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苏念善带人到粥铺巡视，难民都在这里排队等粥，虽然大多数人都面如死灰，但好在因为眼前的粥铺，这些人眼底有了些明亮的光。
他们被迫远离家乡四处逃亡，本是为了生存才四处乞讨，带着一家老少过着颠沛流离的日子，可他们所到之处多遭嫌弃，有人把他们看做行走的瘟疫，原本还带着一些家当逃亡，路上遇到一批批土匪被洗劫一空。
所到之处官府不是置之不理就是派兵镇压，他们的日子越来越过不下去了。
进了这座繁华的隆河城，他们已然麻木了，还有力气的老少爷们拿着树枝木棍空着拳头，打算以命搏粮食，死也要做个饱死鬼。
没想到竟然有大户人家的小姐放粮布施，希望又在眼前了。
只要有吃的，哪怕是一口不见米粒的粥水，也能让他们打起精神来。
听说朝廷已经派人送救济粮来了，撑过这几天，朝廷的救命粮到了，他们又能活下去了。
苏念善叹了口气，“最是难防天灾人祸。”她问身边人，“大夫请来了吗？”
“已经请了城里的四个大夫，东家放心吧。”
“还是不够，再去请两个来，药植也让人去多买一些。”苏念善坐在家里不知道外面的疾苦时，她尚且能够置身事外无动于衷，来了此地亲眼看到发生在眼前的人间炼狱，她这颗心怎么也平复不了。
走到一个小姑娘身边，灰扑扑的小家伙，若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这是个丫头。
“善人，您能不能救救我娘？”小丫头在她身前跪倒，甚至不敢靠得太近，“善人，救救我娘吧？我会干活，我把自己递给您，您救救我娘吧？我什么都会做，我会做饭，会洗衣服，会劈柴，还能担水。”
苏念善看着这个小丫头，心下动容，想到了小时候自己生病，曾祖求着大夫来医治自己。
“丫头，站起来。我让人去请带大夫过来，不要你把自己抵给我，你留在这里好好照顾你娘吧。”
“谢谢善人，谢谢善人。”
苏念善看她头都磕红了，于心不忍起来，“丫头，起来吧。”她又问，“你叫什么？你多大了？”
“奴叫喜丫，今年十二。”
“行，你跟着你娘，好好照顾她。待会我让大夫来找来你娘。”苏念善说完，那喜丫便目送着她离开，等她走远了，喜丫才收回视线走到娘亲身边。
苏念善让人派个大夫过来，老大夫去了一趟，又回来了，对着苏念善摇了摇头。
“什么病症？”苏念善用大夫特制的布巾用药汁浸湿围住口鼻。
老大夫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病症太多了。多是花柳病，妇人病，又伤势过重粒米未进，怕是挨不过天明了。”
苏念善怔住，女子十五及笄，她并非稚童，再加上接手苏家家业，在商场上多有走动，自然懂得这大夫话中的意思。
“和那个丫头直说吧。”苏念善叹了口气，老大夫点了点头，苏念善想了想，又让人送了些钱过去。
她对身边亲信叮嘱着：“这世道不太平，那丫头一个人不容易，你去帮着一点，待她娘亲断了气，帮忙买副棺材葬了。她若是没地方去，就让人送到苏府，在府里做做活计也好。”
“东家心善，小人这就去办。”
她的亲信前脚刚走，立马有人来报，苏家粮仓有人闹事，老太爷正在那里主持公道。
“曾祖年纪大了，万一有磕了碰了，这要我如何是好？”苏念善急得跨上马便奔着粮仓去了。
她走后，一伙人跟着她的踪迹悄悄追了上去。
待苏念善到了苏家隐秘的粮仓之地，询问管事的才知道今天并未有人闹事。
苏念善猛地怔住，“坏了。”
话音刚落，便听到有人惊呼走水了。
苏念善知道自己是落了别人的算计，赶紧招呼人救火。
与此同时，施粥铺周围有人同难民们散布谣言。
苏家得了不义之财贿赂官府，提前拦截了朝廷的赈灾粮，苏家得了大批粮食怕引起上头怀疑，便放出一小部分来布施，与此同时苏家粮店还在做着买卖。
“苏家虽然是大户人家，可这般做法，再多家底都会被掏空，苏家是商贾人家，难能做赔本的买卖，这羊毛都出在羊身上，昧下难民救济粮，还想要得到难民称赞的好名声。苏家利欲熏心，丧尽天良。”
很快有人一涌而上砸了粥铺，原本井然有序的施粥铺，现在乱得比那一锅粥还乱，难民眼里刚刚升起的希望，顿时又黯淡了。
苏府老爷子在和下人叮嘱一些事，一件件交代清楚，一句句解释明白。
