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缨去留
萧定深刚踏进昭曦宫殿内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情景:小孩穿着白色狐皮的披风小小的一团坐在贵妃榻上仰着脖子嚎啕大哭,连一张奶呼呼的小脸都被憋红了,仿佛下一秒就要背过去,而地上跪了一排的宫女正在哄他,却都收效甚微。
另一边王朗手里举着碗鲜牛乳捉摸不定,看样子是想要喂给他又怕呛到他,一时间捉摸不定,整个殿内嘈杂不休,跟以往完全是两个样子。
“这是怎么了?”萧定深走进去声音微沉的问道。
突然听见萧定深的声音,王朗赶紧匆匆忙忙的将手中的牛乳放在桌上起身给他行礼,地上跪着的宫女也慌乱的跪成一片。
“殿下,小公子醒来就哭着要回家,东西也不吃,陪玩也不行,就一个劲的嚷着要回家。”
看了眼坐在小榻上哭的正欢的小孩,萧定深面色平淡看不出喜怒。
那边王朗还在说着。
“殿下,依奴才言,您还是让人把小公子送回去换一个伴读吧,这秦侍郎好是好,但奈何这小公子着实是太小了,帮不了您什么忙不说恐怕。”
看着自家殿下越来越沉的脸色,王朗咽了口唾沫,闭着眼睛鼓足勇气大声道:“恐怕还会给您添乱。”
喊完王朗把头磕到地上,偌大的宫殿内没有半分声音,其余宫女也屏住呼吸,眼观鼻鼻观心不敢有半分动作。
王朗头伏在地上,感受着殿内令人窒息的气氛,他内心顿时后悔极了:明明知道萧定深最不喜欢别人指手画脚,自己此次可以说是犯了他的忌讳,也不知殿下会不会处罚他。
萧定深并没有多计较他的失言,甚至可以说是完全没把他说的话听进去。
因为就在王朗喊完后,他看见小孩不知是被王朗刚刚最后喊的那一句给吓到了还是怎么样,也跟着大声的打了个哭嗝,然后可怜兮兮的望着他,就差伸着个手要抱抱了。
萧定深也看着他,并不出言安慰,也不伸手去抱他,只是沉默的跟他对视着。
王朗头磕在地上,半抬起,用一双眼睛偷偷的瞅,只见一大一小对视着,气氛十分奇怪,他的目光又移到萧定深脸上,想看一下太子殿下到底是怎么想的,看了会却发现看不出半分想法,也不知道到底是决定要留下还是要送走,王朗不由得在心里悄悄感叹:太子殿下这心思是一日比一日深了啊。
就这么对视了一会,突然小孩嘴角一瘪,面上浮现出委屈的表情,下一秒应声而哭,而且哭的比刚才更伤心了,不一会儿,就听见连那独属于幼童的尖细的声音里也掺了几丝沙哑,眼看再哭下去就要伤喉咙了。
萧定深这才有了动作。
他朝哭的直抽抽的小孩走去,坐到小孩身边,然后一边从旁边的桌子上端起那碗温热的牛乳一边吩咐王朗带着宫女们都出去。
等人都出去了,萧定深一手端着那碗牛乳一手将小孩从旁边搂抱到腿上。
“唔?”突然被抱起,哭得正欢的秦缨打了个哭嗝后疑惑的唔了一声,睁着双泪眼朦胧的眼睛抬头看向萧定深。
萧定深左手环住小孩端住碗,右手拿着勺子从碗里舀了勺牛乳递到秦缨嘴边,秦缨抽噎了下,迟疑的看着萧定深片刻,踌躇着张开嘴喝了那勺牛乳。
萧定深见他喝了,便轻声问道:“好喝吗?”
秦缨舔了舔嘴唇,乖乖的点了点头,然后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看着萧定深,软乎乎的道:“哥哥,还要。”
这会吃了东西倒是不记着哭了。
萧定深也不在意,只沉着一张脸点点头,依言又喂了勺牛乳给他。
两个人就这么一人喂一人喝,很快一碗牛乳便见了底。
萧定深将碗放到旁边的桌子上,又把小孩也抱到旁边跟自己并肩坐着。
“哥哥。”秦缨坐在小榻上晃着一双小短腿侧头看向萧定深,一张奶呼呼的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
“怎么了?”萧定深掏出手帕来擦小孩哭的乱七八糟的脸。
小孩下半张脸被帕子包住,只露着双水润的眼睛看着萧定深瓮声瓮气的开口:“我是不是以后都不能回家和爹爹一起住了?”
