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魏太后薨
翌日,沈岁宁几人北上圣京。他们计划先南下绕岭南穿过南水湖抵达洪泽,再从洪泽乘船上圣京。
由于沈岁宁还不到三个月,他们走得很慢,一路上还得甩开追兵,半个月路程足足走了月余,到了十一月中旬,才抵达岭南境内。
刚到岭南,他们便遇到流民,许珏下车阻拦流民,贞娘为沈岁宁不受伤,不顾沈岁宁反对将所带干粮全部分给了流民。
最后流民还是冲撞了沈岁宁。她在途中低热了两日,到了岭南许珏请来大夫,强制她休养几日。
而遥远的章华宫里。
魏太后穿着绛红凤袍,头顶凤冠,额间朱红点画,雍容华贵,端庄典雅。她静坐大殿,一旁矮桌上琉璃盘中珍珠色泽温润,午后的阳光穿过窗棂,赏赐给这间屋子最后的光辉。
赵嬷嬷一脸悲戚,跪在一旁垂泪。
“有什么好哭的。”魏太后目不斜视,“祈儿,连哀家最后一面也不愿见吗?”
赵嬷嬷擦拭眼泪,“太后,您一心一意为皇上,到最后却被人摆了一道。这……”
“天下哪个母亲不是为了自己的孩子好,只是哀家的孩子是皇帝。哀家棋差一着,技不如人,如今为了他的江山,哀家愿意。”魏太后望了眼辰元殿的方向,“再去请他,哀家还有心愿未尽,不见他走不甘心。”
“是。”赵嬷嬷起身,跌跌撞撞出了章华宫。
魏太后微仰头,闭眼忍下眸中酸涩。
“参见母后。”
轻柔的声音传来,魏太后睁眼,自上而下打量面前的女人。
端庄,干净,从容,依旧是上好的皇后样。
蛇蝎啊!
“皇后是来看哀家笑话的吗?”魏太后冷冷看着她。
沈宛宁微笑,十分得体,“本宫奉皇上之命,来送太后娘娘最后一程。”
最后一程。
越过沈宛宁,目光触碰到金杯时,魏太后目光一缩,她厉声道:“即便哀家要走,也轮不到你来侍奉。”
沈宛宁等她骂完,抬手示意宫人放下酒樽,“太后抗旨不尊,你们先退下,本宫劝劝太后。”
宫人一一退出,殿内两人,一人端坐,一人站着。
沈宛宁打破沉静,“母后,那个野种已被皇上处理了,世人永远不会知晓大瑶的太后在圣京为质期间与敌通奸,还为他生下一个儿子。”
魏太后猝然抬头,目光阴鸷。
沈宛宁往前走了两步,站在魏太后面前,一副胜利者的姿态,继续道:“母后,您做下这等龌蹉事,怎么还有颜面活着呢,当初就该以死谢罪,洗清你身上的罪。”
“哀家带你不薄。”魏太后盯着她,一字一句道:“你刚进宫时,跪在地上求哀家给你指点迷津。哀家把你当成自己的女儿对待,你却这般回报哀家,沈宛宁,你有没有良心?”
“良心?!”
沈宛宁眼神一变,冷冽刺骨。
“我敬您为母,您却只当我是个可以利用的工具。您培养我的野心,让我为这后位稳固争上一争。为了皇上远离沈岁宁,你利用我,给皇上下药,让我怀上皇上的孩子,最后呢?”沈宛宁扫开矮桌上的珍珠,白润的珠子在地上跳跃,最终归为平静。“最后我的孩子死了,我还要给你顶罪。明明错的不是我,也不是我的孩子,我们为什么要承担这一切。罪魁祸首是你,是你自以为是,一切皆是你!”
恨意滔天,已然喷涌。
“所有害过我的孩子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我要你们用命来偿!”
沈宛宁从绣了金丝的衣袖中取出一道密旨,“啪”地扔在矮桌上,“母后,您处心积虑想找的是这个罢。”
魏太后脸色顿时煞白,她缓慢转头盯着那道圣旨,目光愣愣。
“母后不看看吗?不看看先帝到底说了什么?”
魏太后手指颤抖,她拿过打开,是先帝的字,上边还盖着玉印。
“啊——”
魏太后一把扔掉手中的圣旨,“你这个小贱人,你以为你赢了么,你的结果不会比哀家好哪里去,弑杀生母的孽障。”
“生母?”沈宛宁弯腰捡起地上的圣旨,狠狠道:“如果不是你挑拨离间,我如何会与母亲妹妹反目。我的生母,哈哈哈……太后娘娘您好天真,这个世上,连她自己都不承认是我生母,谁还在乎我是不是她的亲生女儿?我杀了她?您开什么玩笑!太后您大概老了,记性不好了。大长公主手握先帝遗诏,抓着你的把柄,为沈岁宁以此威胁您。是您寝食不安,夜不能寐,想方设法刺杀了她,嫁祸于雅堂社。母后,您有没有想过,如果不是因为你贪心,不是因为你三番五次想治沈岁宁于死地,我母亲怎会用先帝遗诏威胁您?我对她是心有怨恨,我恨她怨她眼里心里没我,即便我小产甚至无法再有子嗣她也未曾动过遗诏的心。可为了沈岁宁,哼,那才是父母之爱子啊!可即便她偏心至此,我也从未想过杀了她。母后,我母亲死的时候,手里握着的,可是您头顶上的红宝石啊。”
“哀家所做皆为皇上,为大瑶,是先帝负我。”魏太后目眦欲裂,“他到最后,他不信我。他让我当太后,却把我的一切攥在别人手里。他为什么不问我,为什么!”