他问了一下时辰，外头天快亮了，天亮了就是善儿的寿辰，他这把老骨头也走到头了。
“小姐怎么还没回来？”老爷子问管家。
管家一直跟在老爷子身边忙前忙后，听到老爷子这样问，他不做多想地答道：“小姐带人去粥铺那边盯着了。”
“派人去找她回来，与仙人的十六年之约到了，让她快快回来。”老爷子眼里无悲无喜，只有一片释然，总算把他苏家后人抚养长大，眼看就要等来仙人了，是时候和善儿做个告别，他也有几句话要亲自交代善儿。
就是不知道他还能不能活过今天。
“小的这就让人去请小姐回来。”
管家应下话，没等他走出那扇门，外头有个混小子慌慌张张闯了过来。
那是管家的小儿子，往日里最是沉稳，今天却不像话起来。
可不等管家训斥，那人大声嚷嚷着：“爹，小姐在粮仓，粮仓着火了，火势越来越大，难民暴动奔着咱粮仓去了。小姐让人报官，官府那边迟迟不来人。”
管家听到这里也跟着慌乱起来，“小姐怎么样了？快带人去把小姐请回来。”
“太乱了，难民都一涌而上。”那人急得眼睛都红了，又道，“爹，我在难民堆里看到了刘家的家奴。这件事怕是没那么简单。”
“又是刘家！”管家让他带着家里的所有家丁都去粮仓，务必把小姐先救出来，“一定要保证小姐的安全。”
“爹，您放心。我拼了这条命也要把小姐毫发无损的带出来。”
管家见儿子带人走了，他赶紧回屋去见老太爷。
老太爷见了他，笑了笑，“出事了？”
“老太爷，都出事了，您怎么还笑出来了？这小姐还在粮仓呢，粮仓又着火了，刘家人又在那里起哄闹事，这件事怕是不好办啊。”
苏老太爷端端正正地坐下，提笔舔笔。
“这都是命，命数到了，事情自然就来了。我怕是不能活着见到善儿了，我写一封信，你替我交给善儿。”
“老太爷，您可别说这种丧气话啊，不吉利。”
“吉不吉利有老天爷说了算，咱们说得不算。”苏老太爷一边和他说着话，一边写下留给苏念善的字字句句，又叮嘱她，“我的善儿一遇风云便化龙，她的机缘来了，我这老头子的命数也尽了。”
“去让厨房做碗长寿面，等善儿回来了，让善儿吃下。”
老爷子写好信，又放下笔看了看，一抬头见管家还杵在那里抹眼泪，他气得发笑，“怎么？我还没死，说的话就不管用了？”
管家不吭声，苏老爷子赶着他出去。
管家亲自去厨房吩咐厨子做长寿面，结果到了厨房才想起来，家里厨子都派去粥铺布施了。
他亲自和面生火，一碗长寿面做好，捧着面去找老太爷。
到了书房，老太爷端端正正坐在那，面前放了一封上了火漆的信。
“老太爷？！”管家喊他，他已经不再应声，管家放下长寿面过去，颤抖着手探了探老太爷的鼻息。
“老太爷！”老管家吓得缩回手，扑了过去喊着，老太爷身子歪了歪卸了力道栽在太师椅上。
管家赶紧把没了气息的老太爷扶住。
门外是匆忙赶回来的苏念善。
“曾祖！”她见了这刺眼的一幕，脑子里嗡嗡作响，不记得是滚是爬地来到曾祖身边，叫了一声后，再想哭已经打不开嗓子了，只有眼泪一滴滴连了串的往下落。
“小姐，老太爷驾鹤仙去了……”管家哭得凄切哀鸣，他将那封信交给苏念善，又指着那碗热气腾腾的长寿面，“小姐节哀，老太爷吩咐小人为您准备的长寿面，趁热，您快吃了吧。”
管家话音落去，外头响起了他大儿子的声音。
“爹！难民逼到府外了，刘家人散布谣言，难民围在府外打算放火烧了苏家。”
“爹，快带老太爷跟小姐走。我带人拦住那群难民。”
管家打起精神来，催着苏念善快走，苏念善却向他摇了摇头，“刘家人有备而来，又买通了官府，我们怕是走不了了。与其就这样做败家之犬逃了，不如堂堂正正死守我苏家主宅，也让列祖列宗们看看，我苏家后人没有贪生怕死的。”
管家劝她，苏念善却心意已决，让管家把她的剑拿来。
夏浅在神明宫殿里看着发生在苏府的血腥残暴。
系统问她：【创世神不出手相助吗？这样打下去苏念善可能会死。】
‘我不会让她死。’
夏浅又看着已经到达隆河城的印逸，‘我倒是想看看，这个本世界天道选择的天命之子，面对这一场发生在眼前的人间炼狱，他会是何作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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