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所谓喜欢
第二天早上,石齐躺在床上,勾勾脚,晃晃脚脖,果然好多了。
那就爬起来去上班吧。石齐翻出小白鞋“筋斗云”,配上松垮的卫裤和紧身t恤,扎个丸子头,拖着残腿,一瘸一拐地欢快出门了。
昨晚张镜白坦诚只是处于暧昧阶段,所以石齐今天心情大好。
“你明显就是喜欢他吧。”崔灿半截屁股搭在办公室窗台上,叉着胳膊,笃定地下结论。
“我都承认过啦,我喜欢他呀。”石齐完全不懂矜持。
崔灿无言以对,可看她一副欢天喜地的样子,便也开心说道,“那还等什么,去和幼驯染结婚吧。”
石齐摇头拒绝,犹犹豫豫道,“我有点害怕。”
“怕什么?”崔灿问。
“我怕我对他依赖更多。不是男女之间的那种爱。”石齐说完长长叹气,一脸忧郁。
崔灿再次无言以对,看她一副柔茹寡断的样子,便恨铁不成钢道,“大小姐,你真是太纠结了。”
石齐将资料摞好摆到右上角,非常认真而不娴熟地解释道,“我虽然喜欢他,但我对他从没有过那种感觉?”
“哪种感觉?”崔灿觉得石齐的言行就差明着说喜欢了。
“就是那种……”石齐努力寻找词汇,咬着手指很是焦急,最后灵光一闪,想起那夜盛浪的形容,竖起实指兴奋地在空中画着圈,说道,“ドキドキしている的那种感觉。”
“啊哦。”崔灿恍然大悟。心动的感觉。
石齐指着胸口,困扰道,“这里老是没感觉,不然哪里会等到今天,老早就吃干抹净了呢。”
“可能是你的胸太大了,所以感受不到心动。”崔灿色眯眯地盯着石齐的胸脯,□□道。
“说正经的呢。”石齐装作生气,将书本摔得啪啪响。因为是张镜白,所以石齐在喜不喜欢这件事上要加倍小心谨慎,她无论多任性都不敢也不能在张镜白的人生大事上胡来。万一始乱终弃,岂不禽兽不如。
可依赖像爬满墙壁的藤蔓植物,将喜欢的本质层层遮掩,需要抽丝剥茧才能慢慢寻得真相。
崔灿闻言端正了一下态度,使劲儿推了推眼镜,开始搜肠刮肚从她博览过的群书里找启发,许久才开口说道,“漫画书或者动画片里,对的人一出场就自动响起bgm,整个人后面闪着圣光,而且你只要与他一对视就自动切换成慢镜头,眼里还会冒出大颗大颗亮闪闪的星星。”
“所以嘞?”石齐嘴角抽动一下。
“所以你有没有很期待他的出现?只要他一出现,你就觉得眼里只有他,再也看不到其他人?”崔灿问道。
“我的确很期待张镜白的出现,因为每次出现都能给我带来巨大好处,请吃饭、陪聊天、帮忙干活什么的。”石齐如实回答。而且,张镜白最近早出晚归忙得不见踪影,越来越物以稀为贵了。
“额…”崔灿觉得这个判断方法可能不准,那换一个。她又努力想了一会儿,说道,“要不你找机会让他壁咚你一下,说不定一下就有脸红心跳的感觉。”
呵呵呵。石齐冷笑三声,摇头否决。她枕着他大腿,他拍着她入睡都不会产生脸红心跳的感觉,更何况如此小儿科的壁咚了,会笑场的。
“那就来个最简单粗暴的——你走过去抱住亲一口,然后认真感受一下有没有心动的感觉。”崔灿鬼扯道。
石齐先是点点头,又摇摇头,接着揉揉指节,活动活动手腕,笑逐颜开道,“崔灿小宝宝,你给我的都是什么鬼建议,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这明明是最有效的。”崔灿一边后退一边直呼冤枉,小圆脸满是委屈,“我明明一门心思帮你想办法,你反而要打我。”
石齐捏捏她的脸蛋,笑骂道,“没个正经主意。”
“天地良心,这些主意都特别正经,而且我觉得你幼驯染一看就特靠谱,所以还挺希望你俩在一块的。然后婚礼时记得把捧花丢给我,让我沾沾光下一个嫁出去。”崔灿一副恨嫁脸。
“怪不得,原来想要我捧花。”石齐松开手,拍了拍崔灿微微泛红的圆乎乎的小脸蛋。
“明明关心你排在首位!”崔灿也自己揉揉脸蛋,更加委屈了。
两个人说说笑笑,打打闹闹从教学楼晃到图书馆,借了几本参考书,回去的路上崔灿自言自语,“要不要借本恋爱的书?”
