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九章 —花谢叶始芽—临界

艾撒的酒会还在暗夜迷离的旋律中进行，气氛强烈的奢华大厅中暗香涌动，低语沉迷间没有人多注意到，端坐在红丝绒长软椅上仪态慵懒的西汀·菲殿下，何时与她的尚格大人一起静静的离开。人们，他们继续的相互彼此谈笑，象是早已熟稔了的知已，酒液燃烧起一阵阵无法压抑的心火，眼花缭乱间与各自中意的舞伴相拥而舞。可以通过语言表达的，不能明确表达的心意，在两个人单独相拥共舞的那瞬，耳鬓缠绵，都可以鼓起勇气倾诉着娓娓心事，或是将一切情感尽陷在无言之中。

        衣着整洁光鲜的侍者在宾客中穿梭着，尽职尽责，时时伶俐地将精美的点心和颜色丰富的酒水，用银制的大托盘灵巧的一样样快速端来端去，为那些熬夜欢愉的宾客们打点着发干的嗓子，和开始和神经一起变的空空落落的胃肠。

        那个人，在离西菲与尚格距离并不远的地方，大厅中央显赫的位置上，自始至终暗中静静观察着这对西汀宾客的举动。象正处在爱慕女子中的多情男子，目光很难游离开他爱人的身影，总是尽可能将她包容在自己的视线之中，一刻都不愿轻易的让她离开自己的眼睛。也不愿其他的人随意的去接近她，与她攀谈，每个细微的举动，都会令他的精神发紧。由于他观察时的注意力过于集中，在旋转时不小心踩到了怀中不知名的舞伴甜心的脚面，这时他还是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专注快超越了他的身份。

        目视着他们的离开，他怎能让她就此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中，象尾漂亮轻灵的游鱼轻巧的摆摆尾，还未惊起一丝波澜，就此轻易的溜走？在舞曲刚刚结束后，格贡·艾撒也一个人匆匆离开金色的热闹的大厅，他尾随着他们来到休息室。在空荡的走廊里，他遇到刚刚从休息室房间中出来的西汀·菲的西汀大臣尚格大人。他们之间的相遇很特别，按照正常的礼节与惯例，尚格大人需要侧身站在靠墙壁帏幔的一边，行以躬身礼，让艾撒王从他的身边先行通过，然后他自己才能继续的赶路。

        两个男子，迎面几步远，他们先是目光上的相遇，于是，他们几乎是同时向对方示意。虽然现在他们走在同一条走廊中，但彼此间的身份与地位却相差悬殊。艾撒王的目光看上去，更象是一个礼节性的不外乎的招呼，没有流露出任何王者的气势与尊严。

        尚格大人的目光明亮中带有谨慎，凝重深沉的眸子中，却分明地流透出一个信息，‘你要找的人，就在休息室里面……’，这个一个短暂包含默契的交流。他到底是一个老臣，一个王国中地位重要、身经百战、处事慎重的老臣。在他的目光中有着礼貌尊敬谦让的同时，还包含着种对自身很肯定的自信心，这使得他的眼睛看上去非常的具有神采，乃至明亮炯炯。随之，他并没有很快速的避开艾撒王格贡·艾撒的目光，而是就让它们在正面相遇，目光中，除了此时两个人不同的身份与背景，在心理与气势上似乎他们都是处于平等的。此刻，此间，除了西汀的尚格大人，也许不会，也不敢，有谁会这样有足够的勇气与自信心来直接面对艾撒王，这个难以让人看透不易接近的男子，最少这样做的结果，是不明智的。

        他们能在同一条通向休息室的走廊中，相遇机率其实很低的相遇。

        两个男子并没有说话，除了目光上的短暂交流外，随距离的贴近只是相互擦肩而过，除了耳边带过的风曾经因对流迎面相互冲撞，一切好似什么也没有发生的平静。他们的身体将一条并不十分宽大的走廊，从中一分为二，两个人各占一侧，各自走向需要的方向、目标。

        远离喧闹，安静温暖的休息室中，香料飘荡的味道，浅浅幽幽。暗室中独处的艾撒王与心事徘徊不安的西汀·菲殿下，象遭遇一次预谋好的巧合，成为两个人单独的约会。

        女王的身旁，依旧寂寞孤单。“有什么心事，与难以解析的问题，我可以为你来分忧吗，我的西菲殿下。”格贡·艾撒开出两个人的话题，已看穿喜欢隐藏心事的女人的他，看着西汀·菲欲言又止的样子，让他觉得这个时候还是他先发话的比较好，于是，他用很温柔中肯的声音说道。

