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魔神1

一旦确知刘家河的策略，再跟随其后旁观便显得无趣起来。期间，张亮也试着用同样的策略玩了几把，运气很不错，十次只错了一次。银行卡的金额也八次翻倍，已经达到了初始金额的256倍之多——也就是2560万元。这辈子，张亮从未拥有过这么多钱。看着余额显示屏上的这一长串数字，总觉得很不真实。相比而言，刘家河反而还多错了一次。但他的初始金额比张亮更多，所以其余额当然远远超过了张亮。那些钱，很大一部分都会在明天之后转移到唐元的账上——只要他们在今晚能够顺利离开。想到这里，张亮已经完全理解，为什么唐元要邀请自己来参加这次比赛了。

        这之后，张亮便离开了这位郁郁不得志的中学老师，在大厅里自由活动起来。

        大厅里挤满了各色玩家，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的慈眉善目，有的凶神恶煞，有的看上去像是军人，神色冷肃，举止古板，有的则像是商人，拿着纸笔在桌台边不停计算，连眉眼里也透出精明来。有人在每次摇骰盅的时候都会念叨“魔神保佑”，神情极为虔诚——这大概就是逍遥会里偏向原教旨派系的成员了。

        除了刘家河的“非对此骰子”策略和那对夫妻的“平衡押注”策略，张亮不知道其他人是否还有别的策略。偶尔会看到有连胜的玩家，但无从判断这是某种策略的效果，抑或仅是运气使然。大部分人看上去都心事重重，是因为心怀某种精妙策略的缘故吗？

        在随意游走的过程中，张亮偶然看到了那位安全局的“钉子”。他也像别的玩家那样，穿梭于不同的桌台之中，不时押上一把。他并没有招呼张亮，看都不看一眼，就像完全不认识一样。既然如此，张亮便也打消了和他寒暄几句的打算，只是在一边远远地看着。钉子在不同的桌台上连押了三把，每次都押中了，这让张亮有些惊讶。他猜测钉子大概也采用了某种策略，可是对方既没有搭档，也并非借助12号桌的特殊骰子，玩法看上去就和普通玩家一样。

        在押完几把之后，钉子径直向张亮的方向走来，但眼睛却始终看着别处，看上去似乎在寻找下一个押注的桌台。当他和张亮擦身而过的瞬间，张亮感觉到一只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腰部。转身再看，钉子已经挤进了另一个桌台的人群中，看不见他的身影了。

        张亮摸了摸腰间，然后把手伸进那下方的裤子口袋里。手指触碰到一张纸条，那是本来并不存在的东西。他想起之前逍遥会也曾传递纸条给自己，让自己要“远离回廊”，因为那东西会删改自己的记忆。至今为止，自己仍不清楚回廊是否具有这样的功能，而要删改自己记忆的又到底是谁？在那之后，自己就在这样的懵懂状况下，被裹挟进了这场犹如台风般猛烈的风暴之中。而现在，自己又收到了新的纸条，却不再是来自于逍遥会了。

        钉子到底还是联系我了，张亮想，看来终究是躲不过这桩麻烦事。他把手插入口袋，捏着这张薄薄的纸，像是捏着一片扎手的茜草叶。

        他尽量装作如无其事的样子，走到一个无人注意的角落里。抽出纸条，微微展开，向里面撇了一眼。确实有字迹，但不多，应该一眼就能看完。环顾四周，确认身边再无他人，这才把纸条完全展开。

        十分钟后，到763来

        就这么一句话。近乎命令的语气，毫无商量的余地。

        763显然是房间号。张亮从裤兜里掏出自己的房卡，上面写着417。他猜723大概是对方的房间。他朝赛场四周望了望，很快就找到了酒店的指示牌。沿着指示标志走出赛场，是一个宽敞的电梯间。电梯间里有几个人正在一边闲聊一边等电梯，见他出来，立刻停止了交谈。他若无其事地站在电梯门口，做出一副对旁人毫无兴趣的样子。

        等到电梯门打开，张亮立马走了进去。扫了一眼按键的分布，按下了数字7。另外几个人也跟着进来，看了张亮按的楼层，竟没有再按其他的按钮。看来他们的目的也是7楼，张亮暗自想到。这些人大概不是回酒店休息的，看他们的样子，多半是有什么事情要商量，而且多半是必须掩人耳目、无法放上台面之事。这并不奇怪，唐元曾经说过，这比赛已经变成了一缸浑水，参与者鱼龙混杂，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

        电梯启动了。出乎张亮预料的是，轿厢并没有上升，反而向下一沉，缓缓向下行去。随着电梯的下行，显示屏上的数字从1逐渐增大，最后停在了7上。门打开了，那几个人脚步匆匆地离去了，只剩张亮还愣在那里。

        原来是地下7层啊！反应过来以后，他突然想起了来时的接送车辆，最后到达的地点是地下管道。这样看来，比赛地点连同酒店，全都是位于地下的。赛场所在的楼层是1，反而位于休息的楼层之上了。

        走出电梯时，瞥了一眼电梯按钮，发现在1的下面还有个标着-1的按键。那是什么意思呢？按照反向思考的逻辑，那大概是位于地面之上的一个楼层吧。不过这时电梯门已经重新关上了，张亮也就打消了去验证一下的打算。

        他沿着走廊，随意走了一段距离。这里确实像一个酒店的模样。走廊两侧是规则排列的两排房间，每个房门上都印着门号。眼前的号码是709和710，看来目标房间距此还有一段距离。他估计了一下时间，从拿到纸条，离开赛场，到现在，绝对不超过五分钟。径直向前，走到763房门口，虽然不近，但最多也就一分钟的事。可是纸条上写的是“十分钟后”。不是“十分钟内”，也不是“十分钟左右”。当然，一般情况下并不需要如此死板地抠字眼，但眼下显然并不是“一般情况”。所以，他决定切实遵循纸条上的要求。

        他有意地放慢了脚步，像散步般悠闲地逛了起来。看着两边一律紧闭的房门，想象着其中会发生的故事。地毯毛绒绒的，踩在上面一点声音也没有。哪个房间里似乎有窃窃私语的声音传出，但声音极为细弱，也分辨不清声音的源头和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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