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4章：威成家宴，巅峰对决开了眼界
阳春三月，本应草长莺飞，却出现倒春寒天气。一夜之间气温陡降了十五度，清晨起床，人们穿上往年这个时候早就收藏了的冬衣。
渡涧村大队社员大会是上午九点多钟开始的，整个大队一千三百多名社员聚集在渡涧村小学的操场上。
威尚一不适应这极端天气的冲击，身子不适，在床上卧了一连两天不见好，让桂姑代表威家参会。
虽然日头亮堂堂照着，但桂姑感到尖细的冷气流源源不断地袭击过来，脸颊脖子等裸露部位有强烈冻痛感，浑身凉意透骨，令她接连打了几个寒噤。
她看到社员们个个竖起衣领，将双手笼在衣袖里；身边的李二叔打了三个响亮的喷嚏，催下两行清澈的鼻涕。
前面的主席台上，端坐着官埠泅公社书记高九霄，渡涧村大队党支部书记莫大嘴，副大队长良仁义，渡脚冲生产小队队长威成，还有桂姑不认识的两个青年干部，后来莫大嘴会在上介绍，他们是公社组织干事武不文、公社办公室主任景秋水。
主席台上的人虽然只穿着单薄的中山装，却个个神态安然自若，怎么他们就不觉得冷呢？桂姑感到新奇。
莫大嘴主持会议。武不文代表公社宣布了一项重要决定，任命威成为渡涧村大队的大队长。
这在社员们中间引起了像刮风似的骚动。莫大嘴站起来大声囔囔：“大家安静，大家安静！公社高书记还有重要讲话。”
待社员们安静下来，高九霄的发表了重要讲话，他说，威成带领社员敢闯敢试，大干巧干，成绩突出，功劳明显，大家有目共睹；威成是最好的领路人，谁要是认为他不适合当大队长，说明思想还有问题，还需要进一步做工作。
表面上看，没有人提反对意见，看不出谁思想有问题，大会取得圆满成功。
出于两方面考虑，一是对公社领导的答谢，二是对任职的庆祝，威成要在家里设酒宴请客。
酒宴要隆重，但要拿捏分寸，总得搞几个陪陪领导吧，又要不显得过度铺张，摆三桌足矣，恰好家里也只有这么大的空间。威成思忖着。除了公社领导，渡涧村参加酒宴的人要围绕他这个即将到任的大队长来考虑，既要全村一盘棋，又要富有代表性，他要找天降大任的感觉，使自己尽快进入角色。于是，他的目标锁定在大队干部、七个生产小队的队长、渡涧村大队两所小学的校长和教导主任。
作为玉琢斋初级小学的教导主任，桂姑是要参加酒宴的。但桂姑用商量的口吻对威成说：“大队长，我就不参加了吧，我下午有课哩，学校不能没有老师在，这里有校长参加就行了。”威成回复得态度坚决：“不行不行，这是任务，孩子大姨你必须参加，我同意你们玉琢斋初级小学下午放半天假。”
高九霄在众人陪同下，往渡脚冲生产小队的威成家赴宴。他挺着浑圆的大肚子，像一只肥硕的企鹅昂首走在最前头，莫大嘴和威成紧跟在他后面。他不时地回过头来问什么话，威成恭恭敬敬地回答，有时栗大嘴补充一下。
后面接着是公社的两个干部，再就是七个生产小队的队长了，最后是两所小学的校长和教导主任。桂姑觉得自己多余，就心甘情愿地做了队伍的尾巴。
这一干人一路走走停停花了半个时辰，到威成家门口时，菜肴已摆上桌了。
高九霄对桂花的烹饪赞不绝口，对威成说，你老婆真是了不起，给你争了不少加分。
桂姑被安排在主席，同公社领导在一桌。威成悄悄地告诉她：“这是高书记的意思，孩子大姨你可要好好地表现啊。”打从娘胎里出来，桂姑还没见过这样的世面，她拘谨得羞手羞脚和忸怩不安。
威成把桂姑介绍给高九霄：“高书记，这是玉琢斋初级小学的教导主任桂姑。”
高九霄瞟了桂姑一眼，点点头：“哦哦，桂姑同志嘛，我早就晓得了。”
十一点半的时候，威成的家庭酒宴就开始了。
渡涧村大队的人都知道，高九霄有气吞山河的酒量，威成有撼动天地的敬酒功夫。这对酒林高手、饮坛新秀今朝巅峰对决了，确实让桂姑大开了眼界。
首先是集体敬酒。威成带着大队干部、小队队长、校长和教导主任们，共同向主席上的公社领导敬酒。威成说：“为表忠心，大家敬酒必须干杯。”桂姑说我不会喝酒哩。威成说孩子大姨你得喝下这一杯。桂姑说我一点都不能喝。高九霄打圆场说：“桂姑同志不喝酒，就以茶代酒吧。”高九霄接着又说：“不喝酒的不要勉强。”于是，除了桂姑，还有大队老文书马三子等三个人以茶代酒。
在集体敬酒环节，威成带大家一口气敬了三杯。第一杯是喝迎宾酒，对公社领导的光临表示欢迎；第二杯是喝决心酒，表明服从领导指挥的决心；第三杯是喝感谢酒，对公社领导的支持和提携表示感谢。
接着是轮番敬酒。在威成安排下，大家按照先是大队干部，再是小队队长，最后校长和教导主任的顺序轮番向公社领导敬酒，从职位高到职位低依次一个一个的敬。
这一轮下来，有五六个人退出了敬酒的队伍了。
再就是自愿敬酒。威成说进入自愿敬酒环节，请大家怀着一颗真诚的心，用杯中酒尽情表达对领导的热爱，酒量大的，可以一次向每个领导连续敬上三杯，同时也敬请领导接受大家的心意，多喝几杯。然而，像大浪淘沙似的，这一轮又有四个人不胜酒力，相继被淘了出去。