“为什么要借恋爱的书?”石齐问道。
崔灿特认真解释,“咱俩都没啥经验,尤其是你。我比你还强点,谈过一次不成功的恋爱。”
“居然让你给笑话了。”石齐取笑道。
“一个无知的我怎么指导一个无耻的你到底什么是喜欢,不如找本集大成者的书来参考一下。”崔灿说着就要拉石齐回去继续借书,顺便嘲讽回去,“你这小腰身,你这狐媚样子,居然没谈过恋爱。暴殄天物还有脸说。”
石齐不紧不慢地跟着,不急不恼地回道,“你也就一次嘛。”
崔灿一脸轻蔑嘲笑道,“一次也是无和有的区别。天地之差。”
“没有本质区别。都差不多。”石齐不以为然。
“那你说本质差别是什么?”崔灿不服气地问。
石齐眉眼一转,露出色眯眯的表情低声笑道,“滚床单呀。你和男人滚过床单吗?如果没有那咱俩就半斤八两,谁也别笑话谁。”
崔灿被问的脸红,不做回答,低头从怀里抽出一本书,随意翻着。
“居然跟我装害羞,也不知道宿舍里整整一墙的小黄书都谁买的。”石齐从背后捅捅崔灿腰间软肉,惹得她阵阵酥痒,差点撞上路灯。
“别闹别闹,回去往二楼看看。”崔灿伺机拉住石齐的手,拉着她快步原路返回。果然回到了图书馆的感情专区!
石齐并没有兴致找恋爱宝典,而是懒洋洋地倚在长长的书架上,白嫩的手指从左侧沿着高矮不一的书檐上划过,抽出一本书翻两页,又塞回去。
她最近想了很多,也越来越明白一件事——男朋友能做的张镜白都能做,并且一直在做。
这些年来,张镜白以竹马的哥哥身份无形中兼职了男朋友的大部分功能,关心她,照顾她,陪伴她,需要的时候随叫随到,永远不让她失望难过。他们就像在谈一场细致微妙到不可言喻的恋爱,彼此以依赖的形态暗里“精神苟合”。
石齐被自己的想法惊出一身冷汗,终于意识到她和张镜白之间,远远不是喜不喜欢那么简单。
然而这种念头可想不可说。
下午的时候,其他人有课的上课,没课的回家,石齐溜进蔡姐的办公室,趴在蔡芬的办公桌上,顾虑重重地问道,“喂,蔡姐,你说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怎么?丫头片子发春了?想跟我老江湖探讨情感问题?”蔡芬不怀好意地笑道。
“废话,我都荒废多久了,发春不也正常嘛。”石齐在蔡芬面前从不计较形象,彼此之间都心知肚明和对方是一路人!
蔡芬想想也对,当年就不理解庆大的愣头傻小子们一天天都在想什么,怎么会让石齐单身四年。她努力回忆一下自己和老公的相处模式,说道,“喜欢一个人呀,就是那样儿呗,见了烦,不见想。生气的时候想他死,但一想到他要是真死了就会掉眼泪,在家想让他滚出去,真滚出去了又怕他出意外,惦记得不行不行的,哎呀,怎么跟你形容呢,差不多就越爱越贱吧。”
“越爱越贱。”石齐努力咀嚼这四个字,不太懂,追问道,“会有心动的感觉吗?”
“有个屁!”蔡姐答得义愤填膺,“还他妈心动,他能抬抬屁股有点行动我就算烧高香了。”
“那每天看着他就像看着普通人一样吗?一点感觉都没有?”石齐又不甘心问道。
“要我说你呀还是太年轻,还有点童心未泯,俩人一对眼心脏就砰砰砰瞎跳,天天看天天动,那还活不活了。”
石齐被逗笑了,问道,“那你当初为啥要嫁给他?”
