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雪雕
回了宫,进到寝殿,屋内那股香醇的牛乳香瞬间就传到了萧定深鼻尖。
他扬唇,露出个今晚最真心实意的笑,在心里叹道:果然还是个小孩啊。
连睡前都要喝一碗牛乳才能睡着。
他这边刚抬手把披风的带子解开,那边马上就有立着的宫女过来伺候。
进寝殿沐浴更了衣,又被司药按着上了一层厚厚的化瘀的药,萧定深这才转而进了内室。
内室里烧着地龙,屋子里暖融融的,跟外面天寒地冻的天气截然不同。
他舒服的叹了口气,褪靴上了床。
铺着极其金贵的白狐毛毯的床上,秦缨长发披散脸半掩在被中睡得正香。
小孩的脸蛋因为睡觉而显得红扑扑,萧定深定定的瞧了一会,突然伸手捏住了小孩粉嫩的脸蛋。
“唔。”
明明使的手劲不大,这娇气鬼却仍然在睡梦中哼哼唧唧。
那副好似谁欺负了他的表情看得萧定深好气又好笑。
他刚要收回手,却猝不及防的对上了一双迷蒙的眼睛。
看着那双睡意朦胧的眼睛,萧定深难得有些心虚:“……”怎么这么容易就醒了?我可没用多大力气。
但既然已经醒了,萧定深便顺势躺下来,把暖和和的小孩抱在怀里当个发热的汤婆子。
“哥哥。”茫茫然睁着眼睛的秦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软乎乎的冲萧定深喊道。
拍了拍那圆滚滚的后脑勺,萧定深装作困极了的模样哄道:“嗯,哥哥回来了,阿缨乖乖睡吧。”
这可怜的孩子并没有发现自己是被这无聊的燕太子作弄醒的,只乖乖的闭上眼睛,将头一歪,埋在萧定深怀里又睡去了。
萧定深见他这副困的眼睛都睁不开的样子便觉得好笑,却也不再逗他,抬手给小孩掖了掖背后的被子,也闭上了眼。
因着被萧肆蕴下了禁足的旨意,萧定深不需要早早赶去北宸殿伺候,所以难得的,他跟着秦缨一块睡到了天大亮。
睁眼的时候,外头已经出了太阳,正晒得檐上的雪滴滴答答的往下融。
慢慢收回已经被小孩压得没了知觉的手,又看了看枕在他手上美美的睡了一夜的秦缨,萧定深恶从心中来,蹙眉捏住了小孩圆翘的鼻子。
“唔。”
呼吸通道惨被堵塞的秦缨却并没有醒,只哼唧了一声,便自然而然的张开了嘴巴换成了用嘴巴呼吸。
那副能伸能屈的样子看得萧定深都觉得好笑:倒是个能任揉圆捏扁的。
正掀开被子准备起床时,旁边那睡得极熟的人居然也跟着睁开了眼睛。
看得萧定深都奇了:明明刚刚还一副势必要跟床缠绵到日上三竿的样子,怎的这会又醒来了?
“哥哥。”揉了揉眼睛,秦缨自然的向萧定深伸出了手。
萧定深挑了挑眉,伸手抱过小孩,赤着脚下了拔步床。
“哥哥,你今天怎么还在殿里啊?”虽然醒来了,但仍然很困的秦缨把头靠在萧定深肩上上轻生嘟囔道。
顺手把小孩放回到床上,转头唤来人伺候的萧定深闻言看了眼窗外边那堆的歪歪扭扭的雪人,突然笑道:“哥哥今天不出门,陪阿缨在殿内堆雪人。”
这话可谓是正戳到我们秦小世子的心了,原本还盘踞在脑海中的困意顿时一消而散。
他懵懵的睁大了眼睛,看着今日在他眼里格外高大英俊的萧定深,巴巴的问道:“真,真的吗?”
