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恐惧之物
精灵的眼睛捕捉到了森林深处的白影，男孩套着轻薄的衣衫，巨木爪牙般的黑影下，他的背影安静沉默得像一个幽灵。哥莱瓦停在附近的树枝上梳理它的羽翼，看到伊斯维尔，猛然伸展开翅膀，炸开全身的羽毛，朝着他的方向发出一声尖啸。
“尤卢撒！”伊斯维尔小心避开蠕动的树根，远远地呼唤他的友人，小步跑过去，“你……”
男孩慢慢转过身。一只硕大的蜘蛛爬在他的脸上，遮挡住了他整个面部。蜘蛛黑黑细细的腿在空中舞动，和少年的银发交缠在一起，像极了蜘蛛在图谋变成人类的过程中出了一些差池，剩下一张脸仍保持原型。
伊斯维尔呆住，然后伸手，把蜘蛛从男孩脸上揪了下来。
尤卢撒：“……”
那只可怜的魔兽被伊斯维尔轻柔地安放在地上，用它那细长的腿爬远了。
伊斯维尔拉着尤卢撒的手腕往外走，哥莱瓦从树枝上飞下来立在男孩肩膀上：“你怎么在这儿呀？我们说好今天去河边的对吧？”
“呃，不是，你没有吓一跳吗？”尤卢撒语气里满是失望，他甚至想好了伊斯维尔被吓跑后要怎么安慰他，事实却是精灵根本无动于衷。
伊斯维尔困惑地看了尤卢撒一眼：“没有哦，我怎么会被蜘蛛吓到呢。”
尤卢撒“哎”了一声，带着长长的拖音：“明明妈妈吓到尖叫的。”
他想起她大惊失色的脸，“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两个男孩坐在湖边交换他们对“恐怖”这个词语的意见，不出所料地，伊斯维尔并没有特别害怕什么。
“你就没有怕的东西吗？”尤卢撒一边用细绳缠住鱼饵一边抱怨，“这样一点都不有趣。”
伊斯维尔认真思考着，灵光一现，问：“你想找到我害怕的东西来吓唬我吗？你心眼可真坏。”
说着，好像真的生气了一样用胳膊撞了他一下。
尤卢撒轻咳一声，说：“当然不是，你别胡说。”
伊斯维尔并不很信，问：“尤卢撒有什么害怕的吗？”
尤卢撒摸着下巴想了想，说：“大概是人类的枪？黑洞洞一个枪口，打完子弹还冒烟，第一次见到的时候我吓得不敢动。”
伊斯维尔长长地“哦”了一声，语气里满是对自己的失望：“或许有一天我也会怕枪。”
尤卢撒其实并不是特别喜欢鱼，钓鱼也不是为了吃，只是无聊的时候打发时间罢了，钓线末端甚至没有认真地系上鱼钩。他的钓绳之前断过一次，伊斯维尔用藤条给修好了。精灵的能力真的很方便，特别是在森林里，厉害的精灵应该没有敌手吧？
尤卢撒用余光注视着伊斯维尔，心想精灵真是神奇的生命。
男孩的钓鱼技术不算太好，半天没上来一条。伊斯维尔盯着湖水里沉浮的钓线，觉得眼前慢慢升起金光，斑点般分布在视野中，不论他往哪边望，视线都被逐渐叠加的金色斑块占据。伊斯维尔太困了——他压缩了自己的睡眠，提升了日课的强度，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了几个星期。
睡一会儿的话，应该不要紧吧？
他看了一眼尤卢撒在阳光下发亮的银发，合上了沉重的眼皮。
伊斯维尔是在一张陌生的床上醒来的。长时间的睡眠反而让他不忍离开梦境，上下眼皮依依不舍地粘合在一起，于是他闭了一会儿眼睛，发现这张床铺比在精灵王宫属于他的那张来得更柔软，被褥间有一股淡淡的药香。他翻了个身，慢慢把眼睛睁开，意外地看到尤卢撒坐在不远处的木桌旁翻一本书。
这时他的脑袋才开始清醒过来，终于对他身处一个陌生的房间感到奇怪了。
听到他的动静，男孩抬头看了一眼，与伊斯维尔对上了视线。他一顿，将书随意扣在桌上，大步走到床边，问：“你醒了？有哪儿不舒服吗？”
伊斯维尔张开嘴唇试图回复他，但干涩的嗓子阻碍他发出一个最简单的音节。
尤卢撒看出伊斯维尔的不适，问：“要喝水吗？”
见伊斯维尔点头，他扶着精灵的胳膊帮他坐起来，摆弄好靠垫，转身倒了一杯水，递给伊斯维尔，却对上他满是笑意的眼睛：“干什么？”
