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有时很想拥有火星上的朋友
她确认了时间。
现在是晚上八点。而她现在要去确认敦的回复了。
手机正夹在一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里，以提醒自己在得到否定的答复后保持一颗平静且坚强的心。
——保尔·柯察金同志，请保佑我能顺利交到第一个朋友，拜托。
虽然没有在心里以这样的句式反复诵念，但是她的确是出于这个动机才把手机放到了书里的，她坚信文字之间是相互认识的。
她把手机翻开，像是翻开一具绑满定时炸弹的尸体，小心翼翼。
聊天框里只有一个0，却在她心里重复了四次——【00：00】。
定时炸弹计时结束，在她心里震耳欲聋地爆炸了。
“……”
好难受。
虽然给自己打了很多剂预防针，但是想要哭的时候这些垒起的防御线通通崩溃。
豆大的眼泪滴在手机屏幕上，于是那个0在眼泪制作而成的放大镜的衬托下变得更大更显眼了。
“……”
更难受了。
【敦君，】她把眼泪抹掉，在输入框里打下文字，【那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她觉得这个句式不太礼貌，于是改成：
【敦君，能告诉我你喜欢什么样的人吗？】
可她又觉得这个说法怪怪的，像是女孩子在告白，她又改成：
【请问敦君喜欢那类人？】
又改成——
【敦君，你想要什么样的朋友……】
到了最后，她说：
【敦君，请问今天的蛋糕是什么口味的？】
她发送了出去。
——“是最普通的鲜牛奶蛋糕。”看到消息的敦告诉太宰，“但是必思答小姐为什么要问这个？”
【是咖啡口味的。】太宰手速飞快地发送消息，完全忽视了敦的情报。
敦：“诶？太宰先生……您好像听错了……”明明是牛奶口味。
“这是战略。”太宰回答，“敦君要不要先去洗个澡休息一下？”
“额……”太宰先生，这好像是我的手机，而且必思答小姐也是在和我聊天。但是就算把手机放在他手里他也不敢轻易回复必思答的消息，他生怕说错了什么打乱了太宰的任务，于是兜兜转转到最后他只格外认真地说：“太宰先生，必思答小姐很敏感，您不要欺负她。”
“敦君为什么站在必思答那边啊。”
“……啊？”
“很奇怪啊，我知道敦君一直以来都很照顾人，但是我们认识必思答才两天不是么，敦君刚才还说要说服必思答去看心理医生——只是一个委托对象，不需要做到这种地步吧——镜花是不得已，必思答可不是，敦君有点过于好心了。”
“……太宰先生为什么要说这么过分的话。”
“我是在保护敦君，”他看了一眼手机界面，确认没有新的消息发送过来，“敦君知道在回溯过的时间里都发生过什么吗？”
“……”他不知道，他不可能知道，只有太宰一个人知道。
“那么，我来重新介绍一下必思答吧。”太宰说。
“我们的目标对象是个杀人犯，穷凶极恶且不择手段。平时喜欢伪装成大小姐乖乖女的样子，实际上无恶不作。”
“你把她当做朋友，她也许只是把你当成最喜欢的宠物，而她又抑制不住残虐动物的天性。她捏死鸟，收集蝴蝶的翅膀。”
“她用能力肆意妄为，今天甚至为了试探侦探社的底线当着你的面杀死过我，她曾经引发过震海啸，对人类进行大规模地无差别屠杀……还要我继续举例吗？敦君，你们最好不要成为朋友……不对，不是‘不要’，是‘不能’。她不是镜花，没人逼迫她去做这些事，她也无法被三两句话改变。”
但如果有人要拿着什么事实证据来诋毁他自己，估计能说得更难听，毕竟光是消除他的黑历史都让他销声匿迹了两年。
太宰观察着敦的神色，晦暗不清。
“奇怪的是太宰先生才对吧？”
“……”
“太宰先生究竟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话呢，不奇怪吗，既然必思答小姐一定会回溯时间，这些话就算对我说也不会起任何作用不是么？”
“我不像太宰先生和乱步先生那样聪明能一下子就能明白敌人的意图或者指出幕后凶手，如果没有提示，无论如何我都猜不出来你们的谜语。”
“但是也有事情是太宰先生不知道的。”
“因为太宰先生的能力是无效化，既不会突然之间变成老虎也不会变成夜叉，比起给别人带来麻烦更擅长帮别人解决麻烦，就像侦探社的存在一样。”
“所以太宰先生没办法体会……”
“您没办法体会，危险的是能力，而不是必思答小姐。”
“如果换做是我……如果换作是我能使用时间的话，我做得一定不会比必思答小姐更好。”
太宰对上敦坚定的眼神。
——“敦君……”太宰尴尬地腾出一只手，捏了捏衬衫的衣领，他知道敦感情丰富，体贴又温柔的人，不像他，不擅长用好听的话说服人，安慰别人也只会拍一下肩膀然后独自离开，挽留人只会在他背后抬手又愣愣地放下，“她现在应该很想听到你这些话。”
“但是我想让她成为帅气的狙击手。”
也许敦说得对，奇怪的是他。
在戏剧性的相遇之后，像节拍器一样动摇了。
“我想让她看着我。”他说。
透过倍镜把他的身影放大，像画一个“0”一样把他的身影从纷扰的人群里额外圈出来，然后按下扳机，把他可望而不及的爱和死亡一同带给他。
“至少在她的视野之内，她的能力对我无效。”
——他的话音一落，这些话便被收回了。
“咖啡味的蛋糕……咖啡味的蛋糕……”必思答躺在床上张开大字喃喃自语，她听到和以往一样的妈妈和会社里的人打电话的声音，但她不再和以往一样困惑于为什么有可乐味的糖果，为什么会有咖啡味的蛋糕。