被伺候着穿上衣服,萧定深轻应了一声:“真的,用过早膳便陪你去院子里玩。”
“哇。”呆呆的发出了一声赞叹,秦缨顿时对这些伺候他穿衣服的宫女无比配合,动作麻利极了,完全看不出平日里那调皮捣蛋的模样。
用过早膳,秦缨便迫不及待的拉着萧定深到了院子里。
只见宫墙上,屋檐绿瓦上,地面上都是一片白雪皑皑,因为秦缨这两天一直嚷着要堆雪人,萧定深早早的就吩咐宫人院子里的积雪不要清扫,于是这会,地上已经堆了快有大半个秦缨那么高的雪层,看上去很是壮观。
“阿缨想堆个什么呢?”
慢条斯理的解了披风放到身后跟着的宫女手上,仅穿着一身单薄玄黑色常服的萧定深问道。
站在他脚边白得像这雪地里滚的雪球团子成了精的秦缨闻言轻快的扬起头,随着他的动作,那原本脑后缀着的小铃铛也跟着叮当作响:“要堆大老虎!”
“大老虎?好,那要堆个多高的?”
小孩眨了眨眼,突然张开手比划道:“要这么这么大的,比哥哥还要大。”
萧定深挑挑眉,并没有说什么,只思索了一下便很快答应了他:“好,那便堆这么大的。”
主子们要堆雪人,下人们自然不可能闲着。
于是一时间,院子里人头攒动。
一拨分成了滚雪球的,而另一拨人则给萧定深打着下手。
王朗和司药拿着萧定深和秦缨的衣物站在廊下看着这生气勃勃的场景,只觉得惊叹。
“殿下居然也有如此有稚子之心的一日。”说话的是看着萧定深长大的王朗。
“是啊,自从小公子来了以后,殿下真的肉眼可见的活泼了许多,终于不再是以前那个刻板认真的大燕太子了。”接话的是司药,此刻的她正一脸复杂的看着院子里拿着小刀细致的雕刻老虎五官的萧定深。
“挺好,挺好,先前殿下底下虽然有兄妹,但生在天家,殿下又贵为储君,自然亲缘浅薄,时间久了一个人也难免孤独。现下秦小公子来了,倒是可以让殿下感受一把做哥哥的快乐,也让殿下找回点稚子的天真活泼。”
闻言司药也叹了口气,欣慰道:“是啊,还好丞相大人当时坚持要把小公子送进宫来。”
“丞相大人确实是深谋远虑。”
两人的对话到此便告一段落,只静静的看着院中玩的火热的众人。
因为司药怕他会弄湿衣裳,所以今日给他穿了一身虽然很厚但却格外便于行动的袍子,这会这件衣服倒是派上了用场,他正站在雪地里看着萧定深提着把小刀一点一点的刻画那老虎的五官,看着看着又耐不住了,一会儿自己在地上团了雪球给那老虎还没有丰满起来的地方找补一会儿又绕着老虎和正在雕老虎的萧定深不停打转,精力旺盛得要命。
直到萧定深被他绕得眼花了,一把将人拎起来困在怀里他这才老实下来,安静的待在萧定深怀中看他雕刻,只见他明明是单手持刀,下刀却又快又稳,而且刀刀都落在合宜的地方,没有一点失手,只片刻功夫,一只憨头憨脑的老虎便在他手里初具雏形。
这般技能直看得秦缨惊叹不已,搂着萧定深崇拜不已的连声夸赞,那马屁精一样的模样直逗得萧定深忍俊不禁,却又着实心情大好。
等太阳逐渐升到了正中间,萧定深的老虎也几乎完成了。
只见院中间被宫人扫开的空地上立着一头一人高的老虎,正抬起前爪捕猎,一张虎脸被雕刻得栩栩如生,正在那里龇牙咧嘴,连那尖尖的犬齿都没有被落下,全都被萧定深用小刀刻画出来了。
秦缨被他放到地上,站在那抬起的虎爪下呆呆的看着这逼真极了的雪雕,半晌都没有说话。
还是萧定深拍了拍他的头,笑着骂了他一句傻他才回过神来。
秦缨便蓦地抬头看向萧定深,小孩一双圆滚滚的鹿眼里满是敬慕。
他开心的绕着这威风凛凛的大老虎跑了好几圈,最后微喘着气在萧定深面前停下,仰头大声喊道:“哥哥!你好厉害!你是阿缨见过最厉害的人!”