伊斯维尔脸上的笑意扩大了。但他还没办法回答，于是先接过了水杯。一直干着嗓子还没什么，一旦沾了水，伊斯维尔就觉得特别渴。他从开始的小口啜饮转为大口吞咽，很快一杯水就见底了。
抹了抹嘴，伊斯维尔才道：“很少见你这么着急。”
尤卢撒一愣，然后拉起被子，把伊斯维尔的头捂上了。
伊斯维尔一边挣扎一边讨饶，而尤卢撒顾及他的身体状况，也没有过分作弄他，很快就松了手，只不过看上去仍是气鼓鼓的。
伊斯维尔喘了口气，问：“我在哪儿？”
“我家。”尤卢撒没好气道。
伊斯维尔愣住，开始重新观察这个陌生的房间。他身上的薄被很像是精灵制作的，轻薄舒适，绣着精灵传统的花纹。房间有一扇窗户，关着，没有光透进来。门边和桌上都放置油灯，散发着幽黄的光。除了一张木床和简单的木头柜子以外就没有别的家具，但墙上、桌上都装饰有鲜花，这与精灵在屋子里种植花草的习惯相似。
“你家？”他重复一遍，“那捷琳夫人也在，是吗？”
“当然，她可没有晚上出门乱晃的习惯。”
伊斯维尔点点头，猛然意识到他忽略了什么：“你说，晚上？”
“哦，对，你睡了一个下午。怎么，精灵有门禁吗？”尤卢撒问。
何止是门禁。伊斯维尔感到事情不太对头：“我想我得赶快回去……”
尤卢撒挑了挑眉，也没说什么，看伊斯维尔飞快地从床上爬下来，在他腿一软将要摔倒时伸手扶了一把。
走廊宽而长，空气中隐隐有股药香，两侧的墙壁上悬着灯，照亮了地面和天花板。房梁上栖息着巨蟒，带着倦意在横竖的木架上滑行，还有一些看不清全貌的生灵投来目光。地面很干净，但大概是上了年纪，踏上去偶尔会有“嘎吱”的响声。
他们下到一楼，仍是一条长长的走廊。尤卢撒领着伊斯维尔拐了个弯，在一扇门前停下，小声说：“你待会儿见到她，表现得聪明点。我可不想被嘲笑找了个傻瓜当朋友。”
“为什么？我很傻吗？”
尤卢撒给了他一个“你觉得呢”的眼神，把门推了开。浓郁的药味扑面而来，房间里架着一口大锅，一个女人拿着长柄勺缓缓搅拌着锅里的东西，这时候抬眸看向他们。
第一次见到朋友的母亲，伊斯维尔有些紧张。他站直了身体，绷住脸，道：“晚上好，捷琳夫人。我是尤卢撒的朋友，伊斯维尔。”
“晚上好，”捷琳笑道，“睡得还好吗？”
“喔，嗯。”伊斯维尔扭头看了尤卢撒一眼，发觉他在憋笑。
“饿了吗？”捷琳问。
伊斯维尔才觉得有些饿了，他点头，又被那锅里溅出的粘稠液体吸引了目光。
“不过我现在走不开啊……伊斯维尔又很饿。尤卢撒，可以麻烦你把面包送进烤炉，再切一些肉和果蔬吗？”捷琳对尤卢撒眨眨眼，又转向伊斯维尔，“今天晚上留在这儿吃晚饭，好吗？”
“但我需要立刻回去……”伊斯维尔面露纠结，他很想尝一尝尤卢撒家的食物，又担忧王宫的状况。
“别担心，那边我已经沟通过了——对药感兴趣吗？要不要留下来看看？”
尤卢撒听出捷琳的言外之意，迈向门外的脚步一顿，眉头一皱想说些什么，又扭头看到伊斯维尔期待的目光，把话吞了回去。
捷琳一勾手指，一个抽屉拉开，里面躺着一个小包：“先吃点饼干吧，伊斯维尔。”
她给尤卢撒一个笑，似乎在说，不用担心他饿着。
男孩臭着脸，不理捷琳。“真麻烦，你们两个。”他板着脸出去了。
捷琳微笑着目送他离开，抬手将颊边碎发拨到耳后，示意伊斯维尔坐在一边的小凳上。
小凳不高，伊斯维尔正思考该如何看清锅内的情形，小凳就动了。它载着伊斯维尔悠悠起飞，绕着房间转了一圈，比关节还要灵活。伊斯维尔不得不紧紧抓住椅背以防止自己掉下去。最后，小凳稳稳地落在一张空无一物的台子上，那里，伊斯维尔可以清楚地看见锅内的一切。
(https://www.ddbqglxt.cc/chapter/28585485_15123598.html)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www.ddbqglxt.cc。顶点笔趣阁手机版阅读网址：m.ddbqglxt.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