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君魅的往事

　　
接下来的日子，白天我和璟行都不在府里，晚上会一起用膳，会像往常一样说笑，可是终究是不一样了，但我们都明白这种变化对俩人都好。
这些天，我奔走在镇子的各个角落寻找南伯伯说的那位医仙前辈，可是找遍了都未寻到。
这日我走远了些，倒是郊外发现一处宅子。
这座宅子看上去很是陈旧。
“请问，有人吗？”我敲了敲门问道。
没有人回应。
我看了看四周，灶台上没有烧火的痕迹，院子里也没有晒药材，这屋子尘土甚多，不像有人的样子。
准备离去时，听到了姜璇的玉哨声。听声音，应该在北边，离这里应该不远，我连忙赶去。
到了一处寺庙，声音戛然而止。
然后便看见姜璇把姬华反手压在石桌上。
“姜璇。”我走过去询问是怎么回事。
她说看见姬华总是在南府门前晃悠，鬼鬼祟祟，然后跟着他来到了这里。姬华本想偷袭姜璇，没想到自己被揍了一顿。
我哈哈大笑：“姜璇放了他，我们在这儿他也跑不了。”
姬华幽怨地瞪了一眼姜璇，道：“你说你一个姑娘家，力气怎么这么大？”
“难道要和一样手无缚鸡之力？”姜璇反击。
我连忙将他俩拉开，看向姬华：“不想挨揍就少说两句。”
姬华见我们人多势众，悻悻地闭了嘴。
“姬华，你是不是有恢复我记忆的方法。”
“没有。”
“那算了，姜璇我们走，就让他家主上自生自灭吧。”我作势往门口走去。
姬华连忙拉住我说：“别别别，我有办法。但你要想好了，如果恢复记忆，纯灵力也可能会显露，你很可能被众人觊觎，毕竟纯灵力诱惑实在太大。”
“我知道，没关系。事情不可能完美，我既然想知道真相，就要付出代价，你说吧。”
姜璇急道：“小姐！”
我摇头，示意她我心已决。
姬华缕着青丝说道：“这办法就是两个字‘做梦’！”
姜璇作势要打他，道：“我看你是在做梦。”
姬华连忙躲到我身后，说：“是睡觉做梦，我知道一种熏香可以让人回到记忆中的世界，将曾将发生过的事情再经历一遍。”
“不想，再经历一遍，岂不是让小姐再死一遍！”姜璇道。
“可我只要这一个办法。”
将经历过的事情再经历一遍吗？
也好，这始终都是我的过去，再来一次也无妨。
“好。”
我的话让原本争吵不休的姬华和姜璇安静下来，姬华开心说道：“太好了，那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姜璇白了他一眼，道：“此法可有危险？”
“危险倒没有，只是梦里的感受会很真切。”
我想了想说道：“就今晚。”
姜璇欲说什么，我抢先道：“姜璇，我想知道我的过去。你也不想我不开心，对吗？”
姜璇默认了。
夜晚，我拿了熏香，一个人来到房间。姬华和姜璇在外护法，以防万一。
闻着熏香，我渐渐进入了睡梦中。
这一年，我十二岁。
漫天的灵火炙烤着这座美丽的宫殿，宫中传来此起彼伏的惨叫声。我站在火光中淡淡地看着眼前绚丽的光景，还有那个一身白衣不染纤尘的人。
“你是谁？”火光模糊了我的视线，我看不清他的样子。看身形，与我差不多大。
他缓步向我走来，冷冷道：“我是来杀你的。”
我不屑笑道：“你要真能杀了我，我还要好好感谢你。”
下一秒，他手上的利剑便刺穿了我的胸膛。
我躺在地上，身边是飘落的桃花瓣，鲜红的血液将它们染得更为艳丽，我也安心地闭上了眼。
在外宅的这十二年，自我记事起，君家对我百般羞辱，下毒、鞭打、棒打都是很平常的事，将我打得遍体鳞伤后又会为我治疗，日复一日折磨。
我的乳母因我而死，她的女儿姜璇也因我受苦。如今我大仇得报，死了也是解脱。
可这个白衣少年就像是我命中的克星一般，与我作对，不如我愿。
他那一剑并未刺中要害，只是为了将我体内的邪气除去。
我为了给姜母报仇，偷学了禁书阁里的魔族禁术，编造了一个法阵，将那些欺负过我们的人悉数祭阵，却也因此让邪气入体。
“第十五次。”岑尘慵懒得躺在树上，将我挂的白绫扯断。
他说的是我这个月寻死的次数，我已经被他拦了十五次。
“你为何一而再再而三阻止我？”
岑尘瞥了我一眼，阖眼道：“活着不好吗？”
我冷哼道：“你是神剑剑灵，高高在上，活着当然好。而我，死才是我的解脱。”
他拍掌说道：“好，既然你这么想死我就成全你。”
他从树上跃下，手持神剑朝我刺来。
我没闭眼，因为期待着那一刻来临。
结果，剑在我面前骤然停下，他偏锋削下了我一缕青丝。
发丝随风吹散，神剑的剑鸣声在我耳畔回响。
