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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惹事儿


如此这般过了将近半个多时辰,两道沉闷的脚步声开始自客厅门外徐徐传来。
  心下有感,刘寒锋抬眼看去,只见一位身着锦袍的中年男子,已然进得门中,此时正迈着刚毅的步伐朝自己这边急切走来,脸上满是紧张之色。
  来人长的慈眉善目,简单一看就会让人觉得仁义正直。
  不过话说回来,并非所有的坏人都长着一副凶狠毒辣的恶脸,也并不是所有的好人都会常挂慈眉善目的笑容,长相怎样并不能代表这个人就是怎样,有时候长相好的人做起事来兴许比长相坏的人更加可恶。
  “不知真人仙驾到此,陈某有失远迎,还望真人见谅!”陈冲霄激动道。
  见来人自称陈某,又见老管家站其身后诚惶诚恐,想来定是陈冲霄无疑,于是刘寒锋假意客套的站立起身,略一拱手对其回应道:“无一福源太上,尊驾言重了,想来尊驾便是这陈家家主啦?”
  陈家乃是天府洲四大家族之一,上清门与其颇有渊源,所以宗门每次招生时都会为陈家留有名额。
  这陈冲霄虽是偏门旁支,却也算陈家子弟,自然也明白修士口颂圣号意味着什么。
  听得刘寒锋口颂圣号,又见其势多有清高,陈冲霄是又惊又喜,心想可算遇到了真仙,于是对其回话极其恭敬:“真人慧眼,正是在下,方才听管家提及,说真人能治小女恶疾,陈某斗胆,敢请真人出手,若得痊愈,陈某定以厚礼相赠!”言词间,极尽谦卑。
  但凡论事,皆先以废话铺垫,以酒食款待,待到时机,如实相告,这般对方便不好拒绝。
  可这陈冲霄却是爽利,上来便是删繁就简、直言不讳,刘寒锋听之,做踌躇状:“令嫒症状,此前我已听闻,只是此时时辰尚早,不得明窥根本,也不好胡乱出手,家主且稍等片刻,待到亥时,容我再行查看。”说话之际,刘寒锋低头揉了揉肚子。
  闻言,陈冲霄立刻会意,随即便开始差人准备酒水饭食款待。
  呆在屋里很不自然,故而刘寒锋扯了个谎说要勘察一下陈府格局。
  陈冲霄听之自然应允,于是便引着几人四处查看。
  “还跟着做甚,还不赶快去厨下帮忙!”陈冲霄转过头来,对身后的李金娥严厉喝道。
  点头就要走开,刘寒锋突然开口:“家主,火气太大可是容易折寿的啊,这姑娘聪慧过人,跟着也不妨事儿。”
  世人多有忌讳,特别是对于寿数这件事上,一般看的都过分在意,提醒别人容易折寿,说白了就是变相的诅咒别人早死。
  要是放在平时,还真没人敢在陈冲霄面前这般说词,但今时不同往日,自己有求于人,即便刘寒锋说的再难听点,陈冲霄也只能听着。
  “真人说的在理,真人这边请~”言罢,陈冲霄阴狠的瞥了一眼身后低头无语的李金娥。
  大户人家什么都快,就连准备个宴席,都不是普通人家可以相提并论的,一个院子还没逛完,那边就有婢女小跑而来,告诉几人已经准备妥当。
  “真人您看是先入席,还是……”陈冲霄笑脸相问。
  刘寒锋本无需进食,先前所言也不过是想找个理由看下这陈府气派格局,如此一来,也不好再闲逛下去,于是几人便往厅堂走去。
  坐席也是有讲究的,像陈府这种讲究的更为繁琐,但刘寒锋哪里讲这些个繁文缛节,即便知道规矩,也装出了一副无知的神态,到得厅堂,径直就在东面主位坐了下来。
  之所以这般傲慢,目地就是为了激一激这陈冲霄,看看他是否真如传闻说的那般宅心仁厚。
  如果为人确实可以,事后刘寒锋就会对其轻点责罚,毕竟食色性也,人之所欲,只要不是特别过分,便罪不至死。
  至于如何确定此人可以不可以,也全凭刘寒锋所定,刘寒锋觉得他可以,他就可以,刘寒锋觉得他不可以,他就不可以。
  既然前来报仇,那陈冲霄的性命就全在刘寒锋一念之间,一念善意、有惊无险,一念恶意、尸骨全消,关键还是要看陈冲霄之后对自己的态度如何。
  很多事情,看言谈举止是看不出任何端倪的,人是非常善于伪装的生物,如果真想迷惑他人,他人很难察觉。
  陈冲霄见之,尴尬非常,嘴上虽然没说什么,心里却开始泛起了嘀咕:看着也像那么回事儿,怎得如此无礼,难不成是故意托大,好来骗取财物不成?