这不沾染半分污浊,完全出自真心的稚子童言显然十分可爱,引得站在一旁的宫女太监都不由得掩唇偷笑。
不自在的轻咳了一声,萧定深一把抱起秦缨,让他能够更清楚的把这老虎的模样收入眼中。
秦缨缩在萧定深怀里,对这大老虎爱不释手的摸了又摸,最后还是萧定深怕他手被冻到才强行把他手拉回来放怀里揣着。
这边正开心着,那边却突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王朗点点头,挥退这守在门口的侍卫首领,迈着步子走向了萧定深。
一边抬手把披风的带子给萧定深系上,王朗一边在萧定深耳边轻声禀告:“殿下,纳兰殿下来了。”
纳兰殿下?纳兰双?他来做什么?
萧定深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弯腰把秦缨放到地上,转头向司药吩咐道:“你先带阿缨进屋去洗个热水澡,换身暖和衣服。”
说完又看向身边眼巴巴的看着他的秦缨:“阿缨,已经陪你玩了一上午了,快要用午膳了,你先跟司药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哥哥有点事,你等会直接去厅里吃饭,等吃过饭后再来看老虎好吗?”
秦缨闻言虽然不舍,却还是乖乖的点了点头,握住了司药的手,跟着她一步三回头的往屋子里走去了。
眼看着小孩进了屋,萧定深收回视线,抬脚走向了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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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这是两人都成年了以后发生的一件事。
秦缨的生辰快到了,萧定深还挺苦恼的,不是因为他不知道送什么给他,而是他太知道秦缨想要什么了。
少年将军一朝开窍,眼里,心里便都只有他,整日黏黏糊糊的跟在他身后,时不时的就要像小狗一样蹭上来,惹得萧定深头疼不已。
他整日在他耳边嘀嘀咕咕自己生辰要到了,还千方百计的暗示他要生辰礼物,什么礼物?不过是想要跟他堂堂正正的携手走在一块游玩罢了。
萧定深很为难,东宫之外人眼繁杂,不知道有多少人正盯着他,若是被人发现,于他其实倒不会有很大的事情,可秦缨不同,勾得太子动了龙阳之好,这是莫大的死罪。
萧定深心里很清楚这样做一旦被发现的后果,最好就是不答应,但他却舍不得,舍不得拒绝那个眼里心里都只有他的阿缨。
而且,明明是他勾的秦缨才对,一件薄如蝉翼的鲛绡长裙,引得向来不近女色的燕太子对着他一手养大的弟弟动了凡心。
于是等到秦缨生辰那日,萧定深还是履约了。
他牵着人光明正大的走在热闹非凡的燕都街上,心里惬意无比。
“哥哥。”旁边的人闷声开口。
“嗯?”萧定深转头看着他,眼里有浅浅笑意。
“我知道你想跟我一块牵着手走在街上,可是。”秦缨苦恼的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裙裾,有些抱怨的低声道:“可是为什么要我穿裙子啊。”
萧定深笑了一声,然后他微微弯腰,捧住秦缨的脸,落了一个吻在他唇上:“不好看吗?今天的阿缨是我最美的小夫人。”
秦缨拿他没办法,只能用额头撒娇一样的撞了撞他以示不满。
萧定深摸摸他的脑袋,眼底闪过一抹抱歉。
抱歉,阿缨,如今羽翼未丰,我暂时没有办法让你作为男儿身堂堂正正的跟我携手同行,但以我之名起誓,我萧定深此生只爱你一人,待来日我登上这天下之主的高位,你便是我要封以凤印,牵着你登上那高位的唯一的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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