“当初心动啊。”蔡芬答得理所当然。
当初。石齐若有所思。
蔡芬话夹子打开一时半会儿收不住,又絮絮叨叨说了不少,“我跟你讲啊石家丫头,实际过日子没几个靠心动的。日子久了啥动都没有了。一个老公,一个孩子,一天天能烦死你!你要听我的就别结婚,也别要小孩,一个人养活自己,贼逍遥。”
“真的?”石齐有点当真了,她很敬重蔡芬的!
“假的。遇到合适的,该结结,该要要!我糊弄鬼你也信。”蔡芬一见她认真了立马改口怕误人子弟。
“拜托你有点为人师表的样子。”石齐埋怨道,她刚才差点被小小地颠覆了传统的结婚生子观念。
蔡芬听完反而笑她傻!俩人年纪虽差得多,但并不见外,俩人趁着有空又说笑了好一会儿。
下午三点半,石齐蹭到刚上完课的林溪谷身边,“咳,副主任刚下课呀,好巧,一起回办公室吧。”
“笑得好阴险,不会又说不能去系内建设了吧。”林溪谷说着还比划个喝酒的动作。
“不不不,能去。”石齐连忙否认,“我就是问问,你知道那种打心眼儿里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吗?”
“啊?!”林溪谷打了个哆嗦,警觉地看着石齐,这家伙好直接,莫不是……东窗事发了?
“副主任你冷静一点,我就是单纯地想和你探讨这个重要的学术问题,抱着一颗单纯的心,没有任何非分之想,别紧张。”石齐拍拍林溪谷的后背。表明她对他没想法。
“哦。”还好不是那事。林溪谷停下来,挠挠下巴认真思考,简明扼要地说,“应该是一种扭曲常理的感觉。”
“扭曲常理?”石齐觉得过于深奥,“你略微解释下。”
“解释的话也不好说,我举个例子,就是哪怕你放屁,喜欢你的人都觉得比别人更好听些。”
“你该不会听见过我放屁所以故意说出来挖苦我吧?”石齐警觉起来!
“没有啊。这就是个例子。”林溪谷赶紧摇头。
“我不信。什么时候的事?”石齐追在后头问。
“我都说了那是举例!”林溪谷摊手无奈解释。
“那你为什么偏偏举放屁的例子?”石齐还是非常在意个人形象的!
“额……唔……你看我下节有课,要迟到了,先走了哈。”林溪谷抬起手腕佯装看表,发现没表!但还是拐上最近的楼梯迅速溜了,后悔自己怎么就提起放屁了呢!
哼。石齐路过日语系另一个办公室时,发现中山雅人在备课,便又偷偷溜进去,轻轻踢了踢雅人兄的凳子腿,小脸凑过去,低声问道,“雅人兄,请你站在国际友人立场,回答一下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为什么这么问?难道我们的石子酱有了喜欢的人?”雅人性格开朗善良,他善意取笑道。
石子是石齐自己取的日语名字,石子酱是中山雅人对石齐的昵称,俩人关系不错,常常会一起聊天。
“想确认一下。”石齐支着头,持续若有所思状。
“让我想想。”中山雅人有着日本人特有的严谨和认真,几乎不会敷衍任何人任何事,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我想是喜欢一个人是一种能力转移吧。”
“能力转移?”石齐彻底蒙圈,“这是什么意思?从没听过!”
雅人非常耐心解释道,“能力转移是我自造的词汇,意思就是说会将一部分本来属于自己的东西转移给对方。比如说控制情绪的能力,喜欢上一个人会丧失一部分甚至全部控制情绪的能力,而对方会从你这里获得相应的能力,进而掌控你的喜怒哀乐,再比如说决定人生的权利,也会被对方左右,这完全可以理解为你将一部分决策权送给了对方,还比如说因为喜欢一个人,而使对方具备伤害你的能力,这都可以理解为能力转移。”
“原来是这样。”深奥。石齐佯装恍然大悟地点点头,能力转移的意思她懂了,但爱情中的能力转移还是有点模糊。
“所以,石子酱准备好能力转移了吗?”雅人笑问道。
“没有。”石齐略一思考后摇头。
“那石子酱准备好接收来自别人的能力转移了吗?”雅人又问道。
“也没有。”石齐还是摇头。
“什么嘛,石子酱什么都没有准备好就来问我太不负责任了,害我想得那么认真,下次我要学会敷衍了事。”雅人叉起手臂,故作生气道。
石齐笑着摆手,“雅人兄,坏的东西请不要学。”
“你们在聊什么?”绫乃推门进屋,将之前答应借给雅人的讲义放到桌上,也走过来加入聊天。
石齐留学时曾去过藤田绫乃的家乡研究方言,所以俩人的共同话题特别多,关系自然很亲近。她转身换个方向,说道,“我在问雅人兄关于喜欢的问题。”
绫乃捂嘴,动作夸张,露出日本人经典的吃惊表情,“难道说你们两个…?”
