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旦之日
时间过得飞快,随着园子里的梅花开得越来越盛,日子也终于到了岁旦那天。
一大早把小孩从堆得高高的被褥里捞起来,萧定深一边让司药给秦缨穿衣服一边自己动手换上了太子朝服,不同于往日玄黑色的袍子,今日这套是为着岁旦,刘皇后特意让司衣局给萧定深做的,正红色的蟒袍,看着便十分喜庆。
连一旁瞧着的王朗看着都很欢喜:“殿下今日的穿着可真是有年味。”
萧定深不在意的挑挑眉,转头看向坐在床上乖乖被司药摆弄的小孩:“看看那,那才叫有年味呢。”
王朗跟着看去,只见小孩今天穿了件掐金丝的红袄,领口袖口衬的是雪白的狐狸毛,一头乌黑浓密的头发被织成小辫从脑后垂下,尾稍坠着金色的铃铛,再配上秦缨水灵灵圆滚滚的脸蛋,确实显得十分有福气。
他看着小孩因为困倦连睁都睁不开的眼睛便也忍不住笑:“小公子今日确实穿得很有福气。”简直就像那寻常百姓家为了祈福贴在门上的年画娃娃。
换好朝靴,萧定深一把抱起已经收拾好了正歪着头犯困的秦缨:“可不是,我家阿缨这么胖乎乎的,怎会没有福气。”
小孩便眨巴着眼睛茫然的看着他。
知道他还没醒透,萧定深也懒得再重复一遍,便捏捏小孩越发圆润的下巴,逗道:“没什么,夸阿缨可爱呢。”
虽然不是小姑娘却跟小姑娘一样臭美的秦缨心满意足的蹭蹭萧定深的肩头,接着去见周公了。
萧定深也懒得管他,把人抱着便往门外走去。
今日岁旦,设大宴,不同于晚上的皇家家宴,午膳是群臣与君主共庆,便设在迎权殿,而萧定深此刻要去的便是此殿。
宫道上早上还挺深的雪这会便已经干干净净了,四处零零散散的站着洒扫的宫人。
萧定深这边的阵仗浩浩荡荡,不仅有领路的太监,随侍在两旁的宫人,中间更是一顶明黄色绣蟠龙的轿子,任谁看了都知道这是大燕太子出行,所到之处宫人都跪成一片,高呼千岁。
轿辇里,萧定深看着对面一身黑衣的人,轻声问道:“可查清楚了?”
那黑衣人正是暗卫秦五,闻言他点点头:“已经查清楚了,殿下,昨日晚,贵妃娘娘在偏殿给那个不幸没了的孩子烧了纸钱,烧纸时李家公子也在场,两人在殿内互诉衷肠,从言语间我们还得知,似乎贵妃娘娘与李公子私通之事,李将军也是知情的。”
萧定深冷笑一声:“他果然知情,孤就说不然仅凭他一个李思明何来的胆子敢混进宫与后妃私通。”
秦五垂眸看着地面不敢吱声:后妃与朝臣之子私通,此等天家伦常丑事秦五自然不敢置喙半句。
或许是被萧定深的声音惊到了,躺在萧定深怀里的秦缨不安的动了动。
被小孩的动作牵回心绪,萧定深收敛了一下情绪,他一边轻轻拍着怀里的小孩,等人那蹙起的眉毛落下,再次安稳睡去后道:“再去查一查当日李思明进宫是禁卫军那边谁负责的。”
秦五面上应下心里却再明白不过:要查到禁卫军头上了,看来这便是准备把李家整个都覆灭了。
他刚准备退下,却又好似突然想起来什么一般问道:“殿下,那虞家在这其中的关系要不要查呢?”毕竟当时吩咐下来的是主力查虞家在这其中的动作。
萧定深沉思了会,虽然他当时是说要倾覆虞家,但目前局势尚未明朗,而且他独自一人更是势单力薄,凭虞太保这老奸巨猾的人精,哪怕是在其中真动了什么手脚也不会被人轻易抓住狐狸尾巴,所以这次只能先把李家拉下马,以达到杀鸡儆猴的效果。
萧定深便挥挥手:“不用,那李家敢做出此事背后定是依附于虞家,那么李家如果失势对虞家也会是一个不小的打击,更何况,哼。”他冷笑一声,道:“此事一出,虞贵妃定然轻则失宠重则丧命,这样一来的话即便他虞家能保全自身,也定然会在父皇面前失去宠信。”
不愧是陛下一直亲自带在手边教导的人,秦五看着他这个还是稚子之龄未涉及朝堂便已有如此心计手段的殿下,在内心暗暗打了个寒颤:羽翼尚且未丰之时所谋便如此深远,不知日后若是真正涉足朝堂,大权在握时又会是何等可怕啊。
收回心思,秦五悄悄跃下轿辇,不着痕迹的混入一路随行的宫女太监队伍之中,他在队伍末端停留了会待到拐角处才悄摸的转身往宫门外的方向走去。
队伍仍然在漫长的宫道上继续走着,并未有任何人发现不妥。
过了一阵,萧定深突然伸手敲了敲窗棱,马上王朗便微微掀开车帘,问道:“殿下可是有什么吩咐?”
