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


“二姐,你昨夜睡得可好啊?”蓝儿一夜好梦,吃着粥问她。

        橙儿吃不下,手肘支着,敷衍回答:“好。”

        好就见鬼了。如果不是黑鹰他半夜无理取闹,也不会困顿成如此模样。

        她抬头,黑鹰面色柔和,心情不错的样子,食欲也大好。

        呵

        饭后,同驿站老板道了别,几人匆忙上路,可风不太温柔,变得有些刺骨,吹在人脸上,干燥燥的,要刮起一层皮似的。

        橙儿不喜欢坐马车,颠簸不说,单单让黑鹰为她们姐妹三人赶路,怪不对劲儿的,于是跨到马背上去。

        “你干什么?”橙儿身子一僵。

        男人方才从她身侧走过,回身握住她手,以及手里的缰绳,一踩脚蹬,翻身上马极其利索,落坐在她身后,将她整个人圈起来。

        青儿不知所云,撩着帘子问:“黑鹰,你的马呢?”

        黑鹰手臂从她两边箍着,牵紧了缰绳,双腿夹了下马肚子,面不红心不跳:“昨夜冻着了,状态不好,只能委屈二公主了。”

        青儿掩嘴笑得有些贼,放下帘子。

        橙儿咬牙:“不必你把手拿开,我去乘马车”

        男人贴着她,下巴几乎要搁到她肩上,温热呼吸环绕在她颈畔:“我昨夜跟你说的,你可记住了?”

        橙儿一愣,不满小声道:“你离我远些!无赖!”

        她窘迫得不行,心觉如此模样定让两个妹妹看了笑话去,她这个当姐姐的以后如何立威!?

        总之没把黑鹰的话听进耳朵里去。

        黑鹰坐直了些,不压迫她,徐徐道:“我从未觉得你麻烦,以后也不会。我不准你再说那种话来伤我的心。”

        什么?

        橙儿错愕,没听错吧,谁伤谁?

        “喔!”她带着不耐情绪回了句,心里确实复杂,甚至还有点儿不太好意思,垂着头道:“你说话就说话,何必还”

        她感受脊背贴着的滚烫胸膛,声音小了些:“何必搞这一出啊?”

        黑鹰臂弯里将她环着,微挑眉,这一出?

        “不喜欢?”他尾音轻轻上扬,像诱哄,顿了下:“我只是觉着你困了可以靠着我睡会儿,我这儿大约比马车里舒服些。”

        “”

        谁稀罕!

        橙儿语凝,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把自己之前说的话放在心上哈?她半天才憋了句:“不必!这么冷的天我睡不着的。”

        “哦。”他尾音里又带上笑意:“我还以为二公主不怕冷呢。”

        “”

        翻旧帐?

        橙儿决定不跟他说话了。

        不知怎么的,明明隔着衣服,却感觉身后这堵肉墙沁着好闻的味道,安全感拥着自己,参杂着初冬午后最暖的那两缕光,冷风也变得柔和,身子随着颠簸,有一下没一下地往他怀里靠。

        她微微阂上眼,脑袋一动,昏沉得很,将自己揉进黄昏。

        怀里女人头顶那根傲娇的孔雀羽就无意识地蹭在黑鹰喉结,一下,又一下,搔动他的心。橙儿对他不设防的程度,让他有些出乎意料。

        记得她来劫马天龙的那回,哪怕灵石在身也十分警惕,将四下看了个遍才放心。

        这会儿怎么就在自己怀里睡得如此平稳?

