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藩王
太祖登基后,吸取唐亡的教训,不分封异姓王节度使之类,而是把自己的亲儿子分封到各地,掌握军权,拱卫京畿,一旦京城出事便可率兵勤王。
太祖曰:“天下之大,必建藩屏,上卫国家,下安生民,今诸子既长,宜各有爵封,分镇诸国。朕非私其亲,乃遵古先哲王之制,为久安长治之计。”
太祖的儿子们如秦王朱樉、晋王朱棡、燕王朱棣、楚王朱桢、湘王朱柏和宁王朱权等等等等都曾领兵作战,基本分散到东北,北方,西北战略沿线上,守卫边防。
然鹅,一些事讲究个平衡,此消彼长。当地方藩王权势过大,拥兵自重,皇帝心里就开始犯嘀咕,不踏实。到了建文皇帝这儿,各地掌握兵权的不是他儿子,是他亲叔叔,人心隔肚皮,他一个年轻皇帝自然觉得皇位不稳,群狼环伺。
地位不稳,心就一狠。于是建文皇帝想出了一个顶顶馊主意,直接削藩,以各种理由废黜诸王王位。
他可能以为是在削土豆,说削就削。
可他忘了有的叔叔能忍气吞声,不代表全部都那么好欺负。
许多亲王都是刀光剑影里混出来的,人家可不是好惹的。亲爹是打下江山的太祖皇帝,现在亲爹尸骨未寒,侄子就翻脸无情。再说了,若不是嫡长孙朱雄英死的早,轮得到你一个庶出当皇帝?
好吧,你做初一我做十五,削到燕王朱棣时,燕王直接起兵,反了!
而燕王,也就是成祖,夺得皇位后,他反应过来了。现在自己是皇帝了,那就是为各地藩王树立一个成功榜样啊。
有一就有二,大家都曾是藩王,你能造反,我也能啊。风水轮流转,大家都姓朱,谁知道以后谁当皇帝呢?
成祖自然想到了这一层,于是他延续削藩策略,先后将兄弟齐王朱榑、谷王朱橞,侄子定王朱济熺废为庶人,限制诸王特权。
宣宗继位一年汉王朱高煦造反。朱高煦是成祖的儿子,宣宗的叔叔,可以说汉王走的是自己父亲的老路子,可惜失败,遗憾退场。
春秋之乱,始于分封。难道太祖不知就算是亲儿子,在皇位面前,就别讲什么父子之情了?
且亲王在地方住的不是所谓的四合院王府,而是一座王城。为了作战需求,当地兵马受亲王直接指挥,在这种情况下,基本上除了皇帝,谁也奈何不了亲王。
太祖自然知道。
所以朝廷规定,亲王分封而不锡土,列爵而不临民,食禄而不治事,且不可参合四民之业。意思就是,这块地分封给你住,但地不是你的,有爵位有供奉但你不能管事儿,还不能参与士农工商行业。
简单来说,就是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做。
并且在洪武后期,各家亲王都要将王子送入皇宫,名义上陪伴祖父,实为人质。
成祖皇帝对藩王的限制更加严格。不准藩王进京,不准兄弟之间见面走动,甚至不准出城,连清明扫墓都要提前申请。如果私自出城,就是“违禁”,皇帝就可以名正言顺地降罪了。
所以宁王才这样说,他对外面的消息关注不足也是正常。
汪直了然一笑,压低了声音,“王爷以诚相待,那汪直不妨透露两句。”
宁王眼前一亮,“请讲。”
汪直道:“现在关于荆襄之事,皇上派了原杰大人前去解决。这不,荆襄实在是个难啃的骨头,皇上不放心啊,特命我去探一探,以免出了纰漏。本来我应该奔着那儿去的,可是近来又有人私下弹劾江西按察使黄大人,我就拐了个弯儿,到您这儿来了。”
他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脸,眨了眨眼,“瞧我,说得太多了。”
宁王拦了他一把,“不,汪大人是个敞亮人,你肯跟我说这些,说明你信得过本王。”
汪直顺势问道:“不知弹劾黄大人的事,王爷可有所耳闻呢?”
