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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三章 意外


“叶军门如此,我当然也不见外了。叶军门便叫我的表字瀚鹏,我叫你叶兄好了。”林逸青微微一笑,以刀叉起羊肾,放进嘴里大嚼起来。

        这时一名侍从来报,说林爵爷部下袁蔚霆求见。

        林逸青点了点头,侍从退出,很快,袁蔚霆大步走了进来,向林逸青和叶志超行礼。

        “事情办得怎么样?”林逸青看了一眼脸上身上还带有血迹的袁蔚霆,平静的问道。

        “回爵爷的话!属下已将城西柳巷内之作乱贼子全数殄灭!共计杀死五十六人,生俘四人!”袁蔚霆挺直了身子,大声的报告道,“我队无一伤亡!”

        “你没受伤吧?”林逸青注意到袁蔚霆站立的姿势有些怪异,问道。

        “谢爵爷关爱!属下没有受伤!行动如常!”袁蔚霆强忍屁股上火辣辣的痛楚,大声的答道。

        他其实是受了伤的,但他羞于向林逸青启齿。

        他股上棍伤其实都是皮肉伤,已经快要好了,但就在刚才的平乱行动中,他在砍杀一名暴徒时脚下滑了一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结果把一些旧伤口给摔破了,他疼得险些晕去,就在这时一名持刀暴徒向他冲了过来,他当时来不及举刀拔枪,好在护卫叶都任眼尖手快,一枪将对方摞倒了,否则以当时的情形,当真是后果难料。

        “那好,你现在去保护语曦吧!”林逸青不动声色的说道。

        一听到林逸青说要让自己保护林语曦,袁蔚霆喜出望外,屁股上的伤也不觉得痛了,他应了一声,立刻便头也不回的冲出了帐蓬。

        “对了,瀚鹏,你这一次过来,女眷之中,我只见过几个女孩儿,为何不见你的妻妾随行?”叶志超听到林逸青说到林语曦,想起了什么,问道。

        “呵呵,承蒙叶兄见问,她们各有职司,且有人已有身孕,无法随我四处奔波,是以都留在了福州。”林逸青想起了远在福州已经怀孕却还要为自己的经济后勤事务操劳的岩崎尤佳,心中不由得生出了浓浓的思念之情。

        叶志超正要再问,突然间听到帐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何人胆敢闯营……”喝问声被一声枪响瞬间打断了,接着是便是一连串爆豆般的枪声,以及一连串的惨呼声。

        叶志超面色一变,猛地拔出了腰间的长刀(还是以前的老习惯,没有去拔枪),他刚一起身,就见三个黑影已然冲进了帐蓬。

        “瀚鹏莫慌!看我来收拾他们——”叶志超大吼着,挥刀便迎了上去,他知道对方的目标可能是林逸青,是以挺身想要保护他,但他却没想到,就在这一瞬间,林逸青已经闪身挡在了他的身前。

        “叶兄退后!”他只听见林逸青这一句话,接着便给一股大力推得跌倒在了地上。

        叶志超恼火之极,而就在他抬头的一瞬间,便听见了骨头碎裂的声音。

        当然,不是他自己的。

        因为他立刻便看到了,一个来袭者后背向地摔倒,但对方的脸,却是正面朝向自己的!

        对方脸上的蒙巾已然掉落,两只牛眼几乎要瞪出眼眶,舌头也伸了出来,仿佛是被掐死的恶鬼一般。

        叶志超吓得一激灵,他不敢再看,而是抓过了自己的刀,奋力站了起来,当他要发出第二声吼时,又一个来袭者摔在了他的面前。

        这个人的头没有给拧到另一边,但他的胸膛却象是被巨石砸击过一般,向下陷了一个大坑,周围的衣服处伸出白骨的森林断茬,并向外喷着血,他呆呆的看着叶志超,蒙巾下的嘴也不住的喷着血沫。

