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汹涌的大多数
徐秉曾来村子造访,以往的村落大多是由当地的地主掌握着绝大部分资产,占大多数的穷苦百姓只能以租借的方式交税种田,在官府和地方豪强的双重剥削下苟延残喘。
他的应对方法也很简单,如果能够沟通,就通过官府房贷的方式替百姓收购地主的田地。如果不能的话,就采用强制手段,将聚拢的财富散为满天繁星。
但这里不同,徐秉曾询问过这里的名字,但了解村中历史的人寥寥无几,他只得以代号“藏”的方式记录村中的一切。
村中丰饶的物产是徐秉将这里称之为“藏”的原因之一,准确而言,是未开发的资源。
村子周围满是堆砌腐殖质的黑土地,加上冬暖夏凉,风调雨顺的气候,毫不夸张地说,随便撒一把种子都能长出粮食。
村子后山中更是埋藏着无尽的宝藏,光徐秉三个月内探明的矿物就多达十余种,其中铜矿甚至有不少露出了地表。
绕过后山是贯穿谒州的河,顺河而下,几日便能抵达苍蓝城近郊;可以说是占尽了天时地利。
然而这里的村民却意外的贫穷,徐秉探访周遭,却未发现谁家格外富有,村内的环境与自然环境相比简直有天壤之别。村中没有像样的道路,各家之间仅由羊肠小道相连,每一家都是一贫如洗,残垣断壁之中零散聚集着人类生活的轨迹。
他观察半晌后,询问当地的村民。
“生活这么艰难...是被官府打压了么?”因为徐秉曾听旅游商人说过,谒州有个神秘地村落隐蔽在大山之中,他们有无数的奇珍异宝,却从不使用钱币,只以物换物。
但似乎他们对商品的价值认识有很大偏颇,简单的麻葛织物和陶瓷制品就能换来天然的玉石、铜矿。
官府为了让人民懂得“安土重迁”,不成为漂泊的商人,应该下了大力气。对这种不能为社会提供实质帮助的村落进行经济层面的打压也不是不可能。
“打压?”那村民憨憨地挠头。“什么打压?”
“赋税之类的,抽取多少?”
那村民仿佛语言不通般疑惑地看着徐秉,“什么是...赋税?”
连赋税都不知道么?
“那你们为什么这么穷...”
“穷?穷么?”那村民憨憨地笑着。
“您也是来交换的商人么?往那边走。”他指着前方。
“那里是?”
“集市。”
集市是人间烟火的缩影,听闻村中还有集市,徐秉连忙道谢向那边走去,可他寻了几个来回,都没有见到集市的半点影子,甚至连一声吆喝都没听见。
踱来踱去,只有一个干瘦的老头坐在地上,他面前刨了几个土坑,上面盖着破旧地看不出颜色的布,闭目养神。
“这位是修行人吧...似乎在冥想?”徐秉本不想打搅老人家,但强烈的求知欲和好奇心还是让他短暂放下了规矩。
“您好,老人家。”他毕恭毕敬地问。
“有人告诉我咱们村的集市在附近,我初来乍到,能不能帮我带一下路?”
老人瞅了瞅他,咧嘴一笑,掀起破布,露出土坑中的全貌。
里面是几块棱角分明,品质极佳的和田玉原石。
“这里就是。”老人家伸出手。“价格还是老样子,一斗米,或者三尺布。”
徐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些在苍蓝城价值连城的宝物竟能卖出如此低廉的价格。
随着探索逐渐深入,徐秉才摸清村子的全貌。这里所有人几乎从未走出过村庄,除了谈婚论嫁时,每家每户之间都过着很少交流甚至老死不相往来的生活;生活方式也极其原始,绝大多数人家还在钻木取火,很多妇人光天化日之下衣不遮体。与原始人唯一的区别是村子边际的一块地界碑,但遗憾的是,村中的人无一例外都是文盲,没有人读过石碑上已风化地无法辨认的字迹。
他探究许久,终于发现了如此荒唐生活的“病灶”,竟然是这里优渥的自然环境。
由于气候适宜,即使没有正经的衣服也不会受冻,由于土地肥沃,只需耕种很少的土地甚至不耕种就能实现自给自足。而通过自然矿产换来的生活必需品也完全能够弥补自然环境中的疏漏。
但是也因为如此诞生的简陋原始的生活,村民即使有着很高的生育率,也有很多的孩子因各种疾病夭折。村子的规模始终没有扩大,长期徘徊在文明社会的边缘。
必须要改变,从开化开始。短短三个月,徐秉修建了通向邻村的道路,带着他们和邻村交流学习,接受文明社会的“教育”。从官府拨款建造了数百落房屋,保障每个村民都有自己的固定住所。大力开垦周围肥沃的土地,测量分田,与新建的集市相辅相成,竟然渐渐形成了小规模的稳定商品贸易
比物质资助更深远的,是思想开化。徐秉亲自聘请私塾先生,开设学堂,免费为当地适龄孩童提供教育。
村中的变化日新月异,朝着徐秉理想的方向发展;但这里并不是他旅途的终点,只是无数驿站之一。三个月后,他任命村中对改革最上心的人当村长,将自己的事业和规划全权交给新的村长打理,之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村子的繁荣并没有维持多久,在某一次雨季导致集市商品积压后,村民忽然意识到,自己每天玩命劳动生产这些东西并没有任何意义,起码在不能挣钱时,带不来任何好处。
劳动是为了挣钱,挣了钱就变得富有,富有之后就能购买更多的粮食,衣服,就能满足日常所需。但是...
