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冬天在慢慢过去，即使在光秃秃的土面之下，也蕴藏有春的新生力量，就在这冬去春来的日子中，大周国的百姓们迎来了他们一年中第一个，也是最重要的节日——新年春节。

        自从上次拜访后，陆逢秋就常去左氏房里走动，每次去还总带上一些别致的小玩意儿，加上嘴像抹了蜜一样的漂亮话，让左氏乐得合不拢嘴。他也撞见过几次君鹤昭，在这个冷面的中年男人面前，陆逢秋也尽情释放着自己皮相上的魅力，同时配以及其谦恭温柔的态度，让君鹤昭看他的眼神，也有所松动。

        “新年以后，我就要去梧州了吧。”陆逢秋看着院落里贴红挂绿，四处忙碌的下人们，感觉越到过新年的时候，心头怎么就越寂寞呢，看来一定是闲的。

        陆逢秋感叹自己还是棋差一着，就在快得手的时候，被从君家支走了，也不知道再次回到君家是哪一天，更不知道回来时左氏是否还买自己的账，看来还是修书一封，让父亲和陆氏全族好好在北境海阑猫着吧，想靠他搭救，估计得等到猴年马月了。

        最近陆逢秋总觉得自己非常孤独，心里空落落的，他总觉得身边没有一个人能理解他，更没有一个人真心实意陪伴他，每个人都想在他身上得到些什么，包括他的父亲，加上最近越靠近年关，越觉得自己身体不是很舒服，头总是晕乎乎的，也使不上力气，倒是变得爱睡觉了，有时候青天白日的就能在屋里躺上一天。

        “什么？他说他现在就想去梧州，不想等到年后了？”君家老夫人觉得很震惊，仔细想了想又觉得一阵轻松。

        “是的，他之前派小厮来咱们院里传过信，据说大房那里他也打点过了，大少奶奶很舍不得他，还特地把院子里的一个下人指给他作伴。”一个嬷嬷回答道。

        “那好，不用等了，择日不如撞日，备好车马，现在就把他送走！”陆家老夫人正愁事情会不会越拖越焦，没想到这陆逢秋倒自己识相，麻溜儿地走人了。

        “你这是要干什么？难道不在家里过年了么？”君鹤云回房的时候，只见陆逢秋已经指挥八角和安茴把行李收拾了大半。

        陆逢秋看到君鹤云，没有什么表情：“既是要走，也无所谓早晚，既然你我无兄弟缘分，我也不必强求，就此别过！”

        陆逢秋这个语气，很显然是打定主意短时间内不会回来了。

        君鹤云攥住他的手：“我不准你走。”

        陆逢秋只干笑一声：“这话你不应该和我说，应该去和你娘说，撒手。”

        “我去找我娘，你等我回来！”君鹤云丢下话就走了，准备彻底说服自己娘。

        陆逢秋倒也不管他，待他走远，就自己拎个包袱，又让安茴拎个包袱，坐上了去梧州的马车。

        “陆大人，我看你脸色不太好，感觉很不舒服的样子。”安茴看了看闭目养神的陆逢秋，有些不放心地问了一声。

        “可能是车里不舒服，没事。”陆逢秋确实觉得马车里很闷，但是冬天风大，又不好掀开帘子，好在路还算平顺，并不是很颠簸。

        因陆逢秋身体不舒服，安茴也没有多说话，而是安安静静地缩在马车的一角。

        君老夫人早就知道君鹤云会来找自己，所以她早早做好了准备，她列了一封长长的单子，单子上都是些难找难寻的年货，她还特地叫来了君鹤潼，让他陪君鹤云一起出门采买，采买前是吩咐又吩咐，吩咐完又缠着君鹤云和君鹤潼说了好一会子的话，一说就是两个时辰，最后还是君鹤潼打断了君老夫人的絮絮叨叨：“娘，你再不打住，天就要黑了。”

        君老夫人算了算时间应该差不多了，等到自己这二儿子察觉陆逢秋走了，就算骑上汗血宝马也追不上了，于是说道：“是我老了，难免啰嗦点，赶紧去吧，天黑以后有些商户就要收摊了。”

        君鹤云和君鹤潼不疑有他，接过单子就出府了。

        梧州离大周的京畿并不算太远，马车兜兜转转走了三日就到了。

        陆逢秋是被安茴摇醒的，等陆逢秋揉开惺忪的睡眼，发现马车里的行李已经被卸得差不多了。

        安茴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陆逢秋，天色很阴沉，看不出时间。

        “什么时辰了？”陆逢秋撑着身体坐了起来。

        “快到用晚膳的点了。”安茴一老一实地答道。

        “怎么，还没到晚就这么贪睡了？”一阵熟悉的男声吓得陆逢秋一激灵。

        “你怎么来梧州了？”陆逢秋掀开帘子，走下马车，果不其然看见秦甯生一脸笑意地站在不远处看着自己。

        “怎么，只准你来，不准我来？”秦甯生身后还站着一群丫鬟小厮，“你看你来这梧州，就带一个这个小童，能做什么事？要不是我也来了，你连饭估计都吃不上。”