        叶志超举刀正要向他劈下去,对方却头一歪,眼珠翻白,明显是断气了。

        当叶志超回身看时,最后一个来袭者也已经倒下,他的身子佝偻在了一起,似乎是给打断了脊梁。

        “瀚鹏,你没事吧……”叶志超看着双手满是血迹的林逸青,喃喃的问道。

        “我没事,叶兄,外面危险,你别出去了。”林逸青冲他点了点头,将双手在尸体的身上擦了擦,闪身便冲出了帐外。

        “这是……真的么?”叶志超看着地面上的三个被林逸青徒手瞬间干掉的刺客,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再也站不起来。

        小董和戴斗蓬男人看到一个象是废弃的石砌烽火台突然孤独地从雾中冒出尖顶来,展露在他们脚下的是那一大片一大片的鹅卵石砾滩,突兀的孤岩魔鬼一样矗立在其间。在遥远的雾一样的山脊上,他们看到一条漫长的灰色带子,卡住了从高耸的雪山上汹涌而下的冰川。

        小董站定了脚步,说道:“罗爷吩咐,送你到这儿,我的任务就完成了。”

        他叹了口气,“这次我命大,又没死成。”他咧开一嘴雪白的牙齿,笑嘻嘻地补充道,“我可不想死呢。”

        这里是通往关外的最后一道关口,戴斗蓬男人站在那儿打量着这里。

        “其实,不需要我们,你也可以到达这儿。”小董在一旁冷眼旁观,“你早就可以走了。你只是需要我们这些人吸引那帮追杀的人的注意,不明白他们这么多人为什么都在追逐你一个罗刹毛子,你是要罗爷替你扛杠吧?”

        “这次他可是觉得自己作了亏本生意了?”戴斗蓬男人——正如小董所说,他其实是一个俄国人——充满恶意地笑了笑,看着小董剑鞘中那柄已经出鞘的剑。

        “你放心,罗爷的生意从来没有搞砸过一次。”小董手抚剑柄,眯着眼睛回望过来,“他既然收了你的一千金洋,就会把你完好无损地送出山海关。”

        “是吗?”俄国人又不说话了,他转过头望着那高耸入云的铁灰色的大山,望了个没完。

        冰冷刺骨的云气遮掩了山中惟一那条肠子一样狭窄而弯弯绕绕的道路,一名孤独的游哨无聊地荷着长枪游荡在其上,枪杆上挂满了霜花。对这样的巡逻士卒们不无抱怨,只有犯了事和不讨好上司的倒霉鬼才会被打发到这儿来服这无穷尽的苦役。此刻石块在他脚下嚓嚓作响,这名游哨尽可能地缩着脖子,根本就不去朝路旁张望,他敢拿自己的脑袋打赌,在冬日里这座孤独的烽火台周围方圆千里地内,别说人影,连鬼影也不会有一只。

        游哨苏里哈绕过孤岩,然后,猛地站住了脚步。他睁大双眼,觉得自己仿佛看到了什么东西。那东西身着黑色斗篷,无声无息地看着他,让他以为自己的眼睛花了。苏里哈刚要大喊一声:“什么人?”就觉的脖子里凉丝丝的,一柄锋锐的刀子正顶在他的下颌上,让他不得不往后仰起头,寒风立刻灌进他的脖子,几乎将他冻成了一个冰柱。他咬牙切齿地在肚子里咒骂着,拿刀子顶着他的年轻人却喜眉笑眼地好脾气地告诉他:“我要见札克丹。”

        “好,我带你去见他。”他说,发觉自己也有着从未有过的爽快。

        “不,我要他来见我,一个人来。”那人说。而那鬼魅一样的戴着斗蓬的男人依旧一动不动地挺立在路当中,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苏里哈在肚子里又暗暗地骂了一句,贼娘,这回是真的要死了。“这位爷,”他说,“你这不是为难我吗?札统领怎么可能一个人来这呢?”