  老管家一旁看着,连忙冲刘寒锋急使眼色。
  “老管家您这是怎么了?快坐呀,陈家主也快坐啊,都别站着啊。”刘寒锋佯装不懂道。
  听到这话,陈冲霄回应一笑,随即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金娥,来给真人把酒斟满。”陈冲霄斜视说道。
  “是。”
  李金娥行了一礼后,开始端拿酒杯,为刘寒锋斟酒。
  接过李金娥手中酒壶,刘寒锋当着陈冲霄之面,顺手抚了一下李金娥手背,并对其投来一个眨眼动作,然后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道:“不用麻烦,我自己来,你也坐下吧。”

  此言一出,老管家和陈冲霄瞬间愣住,眼前这人怎么越看越不像上得台面的样子,观其言谈举止,仿佛就是来骗财骗色一般。
  最主要的,是刘寒锋竟然说出让李金娥入席的话语,要知道此时女性地位本就不高,宴席期间,便是高门大户的小姐,都需要家主恩准客人同意方能入席,更别说一个端茶送水的奴婢了,这都敢登堂入室,那还不反了天。
  “真人,万万使不得,万万使不得,古语有云:卑者不足道也。我是奴仆出身,岂能逾越礼数与老爷和真人同坐,还请真人莫要让奴婢为难。”李金娥受宠若惊地低头道。
  并不理会老管家和陈冲霄看自己的眼光,刘寒锋伸手扭下桌上的一只鸡腿,一边放在嘴里大口咬嚼,一边看着李金娥淡然开口:“姑娘此言差矣,人以天地之气生,四时之法成,皆受父精母血所化,何来贵贱之分,不过是世人强行界定,老管家,您说对不对?”
  此言一出,陈冲霄杀意暗起,眼前这人不过一个游方行脚的道人,到此被奉为上宾礼遇,已然是其几世修来的福分,不想这人却敢这般借机卖弄,主人在场还擅自做主,着实有些不将自己放在眼里的意味。
  老管家哪里敢言半句,只得惶恐不安的看向陈冲霄支支吾吾。
  眼球一转,陈冲霄不怒反笑的摆出一副上下兼容的表情道:“哈哈哈哈,听真人一席话,陈某愧疚难当啊,不错,众人平等,哪里就有这般多的高低贵贱,既是真人允许,你便坐下吧。”言罢,抬头看了看刘寒锋身旁站立的李金娥。
  见陈冲霄应对还算得体,刘寒锋不由得对其高看了一眼,自己几番折辱于他,他却还能这般恭敬,足以见得此人平日里没少受气。只是这般也就罢了,关键自己说出人人平等这种鬼话的时候,陈冲霄竟然还附和自己,若果真平等,世间又哪会如此不公。
  “陈家主果然人中豪杰,贫道深感佩服,来,喝喝喝。”
  只是举杯示意,刘寒锋并未与其碰杯,杯酒下肚后,便开始大口大口的吃着桌上饭食,狼吞虎咽、毫无风度。
  此情此景,陈冲霄再生不满,放下还未进肚的酒水,强颜欢笑的对刘寒锋开口道:“哈哈哈,真人好胃口啊,陈某这边还有些小事儿要与管家商议,真人稍待,去去就回,去去就回。”
  “嗯。”刘寒锋并不看二人,吃饭的同时,含糊应着。
  ……
  院中亭内,陈冲霄面色铁青:“这是从哪里找来的破落户,你看看他那副嘴脸,哪像一个可以治病抓鬼的道人,还有刚刚看向那妮子的眼神,依我看,就是来骗财骗色的。”
  “老爷息怒,虽说此人是粗鄙了一些,但他口颂圣号时,眼中毫无波澜,想来也是有真本事的,权且忍耐一二,待他看过小姐病情之后,老爷再做计较也不迟啊。”老管家低头劝道。
  “忍耐,要不是还指望他能给嫣儿治病,我方才就剁了他,真气煞我也。”陈冲霄怒气难消。
  “对了,有件事要你去办。”做了个手势,示意老管家附耳过去,老管家会意贴耳近前……
  “啊,老爷,这,这,这要是传出去……”老管家心生不安。
  “这什么这,还不快去,老子何曾受过这般窝囊气,我管他治好治不好,今夜过后,他必须死!”陈冲霄阴冷道。
  “老奴这就去办!”
