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此番段某重获新生,还得感谢姑娘舍命相救,往后便是新人了。”坐着的段长运也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
“你早上不是已经谢过我了吗?这么快就忘了?”翟羽一只手支着脸颊,另一只手拍了拍段长运抱紧的拳头。
翟羽十分不客气的指出了这人表面一套地虚伪做派,过于直白以至于让段长运不知该如何接话。他原本设想的自己多表达几分谢意,不但能显得自己彬彬有礼还能显得他于姑娘的关系更亲近一些。未曾想这姑娘不仅不吃这一套,还要嫌他烦。
“你能得救还是仰仗小书生在海里一直提溜着你没松手。”翟羽十分实诚地将功劳推给了已故的小书生,“得亏是他抓住了你,不然你就直接沉底了。”
“陈延的恩情,我还真的有个机会能报了。”段长运低头道。
“嗯?”翟羽昂头,问道,“说说看。”
“那小书生家世不错,小蕈家更是一方富豪,我走之后,那小书生跟你嘱托了什么吗?”
“与他的恩师嵩明有关的一桩科举舞弊案。”段长运回道。
段长运自觉不该跟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姑娘聊起这样的事情,可或许正是因为她年纪小又没有权势,才叫段长运敢讲。
翟羽生长在山里,嵩明也好、赵知更也罢,于她而言都没什么特别的映像。但她在乎眼前的人,神情也跟着严肃起来,“所以你是想替他查案?”
“科举舞弊可是重案,你一个商人,往后生意还做不做了。”翟羽以为段长运喜欢做生意,赚足了银两穿金带银、吃香喝辣,人前人后都是风光,心里也痛快,可现在看来好像也并不是。
她抬眼仔细得端详着面前得段长运,即使是安定陈得客栈初见,她也不得不承认这人是长得十分帅气得那一类,不是秀气也不是段合廉身上武人气质得英雄气,而是温柔缱绻又把看定一切得自信浮在脸上得帅气。叫她恍惚间总觉得他也是谷主那样心浮于天下而忘我的自在人。
她有点搞不懂这个人,她之前总感觉这人应该是这个世界上十分幸福快乐的那一拨,虽然母亲已经去了,但是父亲尚在,家中有权有势,自己也并不是无能之徒,该是“天之骄子”的样子,船上一别再见,才发现不过是他应付外人时光亮的外皮。
“我生意做的再大,不过是给六旋门做垫脚石罢了。”段长运的笑得有些怪异,有些无奈,“之前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所以一遇到什么别的事情我都爱凑过去管一管,散散心。听了别人家里过得悲惨,心里竟然能好受一些,好歹我过得吃喝不愁的日子。”
翟羽笑了,她的漆黑的眼眸盯着段长运,“所以你和你弟早上演的那出互相喂饭的戏码,是演给外人看咯。”
“我与他没什么矛盾,”段长运望着眼前的海水回道,“只是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感觉到自己除了为了家族付出,有了不得不报的仇,有了自己想干的事情。”
逝者如斯,不舍昼夜的海水已经将昨日的血水冲刷,如今的凤仙关,又如同千千万万年的凤仙关一样。
“你虽然为商,还是能感觉到你流淌在血肉里的侠义。”翟羽注视着那人望向海水的表情,海天一色映照在那人的眼眸里,要不是晓得这人只是个商人,要让人怀疑他不是胸怀宽广有一片天大的抱负。
“我知道你们武林中人常说侠之大,为国为民,我不及父亲以及合廉。”段长运有些自嘲着说道,“我大概就是自小缺少了些侠客该学的说教,也想有满腔的热血为国为民,可我活成了一个商人。”
商,是他引以为傲的卓群能力,也是他在这个时代里,刻在骨子里的自卑。