        好在年轻人依旧一副很有耐心的样子,只是把刀子往上翘了一点点:“你就告诉他,山海关故人来访。他要是愿意,可以让你陪他来。其他的人嘛,哈哈,那就算了。”

        苏里哈苦着脸哀求道:“这位爷,你看我只是名小小游哨,连他的面都见不着啊。我,这,这,这……”

        那人又哈哈一笑,松手放开匕首,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来:“你就拿着这东西进去找他好了。没人敢拦你,你也别张嘴乱说——否则,即便我不杀你,他也会军法制你的。”

        苏里哈斜眼瞄了瞄那东西,那是一个螭龙型状的小铁片,只见螭龙的头部闪动着点点青光,让他想起些什么来,不由得咽了口唾沫。一股冰寒之气顺着唾液直钻入他的腹中,“好好好,”他忙不迭地道,“我这就送去。”

        俄国人望着那名游哨在雪地里踯镯而去,也不开口,只是望了小董一眼。

        小董道:“你放心,没人知道他和罗爷间的关系。他曾是关外玄武部的勇将之一,但却喜欢居功自傲,忤逆了玄武部的盟主,按律该当问斩。要不是罗爷暗地里拿钱替他疏通,只怕早做了刀下冤魂。”

        听到玄武部的名头,俄国人哼了一声,小董斜目望去,只见那袭乌衣竟然是簌簌而抖,仿佛在克制极大的恼怒,这在不动声色的俄国人身上可是从未有过的事,小董吐了吐舌头,不再多言。

        那苏里哈去了,到得晚间,果然见有两骑从山道上奔下,一路踢起团团白色的烟雾,转眼已经奔至跟前。为首那人一勒缰绳,俄国人见他身高体壮,虬鬓满脸,身披黑色棉甲,腰间一柄钢刀,一支短火铳,果然是威武雄壮,身后跟着那人却是畏畏缩缩的苏里哈。那札克丹头上冒着腾腾白气,显然是毫不耽搁,一路疾驶而来。

        他上下打量了两人几眼,哈哈一笑,在马上一拱手道:“我道是谁,原来是董兄弟。你从城里来?可有何见教?”

        小董冷冷地回道:“罗爷吩咐,要你送一位客人出关。他说了,和你的事,从此两清。”

        札克丹歪着头又看了俄国人一眼,哈哈大笑,道:“好。我送你出关。”他头也没回,只听得他腰间的刀吭啷一声响,一回手间,一蓬鲜血倾倒在雪地里,苏里哈早已身首异处,栽下马去。

        札克丹在靴底上缓缓拭去刀上血迹,笑道:“要不是重要客人,罗爷也不会放心交给我。”

        小董见他见机极快,身手高绝,不愧为渤人里面的勇将,倒是颇有几分佩服。

        “事不宜迟,我先去安排一下,你们这就随我出关,”他又看了看二人,道:“我只能送一个人走。”

        “放心。”小董冷冷地说,“我还要留着这条命回城回复罗爷呢。”

        两人看着札克丹驰回卫所,越行越远,直到在雪地上剩一个黑影。俄国人嘿了一声,点了点头,“没想到过关会如此容易。”

        小董满不在乎地说,“罗爷的人怎么会唧唧歪歪。夜里送过先生,我就告辞了。”

        俄国人的脸缩在斗篷风帽下,看不见他的神情:“我看不必,你此刻就可以回了。你那位同伴现在只怕……”

        小董也不答话,只是低着头,快步离开了。

        一道裂谷横亘在前,宽有十余丈。站在谷前,垂首不见谷底,只见一片片黑沉沉的云雾扯来扯去,下面深如不劫地狱,锐风擦过嶙峋的谷壁,带上来一片鬼哭狼嚎也似的声音。

        雪花纷纷扬扬而下,直落入深谷之中。夜半时分也正是换班时节,谷口箭楼上,50名强弓劲弩的戌卒正列队回撤,这里狭窄拥挤,吊桥又不堪重负,是以日常是25人撤走,换上25人入内驻防,余下人等再度换防。