        他一身风霜疲惫都不大在意,苦惯了,也奔波惯了,回了京城,等待他的是什么,也都有所预见。

        二十几载,成长痕迹一笔一画都有迹可循,从军机营的苦小孩,到名满天下的第一名捕,他不骄不躁将一份普通的职责做到最佳。

        可就如王爷说的那样,他还从未真正为自己活过。

        爱一个人,同这份职务,本不该是对立关系。当时自己感触到这份感情,下意识地拒绝,只想安于现状,做好本职,可到头来,满心念的都是这个女子。

        想她,发了疯的想见她,头一次悔恨,悔自己伤了她的心,恨自己为何不是个神仙,想飞就飞,想见她随时能去找她。

        通天路漫漫,她的处所遥不可及,自己难以驾驭,但她又下凡在自己身边,定不会再放她走了。

        -

        离京城很近的几所城池,近来传了几个不同版本的传说。

        总之就是员外的儿子莫名其妙病倒了,商户的女儿莫名其妙失了魂,城主一病不起,百姓怪事频发,都说鬼魅作祟,有脏东西。

        于凡人而言,大事大不过生死,这些人都是魂魄被提去黄泉归位的罢了。

        也就是死了。

        女孩披着暗色红袍,连着宽大的连衣帽,帽檐遮住了眼,露出俏鼻和一抹红唇,如罂粟般摇曳在夜晚的城墙上。她坐着,也不怕冷,光着脚,小腿有一下没一下地摆荡着,俯视充满游魂孤鬼的城池座座,画面诡异安详。

        她鼻尖一嗅,笑了,两颗幼稚的獠牙压在下红唇上:“终于来了。”

        话毕,化身一条有透明翅膀的红渐变黑蛟龙,盘旋了下,欢快地翻着身子朝密林深处飞去。

        -

        “二姐,我们这是到哪儿了。”青儿没了一开始的生机,连续几日赶路,感觉皮肤都要缺水了。

        橙儿也不知道确切到哪了,陪黑鹰去马厩,一边系缰绳一边问他:“这个驿馆的老板好像对你很是殷勤?”

        黑鹰没吭声,过来把她系的结打开,重新系好,带着她走,拐进馆里之前,稍指了指一个方向:“过了前面那片林子就到京城了。”

        橙儿对他的答非所问有点儿不解,皱了下眉头,看他两眼,便点了点头进去,同黑鹰上楼放了包袱,又下来坐在大堂。

        老板方才就来迎过一次,这会子又凑来,橙儿坐下,老板去跟她身后的黑鹰说话。

        “曙副将昨日来过了,说是您晚一天过来,我呀,一大早就叫小二去城里买了几条鱼,新鲜得很,几位先坐着,尝尝我这儿大厨的手艺。”

        黑鹰礼貌抿唇微笑,下巴收着,颔首说:“老板,您客气了。”

        老板忙说:“坐,坐!别站着,饭等会儿就好。”

        这顿可是他们路上最丰盛的一餐,何止是新鲜的鱼,鸡鸭鹅肉样样俱全,还煲了个往常贵胄才有口服的鱼翅药膳,大补,青儿一个劲儿说美容养颜,可没少吃,吃到最后直说自己上火上得快流鼻血了。

        橙儿笑着睨她:“谁叫你刚才吃那么多,等会去外面吹吹风降降火气。”

        余光扫到老板,身侧多了位女子,应该是老板的妻子,两人时不时朝这边望过来,脸上神情紧张又悲怆。

        黑鹰用自己的筷子敲她的:“别看,好好吃饭。”

        “我又没看你。”她小声bb,扭头一看,桌上只剩他们二人:“我五妹六妹呢?”

        黑鹰很自然地稍微挪了下位置:“去门口降火了。”

        她下意识起身,外面可是月黑风高的郊野森林,“我去看看。”

        黑鹰抓住她手腕,拉她重新做下:“我嘱咐过她们了,就在门口,不会走远的,放心。”

        橙儿看了看他,不像在骗人的样子:“我怎么没听到你嘱咐她们?”

        “你刚才看老板看得入迷,哪听得到我说话。”他淡淡道,说着挑了鱼头出来放进她盘子里。

        “胡说,我只是觉得他——”她又抬起头,往老板的方向看,发觉已经被黑鹰挡了个严实。

        恍然明白过来他方才不动声色挪了下位置是为哪般。

        橙儿话也没说完,就看到自己盘子里那四分五裂的鱼头,怔了半刻,拿筷子略嫌弃地戳了戳:“这能吃?”