  应承过后,老管家开始带人向郡史府而去,陈冲霄看了看其背影,也开始往厅堂折返。
  ……
  刘寒锋是筑基中期,但凡有心,周围十数里的风吹草动都逃不出自己的感知。
  方才二人交谈时,刘寒锋灌注了灵气到耳中,二人说的什么,刘寒锋自然知晓,无非就是过河拆桥的伎俩,想让自己为先前的无礼付出代价,对这些刘寒锋自是没有放在心上,只是心中暗自责怪自己险些看错了人,当真是个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东西。
  正思索之际,陈冲霄已然到得近前再次落座,刘寒锋也不问其外出何事,只是装出一副无所不知的神态,一边喝着酒,一边对李金娥高声说教道:“贫道生平啊,最恨的就是那些忘恩负义之辈,我看姑娘品性纯良、天资聪慧,今后可万不能成为那样的人啊?”
  明说李金娥,暗指陈冲霄,由于刘寒锋说的声音很是洪亮,以至于陈冲霄在一旁越发反感。
  “真人所言甚是。”李金娥端起酒杯,对刘寒锋举杯示意。
  二人碰杯过后,一饮而下。
  “真人好酒量啊,啊,哈哈哈!”陈冲霄皮笑肉不笑的对其道。
  没接陈冲霄的嘲讽,刘寒锋反问道:“陈家主,这也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了,贫道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当讲就是当讲,不当讲就是不当讲,不当讲就不要讲,还当讲不当讲,晚上有你好果子吃。:陈冲霄在心里盘算道。
  “真人有话直说。”少了恭维,多了不耐,陈冲霄冷漠道。

  “贫道常年游方在外,这身边嘛,也没个体己之人,我看金娥姑娘聪颖秀慧、乖巧懂事,莫不如陈家主就将金娥姑娘送于贫道收作门生可好啊?”刘寒锋挑眉道。
  闻听此言,陈冲霄冷笑一声。
  什么仙门真人、收作门生,不过也就是个贪淫好色之徒,反正对其无有看重,想要就送给你,怕是你无福消受。
  此话自然不能对其当面点破,右手衣袖一甩,陈冲霄低眼抬头道:“事后再说。”
  “好,我只当家主这是应允了下来,事不宜迟,待令嫒无恙,还请家主莫要食言。”言罢,刘寒锋做了个请的手势。
  见其总算有了行动,陈冲霄随露欣喜,做了个请的手势后,先一步出得厅堂,唤来下人安排了两句,不过片刻功夫,五六十个手拿棍棒绳索的家奴,便来到了几人近前。
  “陈家主也未免太过兴师动众,大半夜的喊来这么多人做甚?”刘寒锋不明所以。
  做甚,当然是为了抓你,若看的好,倒让你免些皮肉之苦,若看不好,让你死无全尸:陈冲霄心下自忖道。
  “真人有所不知,自变故发生,小女脾气越发暴躁,且力大无穷,我怕真人不能全力施救,这才如此安排。”陈冲霄一字一句道。
  只是瞥了一眼,刘寒锋并未多言,接着众人便浩浩荡荡的朝陈焉居所而去。
  ……
  飞鼠连天遮玉盘,叽叽吱吱惹人烦。
  阴风黑烟院里绕,生人见了魂出窍。
  嘶吼厉叫浑不平,犹伴摔门打砸声。
  不是寒锋真有胆,哪个还能靠近前。
  “家主不是说要帮忙?为何离的这般远?”刘寒锋向后看了一眼,对院门口的过道里站着的五六十人道。
  陈冲霄也在众人之列,听到刘寒锋的揶揄过后,也不发声,只是跟众人一样,颤巍巍齐刷刷的看向被铁链锁住的屋子。
  “一群废物,还不如一位女子。”刘寒锋小声嘀咕道。
  “拿着幡旗,去后面等我。”刘寒锋将手中幡旗递给李金娥同时嘱咐道。
  应了一声,接过幡旗,李金娥也开始向众人所在方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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