萧定深动作一顿,收了帕子,看着小孩懵懵懂懂的脸,漫不经心的问道:“阿缨想回家吗?”
秦缨眨了眨眼,显然很犹豫,他结结巴巴的说:“我,我想,但是爹爹和师公说让我和你一起住,让我来帮你。”
“那阿缨是想留在这里帮我还是想回家呢?”
秦缨不说话了,低着头,红润的嘴唇嘟起,显然十分纠结。
萧定深看着一本正经犯难的小孩觉得十分有趣,倒也不准备打断他,于是站起来准备将身上披着的大氅脱掉。
刚站起来却感觉袖子被拉住了,他低头看去,便看见小孩扯着他的袖子仰着头看着他,委屈又坚定的小声嗫嚅道:“哥哥,我还是留下来吧,师公和爹爹都想让阿缨留在哥哥这里,爹爹还说阿缨虽然年幼不能帮到哥哥什么,但可以陪哥哥玩。”
陪我玩?萧定深心想:我看他们是准备让我陪你玩吧。
于是萧定深又坐下来看着小孩:“阿缨,哥哥这里可比不上你家里,平时只有宫女太监陪你玩哦。”
秦缨眨了眨眼,道:“哥哥,什么是宫女太监?”
萧定深耐心的解释道:“就是你家里的丫鬟。”
秦缨摇了摇头:“哥哥,阿缨家里没有丫鬟只有奶娘。”
萧定深挑了下眉,道:“阿缨的娘亲呢?”
秦缨又摇摇头:“哥哥,阿缨没有娘亲。”
萧定深心下倒是些微意外,原来这秦侍郎竟一直没有夫人?
他原本看这孩子如此开朗,本以为是父母娇宠养大的,却不料竟是个没有娘亲由奶娘带大的。
这么想着,萧定深看向秦缨的眼神倒多了几分怜悯。
于是他伸手摸了摸秦缨的头,道:“可是阿缨以后住在这里不能经常看你爹爹哦,这也没关系吗?”
秦缨听到这个并不沮丧,反而兴高采烈的道:“哥哥,爹爹说了,他马上就要当哥哥的太傅了,以后哥哥上书房阿缨跟着去就能见到爹爹了。”
萧定深手下动作一顿。
“秦侍郎怎么知道他要当我的太傅的?”
秦缨眨巴着眼看着他,全然不知萧定深话中的深意:“爹爹说只要哥哥留我在这里做伴读,皇上自然会让爹爹当哥哥的太傅的。”
萧定深手指兜了兜小孩肉乎乎的下巴,眼睑微垂,心里头满是了悟:原来这便是要将小孩送进来当伴读的原因啊。
萧定深对秦允会猜测北燕帝做这个决定倒也不是十分意外,毕竟北燕帝虽然不喜欢他与刘皇后外族交往过密,但毕竟刘家现在在这朝中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或明或暗可以说几乎到处都有其势力的干涉,北燕帝想不与其扯上关系都不可能。
伴读推选秦允的稚子谁都知道这是刘家的一步棋,但秦允这颗摆在明面上的棋子北燕帝哪怕再不喜欢也不得不用,因为他现在正是倚仗刘家建设朝堂的时候。
这朝中武有他舅舅,文有他外公,两个人可以说是牢牢把控住萧家的江山,北燕帝虽受制于人却也不得不暂且做小伏低。
既然选了秦允的稚子当伴读,而这太傅人选与其再扯出别的朝臣,倒不如用之一家,既卖刘明犀一个面子,又顺势拉拢一下秦允,还能削减一下他日后在朝中的附臣。
一箭三雕,仅仅一个太傅人选便已可见萧肆蕴帝王之谋划有多缜密,不愧是当时能一举把控住先帝,前朝,血洗亲族登基的铁血皇帝。
萧定深看着小孩天真的面庞只觉得自己跟北燕帝在谋略,帝王之间的差距几乎鸿沟。
他微微呼出口气,眼底沉满了郁色,衬着他没有任何表情的面孔显出十分的狠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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