他淡淡道：“君家的君魅已经死了，你如今是不归山的君魅。你是我救回的，从今以后，你的生死由我不由你。”
“幼稚。”我瞪着他嘲讽道。
他不怒反笑，道：“你要是再寻死，我就把姜璇杀了。”
走过我身边时又说道：“那些人该杀，你没有错。”
我侧眸看着他，那是我从未见过的神色，没有厌恶，没有憎恨，而是坚定。
世人都说我是“煞星”，一把火烧了君家外宅后，整个玄州更是将我视为异类。君家也几次三番来不归山要人，但都被他打了回去，我从未听说过玄州有这样厉害的人。
不过他倒是这些年来除了姜璇，唯一一个对我不厌恶我反而肯定我的人。
这家伙，明明和我一般年纪，我却在他的双眼中看到了沧桑感。
后来师父告诉我他是神族唯一的后裔，多么尊贵的地位。
可我看到了，他和卑贱的我一样，不快乐。
接下来的六年里我都在不归山，这里是神族陨落的地方，因此灵力充沛。
我拜了不归山的一位隐者为师，学习各种术法。
他，叫岑尘，算是我的师兄。
按照惯例，师父每年都会去会见友人，这次临走前将我叫到了房中。
“师父，我来了。”
师父正在收拾行李。每次出门师父都要将他的宝贝一一带上，灵囊总是装得满满的。
瞧见我来，就将凳子上的东西全部移到床上，给我腾出些地方。
我坐下，问道：“师父找我来做什么？”
他朝我神秘一笑，道：“君君，明日和我一起去澜溪镇吧。”
“师父是去见白夫人，我去做什么？”
他小声道：“澜溪镇可好玩了，最近有一个鉴宝会，师父想带你去开开眼界。”
我狐疑道：“我看师父是怕到时候买错宝物被白夫人笑话吧。”
白夫人便是师父的那位好友，名叫白英，医术了得。两人每年在澜溪镇相聚时要在鉴宝会上挑一件宝物，挑错的人要当对方的陪侍一个月。
师父主要研究灵阵，白夫人擅长医术。于是这六年来，师父总有一个月不在不归山。
“胡说，我怎么会怕她，每次鉴宝都是我赢的。”师父面不红心不跳地说道。
“可师父每次回来身上都有很浓的药味。”我毫不留情地拆穿了他。
师父被气得直跺脚，道：“好啊，小君君，你刚来不归山时说话可不会这么无情，一定是小尘字把你带坏了。”
是吗？或许是近墨者黑的缘故。
我笑了笑，起身拉过他，让他坐下，倒了一杯茶，讨好道：“好，这次我和您一起去。”
师父喝了口茶，欣慰道：“那就好。不过看到你现在这样为师也是很欣慰，这六年小尘子功不可没啊。”
我笑了笑，不语。
实际上早在心里将岑尘骂了一遍。他哪有什么功劳？
整天挑我的刺，以挤兑我为乐，还总是带我下山去喝酒，偷偷潜入各大灵族世家窥珍宝。
哪里有一个师兄的样子？
我回到房间后，看见姜璇也在收拾东西。
“你要下山？”我问道。
姜璇兴奋地抓住我的手，道：“小姐，我想和你一起去澜溪镇。”
“你怎么知道我要去澜溪镇，这个时候你不应该在昆仑吗？”
姜璇热衷剑道，于是拜了昆仑的执剑长老为师。昆仑是不归山旁边一座仙山的小门派，掌门和师父有些交情。
姜璇抿唇笑道：“是岑公子告诉我的，他知道不归仙长此番一定会带你去澜溪镇，让我保护你。”
那家伙最近这段时间不见踪影，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你一个小丫头怎么保护我？”
姜璇不服气道：“怎么不能？这六年我的剑术突飞猛进，绝对不会让他们再欺负你。”
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我心里涌上一阵暖意。姜璇与我一同长大，在我心里，她就是我的亲妹妹。
“好，一起去便是了。岑尘去哪儿了？”
“不清楚，每次见他都觉得他冷冰冰的，还凶巴巴，我也不敢问。”姜璇一脸委屈。
岑尘这个人确实冷，心也冷，世间好像没有什么能够入他的眼。
“他就那样，你别理他，就当他不存在。”我将衣物从柜中拿出。
姜璇凑过来，拿过衣服，道：“我倒觉得小姐因岑公子改变了很多。”
“有吗？”
“有！小姐从前从不开玩笑，可这几年，我每每回来见到小姐，小姐都会和岑公子斗嘴，有时还会因他生气。这些都是姜璇从未见过的小姐。”
这几年，我也有感受自己变了。
从前，我心里只有复仇。但是来到不归山后，他带我见识了很多东西，与我一起学习术法。
虽然他对什么都冷冷的，说话又刺耳，可我当初在外宅那种担心受怕的感觉却一点点消失了。
这一切跟岑尘有关吗？
或许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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