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回京
汪直于正月十八回到京城。
他回来的消息传到昭德宫时,莲儿正仔细地往万贵妃发间戴一支嵌宝石菊花瓣金簪,然后拿起浮雕手镜递到万贵妃手中。
“娘娘看,这支金簪戴在您发上,多漂亮啊。”
万贵妃轻轻抿唇,“就你嘴甜。”
然后淡淡地看向刘尚服,“拿进来吧。”
唐春听了这话,忙从刘尚服手里把料石花卉盆景取过,端到万贵妃面前。
万贵妃在看,唐春也在打量。这个“盆景”可不是真花,而是珍宝翡翠堆出来的玉树琼枝。
唐春手里的这个花卉盆景,精致小巧。盆身是玛瑙做的,四周浮雕桃枝,盆内天竺水仙花高低错落,上疏下密,清淡高雅。天竺顶端的三簇红果是一粒一粒的红珊瑚珠,像小折扇一样散开,而水仙花瓣则是白玉雕刻,青玉做底。
这样一个小花盆捧在手心,真是可怜又可爱,叫唐春移不开眼。
而万贵妃只看了一眼,便转向刘尚服,“是个好东西,还送给谁了?”
刘尚服听到后半句,脸上笑容一僵,却又不敢说谎,“宸妃娘娘那里,昨日命人取了一个珊瑚宝石盆景。”
珊瑚宝石盆景?
唐春想起来了,她见过那个。那个盆景用白玉,芙蓉石和蜜蜡雕刻了九朵牡丹,各个娇娇绽放,栩栩如生,妍丽异常。
万贵妃边往手背沾了一点儿茉莉香膏,边似恍然道:“哦,她那里也有。”
昭德宫炭火烧得足,刘尚服只觉得夹袄穿得太厚,热得头上冒汗,“娘娘恕罪,是臣糊涂了。”
万贵妃徐徐抹开香膏,香气馥郁甜蜜,“哪里,她应得的,你做的很好。宸妃养着皇四子,尊贵的很,以后她要什么直接给她。她还年轻,喜欢鲜亮的东西,遇着合适的多送些给她,明白了吗,刘尚服?”
刘尚服膝盖一软,直接跪倒在地毯上,“娘娘饶命,是臣一时糊涂。娘娘统领后宫,未经娘娘允许,一针一线旁人也休想从尚服局拿出去。是臣大意了,求娘娘恕罪!”
莲儿替万贵妃上妆,在脸颊上薄薄晕开一层胭脂,万贵妃对镜一照,满意地点了点头。
“糊涂倒算不上,只是你年纪不小了,恐怕力不从心罢了。你心思太多,可脑子跟不上啊。”
听得万贵妃如此说,刘尚服又是惶恐又是害臊。宸妃要,她就给,无非是想两边讨好,结果两头落不着好。
万贵妃说罢就不管刘尚服了,对唐春说:“把这个给太子送去。我上次去慈庆宫看,他房间里太素净了,不好。小孩子房间里得多点花啊草啊的,看着才舒服。”
唐春领命。
刘尚服迷迷瞪瞪地走出了昭德宫,冷风一吹,整个人猛地哆嗦了一下。
身旁走出一人,善意提醒道:“刘尚服小心门槛。”
刘尚服一看,是唐春,忙拉过她的手臂往前走了几步,压低声音说:“哎呀,小春姑娘,你可得给我在娘娘面前说两句好话呀。我这是猪油蒙了心,做了这种糊涂事出来,只怕娘娘要动我的位子。”
唐春笑了一笑,把怀里的盆景往刘尚服手里一塞,“您还是没懂娘娘的意思啊,娘娘已经给您机会了呀。”
刘尚服一愣,“什么意思?”