        其实沉默无语中的她，在两个人寂静的空间里，恐怕在心底一直是在等待着这样的时机，这令她满怀期待，同时又令她深感不安。“我的王，我在想我该怎样来向您表达我此时困惑的心情，作为西汀的女王在这样的时候，以这样的话题来破掉今晚这样美好的气氛，令我觉得忧虑不安。可是，我的尚格大人刚刚给我从西汀带来的消息，让我的心情久久无法再平静下来，再以愉快的心情继续参加您的酒会。如果您愿意为我分担我的困惑烦恼，我的忧虑，我将对您和您的艾撒，充满无限的感激之情……”西菲平平的将整个后背完全倚靠在软椅中，保持秀丽仪姿的同时好象在借助椅背的力量来支撑起显得疲劳的身体。语气中收敛了许多平时常带着的女王式的傲慢之气，多少的听上去到是礼貌温柔，谦虚低调了许多。

        聆听着对面西汀·菲喃喃细语中的格贡·艾撒轻轻的，只是微微一笑，暗自中他想‘噢……，女人，她终归只是个女人，女人的那份心那，她摆脱不了她天性上的平凡与性别上的柔弱’。在格贡英俊明朗的脸上，安静平和的几乎不动声色，他继续说：“我想，我们是可以省去礼貌复杂的开场白，这会令我们的交谈变得辛苦乏味。菲，在未来我们将会是无所不谈的，朝夕相处的、将共同执手面对繁荣与艰险，风雨同舟的爱人。因此，我的菲殿下，现在西汀的事情，我想我是完全可以为您分忧与解除烦恼。”他缓缓放下手中盛着发泡酒的杯子，用他充满感性的深情的目光平静的认真的看着西汀·菲。

        仿佛就在这瞬，他已一跃成为西汀·菲在这个世界，乃至她的幽冥晦暗的精神世界中的一线光明，照亮温暖着正在黑暗徘徊无望中的她，成为，是她的，最值得依赖的、最坚强的、最强大的唯一的依靠。

        踌躇间，西汀·菲并没有马上回答艾撒王的话，也许她还是需要些时间来理清头绪，组织起自己的语言。想了想，她站起身来，拖动着厚重华丽的裙摆，向前走出去几步，站在了房间的中心，将自己的裙摆背影放在格贡·艾撒的面前。看样子，她并不着急想面对他说出想说的话，这需要勇气，而她现在自身所具有的勇气，是无法让她来面对格贡·艾撒的。

        她静静地站了一会，“就在刚才，尚阁大人从西汀赶来，西汀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意外的事情，在艾撒与西汀的边界一侧的公路上，西汀运输原燃料的车子中途发生了事故，大量的原燃料发生泄漏。周围的一些人在争抢倾泄的原燃料时不小心引发了原燃料的爆炸，结果混乱中一些人慌不择路不辨方向跑到了艾撒土地，于是，非法越境的他们被您忠诚的士兵所扣留。原本，这样的事情我是不想亲自过问的，过后会有人处理好一切，可是尚阁大人告诉我，西汀很多人站在事故原地久久请愿不散，恳求尽快放那些越境意外闯入艾撒土地被扣留的人回来。您的加冕礼即将举行，我不想因这样不愉快的意外之事，破坏西汀与艾撒间的祥和气氛牢固的关系。只是，尚阁大人请求我一定要在您的加冕礼之前解决掉这件事情，以免影响到您的加冕礼的气氛和我们之间联姻的圣礼。而要快速解决平息这件事情，虽然不想，想必，我是一定要惊动您的，我的艾撒王。此时，发生这种事情，令我和我的西汀在您的面前无法感到荣光，身为西汀女王的我更是内心忐忑，深深为难，并倍感忧虑，烦恼怎能不就此占据我的心那。”

        说话时的西汀·菲一直用她高傲挺秀的后背，向着格贡·艾撒王，没有正面去面对他，让他看不到她面部的细微表情变化，不过她的沉吟般略带沙哑的语气中，透着一丝她想极力掩饰的尴尬，还有被她压抑住的自己起伏波动中的情绪。

        黯然失色之中，对答中的男人与女子。

        敛住的气息，她是掌管西汀的史上最年青的女王西汀·菲殿下，年纪轻轻的她自登上王位之日起，她的身份与能力就充斥着被怀疑、被质疑，在自觉与不自觉间，情愿与不情愿中，充当着一个王国中，并不被所有人信任因孤立而变得高傲的角色。以西汀的角度，从个人情感上，从自己的内心，西汀菲是不愿意就此放下骄傲的女王姿态。尤其是被一个自己从未对其产生有感情的男子，清楚彻底的看透内心隐藏着的无奈与懦弱……。在别人的土地上，象四处流浪中的难民，这样低声下气的去恳求一个人的帮助，象个无助后不知所措茫然中的人，落迫后的在仓促中去寻找一线出路，哪怕对方也是身份显赫，地位尊贵的王。这是她的自尊，西汀·菲的自尊，放不下的自尊，除了身份已空无一切的，完全出于自己全线防御性的自尊。

        暧昧朦胧的气息，淡淡光影交叠中，几步外近在咫尺的距离感，轮廓分明，这是一个修长到很唯美的背影。周身散发着迷人的，女人特有优雅的气质与青春芬芳的气息，装饰繁杂、刺绣精美的华丽礼服，紧束纤细的腰身曲线，一头垂至腰际，打着发卷并饰有珠宝的柔软秀发，均镶嵌在氛围渐渐变得暧昧的灯光中。