迎上汪直探究的目光,宁王立刻说:“本王毫不知情。”
“哦?我既然给您透了底儿,王爷可否告知在下黄大人是不是有什么小动作,才导致被人弹劾?唉,不瞒您说,皇上也没跟我交代仔细,我这也是两眼一抹黑,这才找上您了。从宁献王开始,您这一支可在江西待了七八十年了,有什么事也瞒不过您呀。”
宁王思忖片刻,道:“按察使黄霞刚到江西两年,风评嘛,也还不错,本王实在想不出他因何会被弹劾。”
汪直笑眯眯地,“王爷是不知道呢,还是不想说呢?”
宁王一愣,“你这是何意?”
汪直道:“我跟王爷实话说了吧,皇上虽说要查黄大人,可他心里还是偏向黄大人的,怀疑是有人污蔑。这事情发生在王爷的封国,王爷竟丝毫不知?”
宁王脸色大变:“难道说皇上怀疑本王?岂有此理,本王居于南昌,安分守己,为何弹劾一按察使?我好歹是皇上的叔祖父,如此待我,叫人寒心,我要写折子辨明自身!”
汪直忙站起来安抚,“王爷说笑了,皇上怎么会怀疑您呢。有您在江西,皇上放一百二十个心,这京城来的年年的赏赐可如流水一般送进了宁王府呀。”
宁王这才面色稍霁,慢慢撇着茶沫儿,缓和了语气,“若说小动作呢,其实本王倒想起了一桩事情来。”
汪直眸光一闪,“不知是何事呀?”
“黄霞有一妻舅,是南昌县人。说起来也是丢脸,这人是个泼皮无赖,游手好闲,尤其是有了黄大人这一靠山后更是无法无天,得罪了不少人呐。”
汪直啊了一声,“没想到还有这种事,那私下告状的人王爷有眉目吗?”
宁王想了又想,沉吟道:“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给大人指一条明路,布政使崔恭。”
汪直一怔,诧异地看向宁王,宁王捋了捋胡子,高深莫测道:“给大人一句话,万事不能只看表面啊。”
赵瑜送汪直离开,汪直打量了他两眼,问道:“几年前宁王进京时,我记得他带着的管家叫熊璧,这次怎么在王府不见他呢?”
赵瑜笑道:“您有所不知,熊管家年纪大了,王爷准他回家养老。”
“家乡在何处?”
赵瑜不妨他这么一问,愣了一下,答道:“在浙江,只是家里人好像都不在了。熊管家临走前说是往北去,投奔山东的姑母,具体在哪儿我们也没问。”
汪直不再多问。
回到驿馆后,不多时,天上窸窸窣窣地落下了雪花,像是随风而起的盐粒子。
汪直披着一件白狐毛镶边青红鹤氅,脚踩羊皮小靴,额上束着乌金云绣如意抹额,右手捧着一个茶盅,神色淡漠的立在廊下看雪。
韦瑛站到了身后。
“大人,徐府的人说都指挥使外出办事,归期未定。”
汪直却不在意,悠悠道:“这南与北确实风景不同啊。北边儿干燥,下的都是大雪,看得清楚。南边儿雾大湿气重,得睁大眼睛看,一不留神还冻得骨头疼。”
他慢吞吞地喝了一口茶,是上好的毛尖,声音亦是懒散冷清,“关于崔恭,查出什么了?”
韦瑛道:“黄霞确实有一妻舅,名叫李信,他不务正业,已有二十五岁,还靠着黄夫人接济度日。之前黄夫人想为他找一门亲事,看中了崔恭大人的女儿,可惜他自己不争气,婚事不成,两家差点结仇。”
汪直挑眉,“这倒奇了,我那日看他们相谈甚欢,完全不像有什么龃龉。”
“大人说的正是,崔恭和黄霞相识多年,互称知己。结亲不成,黄大人亲自登门道歉,了结了此事。大概是崔大人并不计较了罢,毕竟是同僚,低头不见抬头见。”
“嗯,有道理。”
不过,汪直轻轻摇晃茶杯,低低地哼笑一声,根本没人弹劾黄霞,抛砖引玉,倒叫他摸出了这样一桩事。
“还查出别的什么没有?”
韦瑛道:“属下想去右布政使家打探消息,却听说右布政使王安大人身体似乎是不行了。”
汪直眼神一厉,“说清楚。”
韦瑛道:“是这样,王大人前几个月突然病了,本来以为是小病,却越拖越久,直到最近一月,不得已上了乞骸骨的折子。王家快把整座城的大夫请走了,所以一打听便知。”
汪直将茶杯随意掷在韦瑛手里,“那咱们可得走一趟了,变成尸体可就没用了。”
他理了理大氅,信步走出庭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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