        黑鹰眼底暗了暗:“不吃就放着,我先上去了。”

        “黑鹰将军。”老板见他要上楼,连忙带着女子过来,打断他们的谈话。

        黑鹰平静道:“我并不是什么将军,老板有话就请直说吧。”

        “那那我就直说了。”老板也没再推脱,将心中事托出一二。

        “是这样的,前些日子,我妻子的一位闺中好友去世,写信将12岁大的孩子托付给我们,我和我妻子膝下无子,也十分愿意,但去接孩子时才发现,孩子已被城中官兵当作没人领的孤儿,送到军机营去了。黑鹰大人,你一定要帮帮我们啊”

        黑鹰眉头微微皱了下,又恢复平坦:“军机营虽说严苛,但也能学到些本事,吃穿用度方面都是朝廷供给,不会挨冻挨饿,就是不知道我能帮到您什么呢?”

        老板娘一提就红了眼眶,一串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往下落:“姐姐她一人带孩子,好容易养到12岁,她却突然大病一场去了,信里交代我要将她这孩子健健康康地养大,可可我听说那军机营,许多孩子是活着进去,再也没能活着出来啊”

        老板也说道:“是啊,虽说这孩子先前家里不算富裕,但我妻子那朋友将他当个宝供着,没吃过什么苦,这进了军机营,真怕他心理身体上都受不住听说您就是打军机营里出来的,想必跟那边也相熟一些”

        黑鹰打断他:“相熟谈不上,但若是您想去探望,我想我可以”

        他话没说完,老板娘扑通一下跪在他腿边,黑鹰坐着,一时不该如何是好。

        好在店里现在没有其他客人,

        橙儿连忙去扶她:“您起来说话。”

        老板娘不起,哭得更厉害了:“黑鹰大人,您打了胜仗立了头功,是朝廷的功臣,您的话还是有些分量的,求您求您”

        这话说得十分冒犯,可她也只是个急于找回继子的母亲罢了。

        黑鹰不爱打官腔,沉寂了会儿,只道:“你先起来,我会去看看这个孩子的情况,但军机营的人会不会卖我这个面子、这事儿究竟能不能成,我也不无法保证。”

        橙儿再次去扶她,这次倒是没费什么力气,就把她扶起来了,老板连着几声道歉,扶着自己的夫人回房休息。

        “要不要出去走走?”她想出去找五妹六妹,一同消消食儿。

        正说呢,五妹六妹就进门了,说要回房休息,俩人上楼回了房。

        橙儿见她俩回来了,也不十分想出去,一时倒不知该怎么开这个口。

        倒是黑鹰,没给她开口反悔的机会,坦荡荡起身:“你在这儿等我,我上楼拿东西。”

        他想跟她在附近走走,但又怕不安全,想回房拿上佩剑。

        推开门,一阵冷风扑面而来,窗户大敞着,外面黑色的树叶盘旋,簌簌作响,仿佛要将一整个初冬的风都涌进来般,有些诡异。

        但他尚未察觉,只是关上窗,往门走去。

        手掌刚触到门框,身后传来窗户被风吹开的声响,不大,但吱扭一声,准确无误地飘进他耳朵里。

        他背脊一僵,惊出一身冷汗。

        刚刚他明明将窗子上了锁

        -

        橙儿在楼下等得久了些,觉得不太对劲,忽然感受到一种奇怪的气场,她心往下沉了沉,冲楼上跑去。

        将门踹开,看到这样一幅场景。

        暗红袍的女孩坐在窗沿上,眼睛大而空洞,空洞却不乏味,周身飘着烟丝状的红色妖力。

        她同黑鹰无声对峙着。

        “没事吧?”橙儿快步走过去。

        黑鹰转过头看到她:“我没事。”

        橙儿站在他左侧,拉住他的左手,将人往自己身后挡,幻出佩剑,紧握在另一只手里,对着她:“你是谁?”

        那女孩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子,鼓掌喝彩,笑声天真:“二公主没有灵石在身还能用仙术,厉害哦。”

        她说完,从窗沿跳下,走近二人。

        橙儿警惕地看着她,自己的手心突然被黑鹰捏了捏,大概是示意她别害怕。

        黑鹰目光清冷,将暗红袍子的女孩上下又打量了一遍,看到那光洁的脚丫时,眯了眸子。

        没有影子。

        他十分笃定:“你是鬼。”

        暗红袍的女孩脖颈已被橙儿的剑穿过,毫发无损,将帽子往后一动,整个脑袋露出来,勾出一抹笑:“没错儿,我是冥界黄泉的鬼差,孟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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