“咖啡。”
“coffee。”
“c——o——f——f——e——e——”
fee是费用的意思，是指她的债务吗？
等等，coffee的音标是——
是【kfi】，是ok！
所以以“fee”结尾的意思是等这次债务或者委托结束他就会答应成为她的朋友吗！？
敦君好聪明！
因为被太宰治和侦探社操纵着，所以不能正面接受她的好友申请，不得不以这种暗号传达信息。敦君好聪明！
但是太宰治很不好对付，乱步先生也是，就算只是一个单词他们也能看出端倪。
不能给敦君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只要把钱还清再熬过这个礼拜后正式地向敦君提出一次好友申请就好了，到时候他一定会回复“1”的，然后她就有人生中第一个朋友了！
这样一来，她交第二个朋友的时候就能把“1”改成“2”了，以后的朋友也会越来越多的，一定会上升到两位数的！
她把手机放到胸口，满怀期待地、甜甜地笑起来。
她把这件开心的事第一个告诉了费奥多尔。她等不及要告诉他她有第一个朋友了，而且费奥多尔也喜欢她这个朋友，否则也不会出大价钱买他——虽然她要替他付那么多钱，虽然敦君是以她的名义买来的，但是她希望大家能和睦相处。
她拨通他的电话，希望现在他有空……
“喂……必思答？”
她听到对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且下沉的音调。
“费奥多尔，我马上要有第一个朋友了！”
“朋友？是个什么样的人？”
“是一只白色的小动物。”
“哦，是人吗？”
“是人，你也喜欢他的，我希望你们也相处得很好。”
“听起来不太可能，你会告诉他你的能力吗，你会告诉他我的能力吗？”
“额……我……”答案是不会。
“必思答，在任何国家朋友这种关系都不需要仪式或是领证对吧。”
“嗯……但是我们会签合同。”
“我是想说，‘朋友关系’包含着隐瞒和欺骗，没有人会为它发誓忠诚。”
“……”可是她并不想欺骗敦君，但她也的确不能把她做过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他，因为他是侦探社的人，因为他有可能告诉太宰治，告诉福泽叔叔，最后福泽叔叔会告诉西蒙娜她们，最后的最后，妈妈就知道了，妈妈也许还会告诉爸爸——人的想法是很难改变的，所以情报和秘密是最最危险的东西。
费奥多尔的话让她重新审视了“朋友关系”，也许她应该在合同里增加关于保密协议的内容。
“必思答认为我们之间为什么能保持这么长久的联系呢？”
“额……”
还没等她说什么，对方就替她回答了。
——“是因为我们之间没有隐瞒。”
“好像是这样……也许我应该在交朋友这件事上想得更周全一点——费奥多尔，你现在在哪里做什么？“他们经常以这个盘问的句式诘问对方，从来不觉得有任何不妥。
“因为是被绑来的，所以现在在一个不知名的地下室和重要人物对话。”
“啊，我是不是真的打扰你了？”
“那也是在会议前不关手机的我的问题，而且你们同样重要。”
“但是我还是尽早挂掉比较好，替我向你对面的人说声不好意思。”
“嗯。”
她把电话挂掉，视线落在u盘上，虽然没办法依靠成为敦君的朋友规避债务，不过剩下的两个选项——杀一个人和慢慢还债也并不是没有解决办法。
虽然她不想杀人，但是如果真的如太宰所说能依靠程序把杀人合法化，而且杀的是正在做坏事的坏人，那么拿这个不认识的坏人换一个可爱的、白色的敦君，她还是非常乐意的。就算太宰实际上在骗她，她杀了人，最后却被警察找上了门，她也能使用能力重新选择慢慢还债，她先拿自己用不着的零花钱抵，等到了适当的时机，短则三个月长则两三年，她去买一个彩票，合情合理地拿到一大笔钱，一下子把钱还掉就好了。
她把u盘里的文件拷到电脑。她考虑过u盘里可能有病·毒，但是她的电脑里没什么重大且不可泄露的情报，而且就算死机了她也能回到插入u盘之前。
她打开文件，发现他所谓的学习资料是内容丰富全面的枪械原理。
“……”她用食指滚着鼠标中键下滑，确认没有突然之间出现色情杂志上才有的肉色图片才开始隐约感觉这件事情是认真的，明天她真的要去杀一个人了，在此之前她要掌握怎么组装零部件，选择什么样的射击姿势，倍镜要怎么看，怎么观察周围环境……这些是她的知识盲区，是她在课本上和图书馆的馆藏里学不到也接触不到的。
如果我能学会怎么用枪的话，就算在大家面前使用了能力也可以说是技术精湛百发百中吧？这样就能不用担心能力泄露地帮费奥多尔和敦君的忙了。她心想，决定好好把这些理论和实践经验的材料学进去——花一个晚上。
是的，唯一的障碍是她只有一个晚上的时间。即使能回溯时间，集中精力背书也是一件极其痛苦的事情，而且她会强迫自己把所有内容一字不落地背下来，就算是图例下面小小的一行标注，就是页面底部成片成片的注释，她都会像是图片一样地拍下来保存在脑海里。
说实话，她到现在还记得昨天念的漫画书里百分之八十的台词对话和她模拟出来的人物动作。
呜……痛苦的记忆涌上来了，她赶紧往自己的脑子里塞新的数据参数，试图用枪身和文字的黑色覆盖那些黄色废料。
说起来，还有一个问题她没解决，但是得等到她把这些资料全都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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