石齐说道,“不是啦,是我想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所以过来问问雅人兄。”
“哦。”绫乃稍有遗憾地点点头。
石齐心想既然多一个人就多一个思路,不如也问问,“对了,绫乃桑,你觉得呢?”
“我?唔……”绫乃认真思考起来。
“绫乃桑不要太认真哦,石子酱只是随便问问的呢。”雅人打趣道。
“即便如此也要认真回答。”绫乃一只胳膊架在石齐肩头,另一只手在桌面上画圈圈,说道,“对我而言,大概是抛弃良善的过程吧。”
“抛弃良善?!”石齐惊讶地重复道,“绫乃桑你会不会太危言耸听了?”
绫乃摇头,笑眯眯地解释道,“喜欢会让人变得心胸狭隘,因为你不想任何人同你分享他,你也害怕他离你而去,所以想紧紧束缚他,剥夺他的自由,用链子用牢笼将他锁起来,甚至还想夺取他的思想,乃至灵魂,将这些统统禁锢在自己身边,希望他变成自己世界里的奴隶!哪怕他死后,也不想他的尸体属于别人。”
“绫乃桑,这太黑化了吧。”雅人瑟瑟发抖。
绫乃得意地摇晃手指,“所以才说抛弃良善。当你冒出这样可怕恶毒的想法的时候,那就是你深爱一个人无法自拔的时候吧。当然,大部分人会区分想法和现实,并不会真的那么去做。”
“所以其实并不是真的会这样做,只是有这样的转变就说明陷入爱情。”雅人帮绫乃给出了更柔和的注解,随后又赞赏地点头说道,“不愧是绫乃桑,永远这么惊人。”
“哦。厉害厉害。”石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刚刚被绫乃黑化后的言论惊到了,禁不住替绫乃未来的老公捏了把汗。爱成这个样子会不会太执念了。
绫乃开心地将称赞全盘接受,还顺便补充了更多抛弃良善的细节。
回到家的石齐脑子里满满的,但又空空的,原来对于喜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定义。
“发什么呆,不吃就凉了。”齐美君伸手在石齐眼前晃了晃。
“别打扰我。”回过神的石齐埋怨道,“我在思考人生。”
“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居然还会思考人生。”齐美君表情生动,极尽笑话之能事。
“妈,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石齐突然开口问道。
“这就是你在思考的人生?”齐美君有些惊讶。
“是啊,人生大事!”石齐点头。
齐美君鄙夷地撇撇嘴,夹了一口菜,没打算理她。这都是哪多出来的闲工夫想这些!
石齐在桌子底下踢了踢齐美君的腿,严肃说道,“关乎到我终身大事,你能不能积极点!”
“好好好,我想想。”齐美君又夹了一口菜,低头说道,“喜欢一个人嘛,会让自己的世界变得五彩缤纷吧。”
石齐半晌儿没回话,一动不动地盯着齐美君。
齐美君见石齐没声音了,敏感地抬头看她,石齐又立马地低头扒饭躲过与她对视,装出吊儿郎当的样子,单手支着膝盖,想起石卓文常年大红配大绿的穿衣风格,嫌弃道,“真是太土了。”
齐美君一听不乐意了,筷子一竖气势磅礴地说道,“小兔崽子你还想不想吃饭了?敢说老娘土,你也不出去打听打听,谁不知道我是税务局最靓的那支花。赶紧吃饭,吃完饭回屋去。”
“好好好。”石齐闷头扒饭,憋着笑,巴不得赶紧回去追新番。
爱一个人,会让彼此的世界变得五彩缤纷——大概是她今天听得最懂的一句形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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