萧定深拢了拢秦缨的披风,道:“等会到了迎权殿,你带着阿缨去去找秦大人。”迟疑了一下,他又补充道:“抑或是带他去我外公或舅父那里。”
王朗自然知道如此安排是为了哪般。
他先是答应了一声,继而有颇有些担心的劝慰道:“殿下,今日要行之事牵扯过多,殿下务必万分小心,千万要记得假以人手,不可让自己被这泥淖污浊沾染半分。”
萧定深微闭上眼睛在脑中梳理了下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然后几不可闻的应了一声。
王朗放下车帘看着前方飘飘然的落雪,一双浑浊的眼珠里闪过一抹狠辣。
迎权殿在宫内四十六院的东北角,与萧定深所在的寝殿乃是成对角线方位,一路走来绕了不少蜿蜿蜒蜒的宫道,倒也花费了颇多时间。
等到一行人终于到了迎权殿的门口时,已经是巳时末。
抱着秦缨下了轿辇,萧定深打眼一望便看见了等候在殿门口的秦允。
“太子殿下。”秦允微微弯腰行了个礼,视线很老实的落在了萧定深怀里的秦缨身上。
小孩一张精雕玉琢的小脸藏在深红色的兜帽下,小巧的下巴处堆着软软的肉,看上去好像比在家时还胖了点?
“不必多礼,秦大人。”一边说着萧定深一边把睡得正熟的秦缨轻轻放到了秦允手上。
秦允轻轻抱过秦缨,笑着看向萧定深:“阿缨看上去过得颇为快活,臣看他似乎比之前在家时还胖了些许,这段时日有劳太子殿下费心了
萧定深看着确实比之前重了些许的人,嘴角也露出点笑意:“胃口确实是挺好的。”
每顿能吃一大碗饭,平日里瓜果点心更是不知吃了多少,就连睡前都还要用一碗牛乳才肯乖乖睡觉,可不是胃口好吗?
收回视线,萧定深道:“孤今日有事要办,秦缨便由秦大人暂且帮孤看顾一日,孤晚宴时再来接人。”
秦允有些迟疑:这,怎么岁旦都不放人回家啊?
他摩挲了下秦缨身上柔软的织物,看向萧定深,道:“殿下不必忧虑缨儿,臣家中故人正巧思念他,臣今日来见殿下也是为了恳请殿下准许臣能带阿缨回家小住几日。”
回家小住几日?萧定深看着面前温文尔雅的秦大人,内心蓦地生出不满,既是孤的伴读自然应该时时刻刻陪伴着孤。
于是这位一出生便是储君之位,虽性格谦和骨子里却满是傲慢强硬的燕太子几乎是脱口而出:“小住几日便不必了,就今明两日吧,孤体恤秦大人与阿缨已多日未见,特准许秦大人带阿缨回家小住两日,后日早,孤会让王朗来接人。”
两日?
此话一出一旁恭候着的王朗和秦允都十分意外,怎的,只准人回去两日?
王朗是在心里感叹:殿下看上去少年老成,但其实还是孩子心态,好不容易有了个能日日带着吃住都在一块的小公子,自然舍不得放人离开,只是可怜这秦大人了,现在相处时间尚短便已如此,只怕等到以后年岁渐长,两人分别的日子还会更长呢。
而一旁的秦允跟王朗的心态完全不同,他一点都不想知道这位太子殿下是怎么想的,他现在只满心都是幽怨:岁旦时连朝臣休沐都可请假半月,阿缨这么一个不足轻重的伴读太子殿下为何要拘着不放?
于是他犹豫了会,还是出言婉拒道:“殿下好意臣自然知晓,可两日实在太短,可否准许五日假期?”
萧定深一时间并未回话,只把目光落在秦缨脸上,他想起平日里小孩偶尔冒出的“想爹爹了”之类的话,突然心头一软,于是那点冒头的占有欲便又齐齐缩回去了,他收回视线一边转身往迎权殿内走去一边说道:“那便五日吧。”就当随了小孩的意罢了。
秦允一愣,连忙谢道:“多谢殿下恩准。”
一行人这才进了殿内,此时殿内已是觥筹交错,歌舞升平,正是群臣宴酣之时,而一场即将登场的大戏也随着萧定深的入场而缓缓拉开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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