐礼物。囯相也很高兴，说：南使射生得中，名听甚远，可立一显名，今后唤作也力麻立。”也力麻立，翻译成汉语即善射之人也。

        几天后，金太祖正式组织打围，邀请马扩一起参加。

        自涞流河皇帝寨往东，行走约五百余里，皆平坦草莽，居民绝少。每三五里之间，只有一二族帐，每一族帐不过三五十家。他们在此扎营，此处便是猎场。

        金太祖与诸将相聚，一同用餐。他们坐在炕上，饭桌是用矮枱子或木盘相接起来的。饭桌上每人一碗稗米饭，上面放着饭勺。下饭菜，皆是盐渍的齑韭、野蒜、长瓜，还有用木碟盛着的猪、羊、鸡、鹿、兔、狼、麂、麟、狐狸、牛、驴、犬、马、鹅、雁、鱼、鸭、虾蟆等肉，或烧烤或烹煮或生吃，多用芥、蒜沾着吃。吃饭时，大家各取佩刀，切肉以佐饭。饭后，才喝一点薄酒。大家传杯而饮，也不用加热。

        马扩见状很感慨：这就是女真皇帝的御宴，仅此而已。

        当时，自咸州（今辽宁开原）至混同江（今松花江）以北，不种谷麦，只种稗子。将稗子春成米，做成粳米饭，就是女真人的主食。不论贵贱，都要吃这种饭食。自嫔州（今辽宁海城）、辰州（今辽宁营口）、东京（今沈阳）以北，面食很少。女真人打猎时，每日各以射倒的禽兽之肉佐饭，食毕即上马继续狩猎。

        每天早晨，金太祖令人将一草垫放在背风处积雪中，再在草垫上放一张虎皮，他坐在上面，烧着草木取暖，等候诸部将。诸部将到来后，大家各取所佩箭一支，扔出去，根据远近，确定各自在围猎中的位置，然后上马散开，各军马单行。每骑相距五七步，接续不绝，两头相望，常连绵一二十里。

        等围猎队形布置好之后，金太祖这才上马，来到距离后队一二里处站立，用旗帜指挥。两翼骑兵，根据指挥旗前进。凡野兽从包围圈内向外逃跑者，大家四面合围一起迎射。凡是野兽从外往包围圈内逃跑者，必须由主将先射。狩猎包围圈，如箕掌般徐徐而进，约三四十里，接近可宿之处，合围即加速进行。不久，包围圈缩成二三十里时，野兽开始跳出，或射或击，尽毙之。

        围猎结束后，金太祖又在虎皮草垫上坐下。大家围坐在一起，点火吃烧烤，或者生吃，喝上一两杯酒，然后散开，分别入宿。

        金太祖对马扩说：“我国中最乐事，无如打围。”马扩猜想，女真人行军布阵，大概也是出此。

        打猎回来后，金太祖令诸郎君家各自备办酒菜，请马扩赴饮。十几天后，女真人开始起草国书。

        当时，正好赶上过年，除夕那天，金太祖令大迪乌带着牛车，去请马政马扩等宋朝使者赴宴。凌晨时，他们离开住处，走了大约五里路，来到金太祖帐前。

        金太祖与大夫人坐在坑上，炕上并排摆放着金装交椅二副。金太祖有两个妻子，皆称夫人。只见二夫人提起衣服前襟，上前献上食物，还献上名马、弓矢、剑槊，并说道：“臣下有谄邪奸佞不忠不孝者，愿皇帝代上天，以此剑此弓诛杀之！”

        二夫人说罢跪下，献上寿杯酒，金太祖也起身回敬。

        接着，马政与马扩也走上前，向金太祖及大夫人献上寿杯。金太祖饮毕，又亲自倒满二杯，回敬马政与马扩，说：“我家自上祖相传，只有如此风俗，不会奢饰。只得个屋子，冬暖夏凉，更不必修宫殿，劳费百姓也。南使勿笑！”

        当时，已将从上京掠来的大辽乐工列队于屋外奏曲，参加活动的皇帝左右亲近部将们互相敬酒，郎君辈更是陶醉不已。唯独金太祖不以为意，“殊如不闻”。

        宴会结束后，金太祖令大迪乌带马政与马扩去粘罕家议事。金太祖对马政说：“议事毕，就遣使随你们去南朝。”

        公元1121年（宣和三年）正月，金人派遣曷鲁与大迪乌担任正副使臣，携带国书，随马政马扩跨海来大宋，商讨夹攻辽国事宜。

        金人在国书中说：

        “昨者赵良嗣等回，许与燕京并所管州镇，已载国书。若不夹攻，难应已许。今若更要西京，只请就便计度收取。如难果意，冀为报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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