唐春道:“您把这个给慈庆宫送去,再回去挑挑有什么好的用具器皿,一点一点地给太子送过去。您对太子好,娘娘的气就消了大半。”
刘尚服思忖一瞬,领会其中关节,道:“我这就过去。我是吓傻了,竟连这也想不明白。”
她拍了拍唐春的手,亲昵道:“过几天去我那儿吃饭,我让人准备你最爱吃的糯米鸡。”
说罢,一扫低沉沮丧,欢欢喜喜地走了。
留着唐春在宫道里揣着手呵白气。
宫中六局一司,统领二十四司,那是从太祖时就定下的。从各地选出品行端正,读书识字的良家女入宫,充当女官,甄选过程相当严苛。
女官负责后宫诸项事宜,是皇帝的女管家,但她们又不是一般的宫女,而有品阶在身,与妃嫔互为独立,互不统御。
这一举措是为了严格规范后宫秩序,在各方面对后宫妃嫔进行限制,绝不能出现宫中女子与大臣勾结干政的情况。并且女官与宦官分权,互为钳制,使得无法出现一者独大的局面。
故而这些女官品级不高但权力很大,毕竟她们管束着宫中生活的方方面面,尤其妃嫔,更不敢得罪她们。今天吃什么喝什么,穿什么衣裳,院子里放几盆花,都要六局女官协从调管。甚至连能否侍寝,也受她们的影响。
做女官,对平民女子来说,实在是有前途有脸面的事情。能被选入宫中做女官,不仅说明你品行上佳,还说明你有才华有能力,身体倍棒儿!靠自己的本事挣钱吃饭,走到哪儿都被人高看一眼。
不过自永乐宣德以来,六局的权力逐渐被转移到十二监二十四衙门,唯独尚服局仍有存在感。
但对刘尚服来说,她可不敢拿着鸡毛当令箭,万贵妃可不是普通妃嫔,只有万贵妃拿捏她的份儿,断没有她作威作福的时候。
等唐春转头回了昭德宫,万贵妃告诉她汪直回京了。
汪直风尘仆仆地赶回来,仍在乾清宫东暖阁向皇上陈明事由。皇上坐在一层正中宝座上,右手有一搭没一搭地轻叩扶手。
听完汪直所言,皇上嗯了一声,不急不缓地说:“宁王戕害百姓,上亏孝道下伤人命,朕本应将他贬为庶人。但朕念及宗室血亲,暂且放过,他若知错能改,则能长保爵位。否则,休怪朕不留情面,也好叫其他亲王以此为戒。”
在皇上眼里,没了兵权的亲王如同案板上的鱼肉。皇上嘴上说着念及宗室,实际上不过是他暂且不想要宁王的性命,先一笔一笔记上账再说。
汪直垂手恭敬道:“皇上仁慈。”
说完这件事,皇上又缓和了语气,身子微微前倾,对汪直说:“你上前来。”
汪直走上前几步,皇上笑道:“这次的差事不容易,你办得好,朕听说你还受伤了?”
汪直咂摸了两下,终于垮下脸,有点委屈地耷拉着眼睛,“臣大胆,宁王也忒心狠了,亏得臣之前还夸他呢,没想到翻脸无情。养的护卫倒挺有本事的,各个身手上乘,要不是皇上叫臣从小练功夫,臣说不准就再也没法儿孝敬皇上了。”
皇上又好笑又无奈,“瞧瞧你,顺着杆儿往上爬。你给宁王下套,把他逼急了,他可不得对你动手?听说你一走,宁王就病得起不来身,怕是被你气的罢。”
汪直大呼冤枉,“臣可什么都没干,是宁王自己心虚。您的圣旨一到,他就吓傻了,可轮不到臣气他。”
皇上笑笑,不再多言,命他先回昭德宫去。
汪直行了礼,慢慢退出东暖阁,遇见了殿门外的怀恩。
他规规矩矩地上前行礼,道:“怀公安好。数月不见,听说您最近受寒咳嗽,我特意准备了上好的松贝,明日遣人给您送过来。”
怀恩微微颔首,“你有心了。这次你从江西回来,替皇上查清宁王一事,皇上很是满意。”
汪直道:“这是我分内之事。”
他又忍不住低声问道:“怀公可知皇上对我还有什么安排?皇上之前虽透露一点意思,但并未指明,我也不敢妄测上意。”
论揣测上意,没人能比得上怀恩。他稳坐司礼监掌印的位置,地位无人能比。
两人一道走过乾清宫长廊,一旁的内监都行礼避让。
怀恩淡淡地说:“皇上赏识你,让你从小就到御马监任职,这份隆宠没有谁能比得上。这几年你愈发长进,从黑眚李子龙一事再到如今的宁王,竟比东厂和锦衣卫办得还漂亮。没用的人皇上就不会再用了,而有用的人将会取而代之。”
说完,怀恩便向他点了点头,进了东暖阁伺候,留下汪直一人在原地细细思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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