        “那你先回去吧，路上辛苦。”陆逢秋拿出些散碎银两打赏给赶马的车夫，那君家车夫看了秦甯生几眼，就揣好钱走了，并没有说什么。

        “安茴，拎上行李，跟我走。”陆逢秋心想这君家也是够离谱，一个接车的人都没有，不过这宅子倒是不难找，因为放眼望去，只有一处有院落的宅子。

        秦甯生一行人没作声，也默默跟在陆逢秋后面。

        君家在梧州乡下的这间宅子显得很突兀，因为它坐落在低矮的村落中央，并不是荒凉的地方，但是看上去异常破旧，像是很久没人住过了，这一行人一边走，一边从周围的村落里走出村民，用疑惑的目光看着这群锦衣华服的人。

        陆逢秋也在打量这些村民，他们身着布衣，布衣上打着整齐的补丁，把自己收拾得还算干净整洁，所以他觉得这里也不算荒凉偏僻的地方，之前听左氏说过，梧州这间宅子就是之前当地的乡绅留下的，因在京欠了债，就把祖宅连同自己的佃户全部抵押给了君家，所以这些村民应该就是那些佃户。因君家本身不缺衣食，所以在收佃户租子上都是意思意思，再加上这几年都是风调雨顺的好天，所以这些佃户过得还算滋润，此时看到这批锦衣华服的人走向大宅，他们的眼神里不止有着疑惑，更有一份发自内心的恐惧。

        陆逢秋回头跟秦甯生说：“知道他们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们么？”

        秦甯生不解地摆了摆手。

        “你带这么多人来，人家以为你是来收租的，害怕了，懂么？”陆逢秋只觉得秦甯生简直离谱，梧州不比京城，这里又是乡下，带这么多人先不说能不能伺候好，这一大群人能不能供养得起都是个问题。

        “他们怕你怕什么，我家在梧州城有银号，还有钱办不了的事？”秦甯生只觉得奇怪，陆逢秋什么时候这么瞻前顾后了。

        “你这么跟着我，不会也是想住他们君家的别苑吧？”陆逢秋原以为秦甯生只是凑巧来梧州，现在听了他家在这里有银号，就猜测他是来这里打点生意的，不过看着他一路跟着自己，大有拿着行李入住的意思。

        “不然呢？你不会认为我去跟这些村民挤茅草屋吧？”秦甯生心里想，这君家别苑看起来有够破的，让他住还不想住呢。

        “算了，你爱住就住吧，也不是啥好房子，跟你家差远了。”陆逢秋仿佛看穿了秦甯生的心思，也抱着爱咋咋地的心态随便他了。

        他掏出之前君老夫人给他的钥匙，捅进了门锁，跟他想象中的一样涩，他转了好几次，差点把钥匙别断，才把大门打开。

        推开大门，倒是一个小而精致的院落，左边带烟囱的屋子应该是膳堂，膳堂旁是一小片园圃，中间的院落很空旷，只在左边搭了个葡萄架，还种着几株桂花树。

        这栋宅子的最独特之处，是主楼有两层，要知道在大周，除非是佛塔，是没有两层以上的楼宇的，这在陆逢秋眼里倒很新鲜。

        他感觉身上的那股乏力有些消散了，急忙用钥匙打开了主楼的锁。

        连跟在后面的秦甯生也啧啧赞叹：“这楼建得可真好哇！”

        陆逢秋看到楼里的陈设都还齐全，就是蒙了一层厚厚的灰，叫这些随行的人好好打扫一番想必还是挺美的，楼后还是园圃，种了好些树，再往前走就是一条很宽的河了。

        “我喜欢这里，你叫他们先打扫起来吧！”陆逢秋觉得这里舒心得不得了，简直是自己的世外桃源，他高兴地踩着木质台阶，蹬蹬蹬地爬上了楼。

        秦甯生真想一个大嘴巴抽死这个翻脸比翻书还快的人，不过看他一溜地蹿上了楼，才没有发作。

        楼上布置得比楼下更精致，陆逢秋突然想到之前在话本上读过的小姐楼，估计就是这样的，乡绅家的闺阁小姐估计就深居在这楼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等着丫鬟来送饭，送恭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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