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冥界(三)
白锦姝疑心是自己听错了,静了静心神见孟婆没有改口的意思,才又开口,“请前辈明白告知。”
夫诸一族在成年之时都会褪去幼时的鹿角,重新长出更加坚固的鹿角,这件事白锦姝是知晓的,她们这些头上有角的大多都会经历一次换角。
只是这种换角对应龙来说并非十分要紧的事,大多早已丢弃,少有人有心想留存的,即便是留了下来多半也只是随意找个木盒装起来,而夫诸他们好像是不大一样的。
他们的鹿角是必须要随身佩戴的,他们将自己褪下的鹿角细心雕刻成自己喜欢的配饰随身携带。一来,可以用来表明自己的身份,二来,若是遇见什么险情,他们也可以将灵识魂魄暂时封存在鹿角中,避免伤害。
他们年幼时的鹿角虽看上去早已没有什么用处,不过因着随身佩戴实在是最方便躲避的地方。况且鹿角坚硬,即便旁人知晓里边封存着灵识魂魄,一时半会儿也奈何不得。
“听闻光是雕刻这些鹿角,他们就要耗费十数年。”
从挑选自己喜欢的纹饰开始,一直到雕刻完成,十数年大约都算少的,如路砚之这串佛莲手串,没有数十年只怕也雕不出来。
“十数年?”难怪当初她向路砚之讨要的时候,他的面上有些犹豫,只是好像也没有犹豫多久,也就这般轻松地让她用铃铛换了回来,“他们一族向来人少,又是谨小慎微惯了的,自然要想出各种法子护着自己的性命。只是修为高深,大约是觉得自己不会有什么危险,才肯借出几日。”
这解释她自己说着,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他在傲岸过得并不如何安稳,虽不至于当真有人对他动手,但这种保命的东西也不应当肯轻易交给旁人。
路砚之今日来的甚早,与三生石也不知做了什么交易略动了动白锦姝的姻缘,这些事情瞒不过孟婆,因着与凶犂有关她也小心验证了,发觉没有什么大的妨碍才并没有去阻止,这两件事加在一起看,他的心思不言而喻。
不过这些事尚需由他们这些晚辈自己去弄个清楚明白,她只随口告知一些自己知晓的东西便罢了。
孟婆手中的药瓶仍放在她面前,“时辰差不多了。”
她今日前来原本就是要跟这他一道去的,只是现下情况有些不大一样,想要绕过孟婆偷偷前往只怕是不可能。上一回去凡间,那是一切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倒没有什么可不敢的,可如今若是吞下忘忧丹再去凡间,她心中也有些不安。
奈何桥那边已然看不清楚人影,白锦姝吞了药丸低声谢了一句,才匆匆往桥那边赶去。
冥界只有一个转生之处,按理来说此处应当十分拥挤,只是她一路走来,不止道路两边静谧可怖,好像连道路尽头都一样的静而无声。
魂魄们投生并不困难,饮一碗孟婆汤一直往前走就是了,这点倒很适合白锦姝,一直向前走也并不会迷路,只是这路未免有些太长了,她一路走着,心中却不如此前平静。
“未免也太黑了些。”
她嘟嘟囔囔地向前奔去,没跑两步就被人抓住,“你来了。”
白锦姝被他吓了一跳,手里方才藏着的清刚匕想都没想就刺了出去,匕首出手带起风来才嗅到了熟悉的味道。只是她出手速度极快,待反应过来也已经有些收不住了。
路砚之往侧边闪过,又拉住顺着势头向前的人,语气中满是欣慰,“反应这样快,近日修为精进不少。”
她的修为随着肩上伤痕的愈合,的确是在逐渐增长,虽说增长的并不很多,但也很是叫她觉得意外。原本以为那般胡作非为不被天意所惩就已经谢天谢地了,实在是没有想到竟然还能有些意外之喜。
大约是上天怜悯,觉得她在边城那一遭太过凄惨才略略给她些许安慰,“你怎么还在此处。”
按着她的设想,路砚之此事早不应当在此处了,还有他方才分明吞了一颗忘忧丸,怎么好似一点影响都没有似的。
“我近些日子有些怕黑。”路砚之握住她的手,像是给了她解释又像是在敷衍她,不过这处实在昏暗得很,她看不清道路也只能跟在他身旁,慢悠悠地向前走去,“幸好你来了。”
他这话说的一点儿也不像二皇子,反而越来越有点路小爷的意思,这不是她第一次有这样的感受,路砚之好像不止是将在凡间的记忆带了会来,连个性都在慢慢地变化。