威成说：“为活跃气氛、交流感情，大家彼此之间也要相互敬酒，大家要开怀畅饮，宁可一醉方休，不留半点遗憾。”
桂姑看得出来，在自愿敬酒环节，高九霄就成为全场聚焦的目标了，这时酒宴达到了高潮。
高九霄对敬酒是来者不拒的，就是桂姑以茶代酒敬他，他也乐于接受，并且喝满杯酒回敬。他对桂姑嘟哝了一句：“下午我到你家去看看。”桂姑不知道高九霄的意图，但她又觉得，公社领导到社员家走访调研，也是正常工作，就没细想了。
酒又过了三旬，公社干部武不文、景秋水都招架不住了，退到一边去休息，但高九霄仍然威风不减。这时，还能满杯敬酒的，只有五六个人了。威成讨好卖乖说：“高书记，您好酒量！我们甘拜下风。”
高九霄端起满满的一杯酒，回敬威成，说：“来，再干一杯。”
威成忙说：“高书记啊，我真的不行了。”
高九霄依旧谈笑风生：“威大队长啊，别说你不行，酒品就是人品，酒胆就是人胆，没有千杯不言醉、醉了不服输的宏伟气魄，怎么能干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呢？”
高九霄回敬的这杯酒下肚，威成真的就醉了，他先支支吾吾说着含混不清的话，接着将头一歪，趴在桌上一动也不动了。
桂姑早就听说高九霄有个与喝酒有关的绰号，叫“高不倒”，今天所见所闻，果然名符其实。这酒已喝得日月无光天昏地暗，已喝得山河颠倒人仰马翻，就连高九霄自己也喝得脸红脖子粗了，可他不但没倒下去，而且仍像一座沉稳的大山，没人撼动得了。
大约下午三点钟，酒席散了。
桂姑回家做个接待公社领导的准备。
高九霄休息了一会后，在公社干部武不文、景秋水和渡涧村大队干部莫大嘴、良仁义等陪同下，徒步来到威家。威尚一、威刘氏站在门外迎接，看见那一干人红光满面的走过来，人还没到跟前一股酒气早就进了威家。
与此同时，在威成家，躺在床上的威成已醒来，见公社领导走了，他向桂花问明情况后，起身要到威家去。桂花无不埋怨地说：“瞧你这个样子，怎么能行呢？”威成说：“在我任大队长的头天，高书记就到我们大队社员家走访，我不去陪陪就是我失礼了，这跟失职没什么两样。”
威成一路步履蹒跚地来到威家。高九霄见状，打趣道：“威大队长酒醒得差不多了吧？不要蛤蟆垫桌腿——硬撑喽，不过，见你这个样子还来工作，精神可嘉。”
威成坐到桂姑搬过来的木椅上，睡眼惺忪地说：“不敢当，领导在指导工作，我不能不来。”这时他笑比哭难看，又说：“向领导学习。”
高九霄言归正传，说：“桂姑同志的事迹很感人，要号召全公社教育界学习，公社将时刻关注桂姑同志，要把桂姑同志培养成优秀的女干部。”
在事先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高九霄突然表扬和关切，这先进突如其来，让桂姑莫名其妙，她不知道高九霄的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不过，她还是冷静想了想，静观其变。
显然，莫大嘴事先也不知道高九霄有这样的想法，从他现在睁大的眼睛和张大的嘴巴可以看出，他对高九霄的这一番话感到惊讶。但他很快就恢复了常态，当了这么多年的大队干部，他见多识广，深谙上面领导的决定往往就在一念之间。他这么想着，提醒自己不必大惊小怪了。
威尚一对高九霄的话可没想得那么多了，带着感激说：“谢谢公社领导的关心和培养！桂姑这孩子很勤劳，是我家的顶梁柱，吃了不少苦。”
窝在木椅上的威成鼾声雷动，莫大嘴慌忙过去推推他的胳膊，他豁地睁开双眼，鼾声就随着停了，他将身子端坐起来。
高九霄郑重其事地说：“渡涧村大队要将桂姑同志的先进事迹好好的梳理一下，桂姑同志不光是教育界的骄傲，也是渡涧村大队全体社员的骄傲，不但教师要好好学习，学生要好好学习，家长也要好好学习，总之，一句话，要让桂姑同志的先进事迹在田间地头生根开花，不要把它撂在阴暗角落里给霉掉了、给烂掉了。”
威成还没有完全听明白高九霄所说的话，他见莫大嘴频频点头称是，就随口闪烁其辞地说：“嗯嗯，好的好的，我们、学习学习。”
离开威家时，高九霄紧紧握着桂姑的手，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桂姑的脸，情意深长地说：“桂姑同志，你要同公社保持高度的亲密联系啊，不要辜负我高九霄对你的殷切希望啦，我好好栽培你。”
桂姑感觉别别扭扭的，出于礼貌，她对高九霄淡淡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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