        女人，美妙曼妙的事物，天生就具有狡洁、易变幻的本性。

        格贡·艾撒一直自认为自己是一个冷静且理智的人，他不会被任何外界因素所动，如同一个血液一直处在冬眠期的冷血生物，很难有什么东西或事情能让他变得冲动热血起来。在行事过程中也不会受任何人的左右与任何事物的干扰，不仅如此，他最擅长将复杂的事情与决策快速变成自己一目了然的事情，并加以个人非常独断性的判断。因此，这是他自己最崇拜自己的地方，甚至有些的自恋式的疯狂，也是他最值得为自己感到骄傲的地方，他崇拜的人就是他自己本身。

        女人，有时，象洁白纯净的长着美丽翅膀的天使，拥有着非常善良的品质性格，温柔的在等待自身被救赎的同时，也在努力救赎着别人，充满了无限的，用不完的爱心与随时会泛滥成灾的同情。有时，就象只有美丽外表与凹凸身材曲线的空壳，大脑空空荡荡极易满足的白痴。几件漂亮的但会随着时间过时的衣服、几套闪着珠光的只能用来配带的冰冷首饰，几句漂亮的没有任何实际内容的空洞情话，这些都可以令她们感到所谓遭遇幸福的大呼小叫，感动不已，以至泪流满面，立即在脑子中编织梦想出另一个自我的完美世界。也有时，看不透的那些同类物种，更象是天性就会极善于隐藏着自己疯狂与残忍的，下手时可以咬出对方骨髓的贪婪掠夺者、不会给任何人以同情，不计任何代价、不择手段的喋血的恶魔。

        这些之间没有绝对明确的界线，只是因某一时，某一刻，某一突发事件就可以轻易改变其的属性。归纳起来，发现这是这么的难以确定，不稳定的因素过多，过于的复杂，最终只能以‘易变’来与其含糊不完善定性。细看之下，却还是显苍白。

        女人，本应置于透明的水晶做成的玻璃罩子中，防御的密不透风，不惹尘埃；用最华丽的金丝绒柔软包裹，用贵重的珠宝点染衬托，呵护的象清晨细雨过后沐浴阳光中将开未开的花蕾。保持住青涩的纯洁，又具有令人满怀期待心动的娇艳，甚至会让人极端的产生一种强烈的破坏欲。

        在政事残酷的，可悲可笑的，变相的有时候根本看不到鲜血的舞台上，幕前、幕后、幕中、暗场、暗幕中，宦海风云沉浮，对女人来说，对于所谓再优秀勇敢的归终是女人的女人来说，都是一个不应轻易贸然涉染地方。

        就算她会拼尽自己的全力，尽自己所有可能，拥有再坚毅顽强的品格性情，但她终归是女人，她无法改变这个上天注定的，会在一生机遇中一直处于弱势妥协的脆弱性别。要与这个性别本性上的懦弱相抗衡，与公正与不公正的同时抗衡，并维持住事态的平衡，象西汀·菲这样的女人，只有成为艾撒的王后陛下。借助于王权，在王室的护佑之下，才是唯一可能躲开直接与血腥政事的斗争，以最快速度，以最平稳的方式，登上地位权利顺利抵达巅峰的捷径。命运给西菲所能的最大的关爱与荣耀，就是在她出生时就给了她一个注定的女王的身份，促使在未来的一天能让她有机会接触到一位王，并有可能尽努力成为他的王后陛下，随之能与这位王平起平坐在圣殿之上。

        从此，她的命运将与那个人牵连在一起，关系密切、变成无法再分割开。在看似必须共存亡的角色命运之幕中，可笑的很，她是不会拥有自己的爱情的。就象是她会拥有做为王后陛下的权力荣耀的同时，也会拥有因此带来的所谓快乐，但她并不会因此而拥有足够的，属于自己心愿的幸福。那么，幸福是什么，是啊，幸福是什么？什么会是西汀·菲的幸福那，她在内心深处唯有她自己知道，随着快乐的到来她的幸福就会不见，她的幸福会因她的快乐而消失，她所想要的幸福又是什么那？‘她会对她喜欢在乎过的人，经历多年依旧泪流满面，她会对所谓爱她的人，转身离去时只是无动于衷。’对于看不见的幸福，他们说的，他们讲的，他们所向往的，他们所追求的，他们所执着的，他们所颂扬的，终究是些令人无法、难以相信的东西。

        未来的路，希望渺茫，除非王死，艾撒的王是不会让她这个西汀女王，有任何机会再登上政事舞台的幕前。她将必须自觉隐退于幕后，放弃掉所有以前、现在的、曾经的权力。还有，包括她自己做为西汀女王的权力与身份，虽然在她的名义上是可以同时与艾撒王共同执掌艾撒与西汀权利的艾撒的王后陛下。

        她只是，只会成为，只会死，不会废的，最高后*。

        是啊，有多少人希望她这样去做那，或是，正在等待着她这样去做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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