萧寄禺,我为你入圣京为质,受奸人侮辱,生下孽种,蝇营狗苟活着,是为了回国与你团圆。
我魏舒月这辈子,没有辜负你啊!
沈岁宁是顾川的种,怎可能当祁儿的皇后。我杀岁宁,是为了大瑶,为了儿子。
可你却来给我添堵,你把我的命送给了你妹妹。她三番五次坏我好事,甚至为她威胁我。你明明知道,这是我的罪孽,这是大瑶的丑闻,这会成为祁儿一辈子甚至在史书上也无法抹去的污点。
你让我如何放过她!
即便我有错,和儿子有何干系!!!
当年,你若是问我,我岂会瞒你。
你为何问也不问,便直接定我的罪!
当初魏太后入圣京为质,因为貌美,被圣京荒淫无度的异姓王爷朱郧看上。朱郧霸道,只要他看上的女人,不管是谁都逃不过他的手心。
魏太后势单力薄,躲了几次后却被朱郧以大瑶幼子相逼,只能无奈就范。
她多次想死,却被朱郧囚禁侵犯,最后怀上了他的孩子。
那个孩子命太硬了,她跑她跳她捶打肚子,都不能杀死他。
朱郧知道后,暴怒无比,将她绑于床榻间,直至生产。
那个孩子眉眼酷似朱郧。
她将恨意发泄在孩子身上。她甚至想,只要这个孩子死了,一切也许就没有发生过。
她给孩子服了毒,她哄骗他,“这是糖水,乖,喝了就好了。”她把毒水一点点喂进孩子的嘴里,直到看到他口吐白沫。
可都这样了,那个孩子还是没死!
朱郧一怒之下,将她送给各个男人,那几年她辗转于无数男人的床榻间。
她脏得恶心。
她想死。
可一想到还在圣京为质的孩子,想到远在千里之外的夫君和儿子,她又苟且偷生了下来。
后来,朱郧□□大瑶皇妃一事,闹到了圣京陛下面前。
圣京陛下龙颜大怒,朱郧被斩,那个孩子送给了普通人家抚养。
也因她在圣京的遭遇,圣京陛下有愧,萧渊祁才能轻而易举顺利将他们接回。
圣京那几年,是她的噩梦。
她吃斋念佛多年,噩梦依旧缠身,从未治愈。
如今,再也好不了了。
她魏舒月这一生,活成了一个自以为是的笑话。
自认为拥有了一切,却不想一切皆空。
可即便到此时,她怨着萧寄禺,她也依旧不愿他们的儿子为难,为了他的江山,为了大瑶,为了儿子身上无污点,不成为后世因她被诟病的君王,她愿意赴死。
让这个秘密跟着她一起死去,再也不能翻起任何波浪。
她的儿子,她的祁儿,不能有任何污点。
他要稳坐皇位,成为大瑶的盛世明君。
他的父皇是大瑶的世宗皇帝萧寄禺,母后是为国为质,辅佐两代明君的魏舒月。
必须只有这些。
沈宛宁看了眼她头上的凤钗,通体金黄,凤翅翱翔,独独缺了那颗熠熠生辉的红宝石。
“那颗红宝石,宛宁好不容易才塞进她手里。”沈宛宁阴恻恻说,“还有,再告诉您一个秘密……”
“你!”魏太后猛地站起来,她双眼瞪得老大,不知是受惊还是愤怒,整个人抖得跟筛糠似的。她指着沈宛宁,破口大骂,“你这个贱人,你不得好死!皇上,哀家要叫皇上!我要见我的祁儿!”
“太后,宛宁最后尊称您一声太后娘娘,您路上慢点走,走稳点。”她转身离开,“本宫的结果,可惜您再也没有机会看到了。皇上已经下旨,若是太后嫌鸩酒难以下咽,便赐太后三尺白绫。”
“哀家要见皇上!”
“祁儿!祁儿!”
章华宫殿门打开,宫人捧着酒壶和白绫入内。沈宛宁一步一步远去,没入昏光中停伫,身后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安静。
“去禀告皇上,太后娘娘自戕了。”沈宛宁摇身一变,恢复往日里的端庄淡雅,“皇后及时赶到打翻了毒酒,却没能救下太后,如今性命垂危,请他速来见太后娘娘最后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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