很多人忽然发现,跳过中间繁琐的步骤,回归原始自给自足的状态反而更舒适。于是,即使村长百般劝阻,陈述其中利害,也阻止不了越来越多人选择了“躺平”。
田地逐渐变得荒芜,仅有小小一隅间或有人耕种,反正肥沃的土地足以养活一家人。村子的境况每日愈下,最终连村长索性都放弃治疗了。
然而,就在此时,田地里忽然多了一个忙碌的身影,他总是伴着破晓的鸡啼荷锄出门,又在傍晚披星戴月回家。他最大程度地利用自己土地,由于风调雨顺,他既能种庄稼,又能种植棉花、桑树,蔬果,甚至在一片肥力退化的土地上种了一株茶树。
他几乎总是孤身一人,偶尔妻子会来给他送饭,在这片沉寂的大地上,绘成一幅融洽的漫卷。
徐秉回访的消息在他离开三年后传来,村长虽很欢这位伟大的先驱回归,却也十分发愁。
即使荒废了多年,村子的很多地方都能临时蒙混过关,唯独集市和田地,几乎无人问津。
在那个朝露汇成蔼蔼晨雾的清晨,透过熹微的晨光,村长和徐秉一道,沿着田垄,看见了那个高大的身影。
村长本试图以天灾之类的理由辩解,却目睹了一座世外桃源的诞生。
“这里是...”徐秉抬眼望认真打理的田地,嘴角不自觉地勾起,这简直是他毕生理想的缩影,他小心翼翼地迈入田中,走到那个大汉身后。
“您好,这里都是您打理的?”
大汉摘下肩头的毛巾,那是妻子通宵点油灯为他织好的,擦干额头的汗。他认得徐秉,语气中颇有些自豪。
“这是全村的财富。”
“毛巾是买的吗?”
“我媳妇给我做的。”他的语气更加自豪。“她即将临盆,在家中休息,可惜不能见到您。”
徐秉想将这个成功的案例写入书中,供全天下效仿。
“可以让我知道您的名姓吗?”
“孟当。”大汉说着,又拿起锄头,麻利地割着杂草。
沉寂两年多的集市亦是如此,大汉凭借自己和妻子的辛勤劳作,独自支撑起与邻村的商品贸易,徐秉对此很是满意,由于没有事先准备,他只好找来一块精致的木牌,在上面执笔蘸墨,书写苍劲有力的“孟”字。将它立在田垄之上,算作对辛勤庄家人的嘉奖。
这一次,徐秉放心了,他相信自己的努力是对的,相信只要有这样的先锋模范发挥带头作用,用不了多久就能看见一片欣欣向荣。
他是这么想的,孟当也是,但孟当慢慢才会明白,什么叫做寡不敌众。
汹涌的社会潮流从不会刻意顺应时代发展,更多的,是顺应大多数。
很快有村民对孟当的行径表达不满,他受到嘉奖后名声大噪,加上最近喜得千金,和睦的家庭气氛更招致了不满。
“您知道么?”一个穿着破烂的中年男人立在村长门前,像多嘴多舌的泼妇般喋喋不休。
“没有孟当的时候,我们每个人都能自己自足,谁和谁之间没有什么差别。但孟当非要打破平衡,自顾自经营自己的田地,他是在帮咱们吗?不!他是在害咱们!别看集市现在那么热闹,绝大多数财富都进了孟当的腰包,咱们得着什么利益了?放任他继续发展,贫富差距会越来越大,迟早有一天...”
那个男人忽然沉下语气,用恐吓般的口吻说道。
“如果我们再不制裁他,迟早有一天,我们都会成为孟当的阶下囚。”
此时的孟当刚刚回家歇息,坐在床边,逗弄着还未满月的女儿。
妻子靠在他厚实的肩膀上,看着女儿可爱的面庞,忽然问孟当。
“给闺女起什么名字好?”
孟当想了想,他忽然回忆起今天在集市上的经历,他从邻村学会了打磨原石的工艺,加工过的玉石色泽更加诱人。一位看起来衣冠楚楚买家高价买走了一颗玉珠,他闲来无事,为孟当讲述了关于玉珠的典故。
少昊是黄帝之子,传说少昊出生时,有五色凤凰领百鸟集于庭前,此凤凰衔果核掷于少昊手中。忽然大地震动,穷桑倒地,果核裂开,一颗流光异彩的神珠出现。众人大喜,寓为吉祥之兆,太白金星见其神珠皎如明月,亦是天赐君王之物,定名神珠为“玥”。
女儿也是天赐之物,孟当视为掌上明珠。
“就叫她孟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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