“得了吧你,怎么这么变扭啊!”翟羽话语间只是微微一笑,却于段长运而言夏日阳光般的灿烂,“你想干什么便去干就是了,天地之大,任你行走,各凭本事罢了~”
段长运有些呆楞住。他囚困于自己难以突破的处境,被翟羽这一笑,散作峡谷清风,飘散各处,什么都不是了……
“你是不是以为我们这些躲在平凉山的人无亲无故,才敢这样无拘无束的。”翟羽很认真的说道,“那你猜猜那些人当初躲进药王谷又是为何。躲债的、躲逼婚的,人活在世界上避不开的人情关系,繁芜杂物。”
“所以老谷主总教导我们,人借助外物活着,却要从于心。”
段长运笑着低下了头,他本来该想着这么点儿大山里来的姑娘什么都不懂,看不到封建礼教、看不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世间万般无奈。可她好像说的对,外物缠他缠的紧,却还未将其缠死,他尚有一力,为自己活着。
“说到这里,”翟羽突然开口道,“你既然要报恩帮小书生做一件事,也该帮着我做一件事情。”
“你方才还说不是你救的我。”段长运好奇着回道。
“可是,是我把你俩从水里捞上来的呀~”翟羽道,“再说了,我的事情也不复杂。”
翟羽放下了撑着下巴的两只手,放在了膝盖上,“我不想嫁到你们段家。”
“为何!”段长运惊的突然厉色,“我们段家……”
“名单里不止我一人,段合廉也并非一定是非我不娶。”翟羽道,“我仔细地想了想,或许谷里的其它姐姐更合适些。”
翟羽挪了挪凑近了些,不自觉的语气带着些撒娇般的天真,“我心意已定,你就帮帮我~”
“等你去了宿州再说。”段长运想了一想回道。
……
另一边,受了伤的李大明上了岸就被何荣海塞进了马车,一番装扮后悄悄安顿进了当地的传舍。
“这里面住着的都是朝廷官员,没有特别的命令不会有人搜到这里来。你自己警醒着一点,别叫其他人发现了不对劲。”
李大明见到传舍的大门就晓得自己这一回大概算是捡回了一条小命。
一进门就十分不客气地爬上了床,扯掉了缠着满脸的伪装,乐的龇出一口白牙,故作官威状拿何荣海开涮,“何教头窝藏朝廷重犯,胆子不小嘛!”
“你犯事不多!”何荣海一脸的怨念无奈回呛,“我留你小命是想问你之前东浉人之前在通安县河滩聚集之事,这两天东浉案子明面上还得去抓,我没空找你,你自己小心。”
临走看着李大明那一副的乐上天的样,生怕他在传舍里不小心暴露身份,又忍不住强调道,“我的脑袋如今可是系在你的裤腰带上!”
李大明如今进了这保险箱,哪里再管他许多,迅速地爬进了被窝。自己自从遇上他何荣海一直胆战心惊没睡过好觉,如今没了性命之忧,再不装那恭敬的样子,直摆手催他快走,莫吵他睡觉。
和翟羽分别后,段长运拿了晚饭回了房里吃。房里不算安静,其它的几位天下棋局的官兵也醒了,饭后一直聚在一块儿打牌,又吵又闹。
段长运却感觉不到吵闹,他感觉自己魂不守舍地像是被封印在了一个密闭的空间里。
自今早醒过来开始,段长运愈发大的觉得自己有些不一样了。他的目光如果不落在翟羽的身上,脑子里就会不由自主地,一遍又一遍地回想着船上的事情、陈延与其说的恶科举舞弊的大案、和那日海滩货船上他们被抓时候的情景,像是疯了。
他草草地吃过晚饭,眼睛一闭便是跳下水呛水,被陈延拉出水面一睁眼亲眼目睹爆炸时候的瞬间。
他不是呛水昏过去的,他是被巨大的爆炸冲击震昏过去的,这也是他为何清醒后明明没有受伤却始终四肢无力的原因。陈延在海水里捞了他两次,如若不是被炸伤后依然选择再次下水捞他,陈延的伤口或许不会感染的如此严重……
段长运用过了晚饭倒头便睡,满脑子里回想着陈延与其说起其师兄郑凯临终所言,“你若不疯狂,便会败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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