边城的路砚之好似更值得她怀念欢喜,他们两人的相处也要更加融洽一些,那些事情都是她自己写下的,自然是更合她的意。
“我方才知晓你们夫诸的鹿角是不能随意送人的。”她低着头往前走,说起话来虽轻声细语,但在空旷的地界回声却清晰可闻,一声声的叠音吓得她的声音更小了一些,“这东西这么要紧,我还是还给你吧。”
话虽说着,她也没有即刻拿下来还给他的意思,她一手被握着,另一只手攥紧了清刚匕一点也不敢放松。
“不用。”他像是感觉到白锦姝的不安,轻轻捏紧了她的手,“我用不上那个。”
他对自己倒很是自信,以他的修为若是寻常时候,自然是遇不到什么危险,只是此事他与傲岸可不大和睦,在哪里都算不上安全,若有能护住自己性命的东西,自然是要好生收着的。
“我从前与溪荪一道去凡间玩的时候,听他们凡人说过一句话。”她说着还感到自己身侧有丝丝凉风,不自觉地向路砚之身边靠了靠,“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左右是不会再去傲岸的,放在我这里也是无用。”
她与傲岸日后应当也不会有什么交际,不过这样说起来又有些躲着他的意思,“我没有躲着你的意思。”
“是躲路硕吗?”他顺着她的话往下说着,也没有要她回应的意思,只是继续道,“是该躲着他,他对你动了心思,若是在傲岸与他遇上,少不了被他纠缠。”
路硕想要利用她的心思她自然是清楚的,只是她没想到路砚之会这样直白地说出来,“他……”
“他们父子想着寻个吉日去凶犂提亲,不过被我抢先一步罢了。”
自上回白锦姝与路硕见面了之后,他那位父君就想好了如何给路硕铺路。这事他们倒是没有刻意瞒着谁,即便是让他知晓了,他们也是不怕的,毕竟在旁人眼里,若是求娶总是要家中长辈出面的。
不过路砚之一向不按着常理来,宁愿顶着无礼的名头,也要自己先去凶犂提一提此事。明面上他与路硕还是一家人,总没有一家提亲两次的道理。
“我自行前往,即便他们想好了由头,不顾脸面地再去第二回,想必你父母也不会理睬。”
“多谢……”路硕的确不是什么良配,白锦姝听着他的解释也不知要说些什么,“多谢你替我着想。”
“不是为你着想。”他的语气里待着些许叹息,“是为我自己。”
仿佛是嫌白锦姝反应有些慢,又仿佛是怕她听不懂自己的意思,路砚之觉得还是说个清楚为好。
“孤身前往求娶一事已经是我一时鲁莽无礼之举,出了凶犂我才想到很是不妥,因而只能在别处做的周到一些。”他晃了晃白锦姝的手臂,不出所料地听到了清脆地铃铛声响。
“将这个还给你,是为防着旁人说我们两人私相授受。”
他自己莽撞些倒没什么,最多不过是被人指指点点说他没有教养,可他却不愿意白锦姝也被牵扯进来,将东西还给她,至少不会被旁人发现。
“这样说来,那手串也很该还给你的。”按着他的意思,她收着路砚之的东西也不大好。
“那可不行。”他轻咳一声,俯下身子在她耳旁小声道,“夫诸的鹿角贵重,带在我自己身上不比放在你这里安全。若是丢了毁了,我日后所有什么不测可就再没有什么回寰的余地了,你且好生收着,旁人我信不过。”
两人相互交赠贴身的东西叫私相授受,他一人的赠与那便只能算是赠礼而已,他与凶犂一向有公务往来,送些贵重的礼物也并无什么不可。
纵使他怕傲岸的人对他出手前,先损毁了他的鹿角,可到底还是自己藏起来最为安全,世上哪有人会将保命的东西送人,“这不是将你的半条命都放在我这里了。”
路砚之不置可否,“这也算是我求娶你的诚意,在下虽行动无状很是无礼,但的确是真心实意的。”
这确实算得上心意绝佳,一番话说得她再无法推脱,也不知走了多久路砚之才停下脚步,“到了。”
两人面前一片漆黑,白锦姝虽看不出前边有什么,但也乖乖停下脚步,“然后呢?”
“闭上眼睛,一起跳下去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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