        札克丹军令已下,50名戌卒虽然奇怪,却也不敢有违。

        此刻趁着混乱,两条黑影正顺着堡内旋梯快步而上,正是札克丹与俄国人,札克丹脸色凝重,一路催促:“快走。快走。要紧贴这50兵丁而行,他们一过桥,即刻另有50名弓手来换防,你我只得半刻钟的时间。”

        他们紧随着下哨的戌卒而行,转眼踏上吊桥。俄国人觉得脚下一轻,那长绳顺着跑动的弓手脚步有生命般微微颤动,在空谷中发出嗵嗵的细小回响。俄国人与札克丹的脚踏在其上,却是半点声息也无。

        转眼已过桥半,已可见到对岸黑漆漆的山口,雪光映亮了一条陡峭的路,那路已属关外。他们快步向前,除了雪花落在铁索上发出的簌簌声响,四下里万籁俱静,俄国人听得夹杂在兵丁脚步声里却突然有了两声极微小的颤动,俄国人稍一迟疑,听得半空中风声嗖然。札克丹突然住脚,伸手将他往后一拉,向天上望去,道:“小心。”

        俄国人抬首而望,见半空中雪花相互碰撞,白影翩然,心中一惊时,四个白色的身影却突然从桥下翻起,倏地将他围在中央。俄国人抖手从斗篷中拔出剑来,心中明白敌人蛰伏已久的最后一击已然到来。这些杀手如此地冷静、如此地狡诈、如此地凶狠,他知道,他们是谁的手下。

        能将他们训练成这样的,只有一个人。

        林逸青!

        俄国人的长剑在雪光下横掠而过,怆然长啸声中,那一刻剑光闪烁,犹如一道光华在桥上炸亮,扑近来的一名白衣忍者已断了一臂,直坠入深渊之中。

        没有人再知道他的剑招会有多么快,那一刻靠在俄国人身后的札克丹,像一座山一样张开双臂抱住了他。那三名忍者快如闪电般欺近身来,手上白光闪耀,受了伤的忍者也是昂然不退,他们一下下地捅进了黑色的斗篷里面,鲜血顺着胳膊的起伏迸流而出。札克丹一双胳膊铁圈一般紧紧勒住挣扎的黑衣人,他低下头去,附在他的耳旁低声说道:“对不住,他们比你先到了。”

        日本忍者的杀手以快剑闻名天下,实际上也有不少的人是死在他们常用的另外一种兵器——镔铁短叉上。镔铁短叉上是三支微弧的锋利如水的尖刃,没有倒勾也没有血槽。

        不需要害怕受害者从这柄利器下逃脱,也不需要给受害者放血。他们是忍者,杀个人就跟杀只鸡一样容易。他们挥舞铁叉,快如闪电,转眼间已经连捅了十四五下。他们听到利刃进肉的嗤嗤声,感觉到刀子和肉之间的摩擦,受害者多数会惊呼,会狂喊,他们喜欢看到他挣扎的样子,喜欢看到刀子扎进肺里带出的血沫。

        然而这一次却有点不一样,刀子每次捅入对方的身体中,那具身体只是微微一缩,却毫无挣扎的意思。

        他们终于停下手来,抬眼望去,却见斗篷里一张清秀苍白的脸冲他们微微而笑,如同鬼魅一般。

        一名忍者一愣,惊得后退了两步,一名忍者手中的铁叉掉落在铁索桥上,弹了一弹,划出了一道弧线,直落入深谷之中。血顺着那具斗篷哗哗流淌,顺着桥板哗哗流淌,顺着黑沉沉的铁索哗哗流淌,直到流入脚下的深渊中,消失不见了。

        小董在斗篷中仰起脸,他的笑容一点点的凝固在月亮山脉的光辉中。

        桥头上轻响,犹如一片雪花落地,铁索桥上一个白色的身影慢慢行近,它看上去娇小瘦弱,似乎禁不住周围的寒风陡峭,那四名忍者杀手却一起恭敬地低下头去,那名丢失了兵刃的忍者更是满脸羞红,不敢正视于她。

        她看都没看尸体一眼。(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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