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那大概是他们相识以来,周昶说过的唯一一句比较轻佻的话。
岳朗刚把碗里最后一口汤面吃进嘴里,因为面有些多,她缓慢地在嘴里咀嚼着,听到周昶这句话,下意识地将脸从碗里抬起。此时,他们面对面围坐在小方桌前,头顶是一盏暖黄色的小灯,窗外依旧大雪纷飞,他们抬眸互相望着彼此。
轻飘飘的白色水雾笼罩着岳朗白皙的小脸。她眼睛在雾气中明亮亮的,脸颊被热气染上了绯红,头发安静地垂落在她的锁骨处,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像只小河豚。
她腾不出嘴巴来说话了。
周昶脸色很平静,但心脏跳动的频率明显比平时高很多。他觉得有一股气团压着心脏,闷闷的,愈是压抑愈是即将破开胸膛一跃而出。
他喉结滚了滚,把筷子放下,双手的手指交错在一起放在腿上,耐心地看着她一点点地嚼着面条,看着她的耳根子一点点地红透,然后瞬间垂下眼睛,不再看他。
周昶笑了声。
这样也好。
她不知道他现在有多想吻她。从昨晚接到她电话,听到她那细软的声音的一刻起,他就很想飞到她身边一把将她揽进怀里亲她。
但是不行。
现在还不行。
他要更耐心一点,对待她再好一点。
岳朗终于把面条吃完了。她用纸擦了擦嘴巴,突然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屋子里静谧地可以听到墙上挂钟秒针移动发出来的摩擦声以及外面依旧呼啸的北风。
气氛有些尴尬。
她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已经是晚上九点了。
“你今晚……”
“回军区,那边有公寓。”
“哦……”岳朗心中的紧张被稍许的失落替代,“你怎么不回家?”
周昶沉默了几秒,很平静地说:“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我一直跟着我姑姑在蔚平生活,后来考上了京和的军校,就留在了这边。”
这是他第一次谈及自己的家庭。
原来,他在很早就没有家了。
岳朗没有再多问,她很能体会那种感受。岳朗的父母在她上初一那年就离婚了,父亲把房子和家里的存款都留给了她们母女两人,净身出户,和另一个女人走了。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有见到过她父亲。用她妈妈的话来说,就是她父亲是死是活,与她们母女再无任何关系。
但是她还有家。
在童年时也体会过父爱。
周昶走到玄关处时,岳朗盯着他宽厚的背,忽然唤了一声:“阿昶…”
他开门的动作忽地一顿,整个人僵在原地,他怀疑那时幻觉,但是下一秒,身后的那人就整个贴了过来。岳朗上半身穿的是紧身的毛衣,柔软紧紧贴着周昶坚硬的背脊,双臂轻轻地环绕着他的腰身,白净的手柔柔地触着他。
岳朗没有什么其他想法,她的心思很单纯。她就是有点舍不得他,想抱抱他,想给他一点温暖。但是她没有想到她这一个举动很轻易地就勾起来了周昶心里原本已经熄灭掉的火焰。
他转过身,化被动为主动,一手揽过岳朗纤细的腰肢,两个人在一瞬间贴合一起,滚烫坚硬贴合着温软。岳朗的双手无处安放,只能垂在身体两侧。
“刚叫我什么?”他眼睛黑漆漆的,眸色沉的厉害。
周昶心中翻涌激荡着他也说不清楚的情绪,扭着他的心脏。
岳朗突然觉得气氛不太对劲,她有点喘不过气,不知道是因为被他抱的太紧,还是被他盯得太紧。
见她不出声,周昶又把人往怀里带了带,鼻尖马上就要贴上岳朗的。岳朗能很清楚地感受到他清浅却滚烫的呼吸声,缠着她的,一时间分不清到底是谁的。
“嗯?喊我什么?再喊一声好不好?”
这三问,像是在求证什么,又带着点恳求的意味。
岳朗垂下眼睫,带着点娇羞小声道,“阿昶…”
像一片小羽毛一样拂过周昶的心脏。
“朗朗是不想让我回去了吗?”他声音哑透了,像是喝过酒,又像是刚哭过。
岳朗并没有明白周昶话里的意思,她当然也不知道他的心理防线已经被她这声“阿昶”给击破。她抿着唇认真思考了一会儿,然后说:“书房里有床,你可以睡在那里,我给你换一床新被子。”
周昶笑了声,温柔地说:“朗朗,抬头。”
岳朗从他的臂弯里缓缓抬头,觉得全身上下都在颤抖。那个时候的气氛是在暧昧上头,如果不发生点什么就好像对不起这被两人燃起来的温度。
但是周昶只是很轻柔地拨开岳朗额前的碎发,落下一吻。而她原本垂在两侧的手臂也在此时环上了周昶的腰。
不是蜻蜓点水,是郑重的,是滚烫的,带着他心绪的一吻。
“早点睡,明天晚上不是还有演出吗?”
“嗯,表演的主要曲目是《我的祖国》,还有其他的一些曲子。”
“真好,我一定去看。”
“好。”
那是他们的第一个拥抱,时间很长,很温暖。
那夜,风雪依旧未停。
但那是京和的最后一场雪。
那场雪过后,京和的春天很快就来了。
-
第二天晚上的演出,岳朗很紧张,虽然已经排练过很多遍了,但上台前手指头还是有些打颤。这不是她第一次演出,但却是她在他面前的第一次演出。
岳朗穿了件v领黑色鱼尾裙,古朴庄重的同时又又不失性感,松软微卷的栗色头发披散开来,她很用心地画了一个既明丽又自然大方的妆容。她一直对他们的初见不甚满意。她也想过,如果他们的第一次相遇不是在兵荒马乱的机场,而是在这样和谐宁静的表演大厅,她优雅大方,美丽动人,自信从容地弹着钢琴,那是不是他们的故事可以早点开始?
茫茫人海,如果没有那人为的牵线搭桥,他们恐怕是不会再相遇了。
她无疑是幸运的。但是这份幸福来到她面前时,她又生出一种到底能不能把握好这幸福的不确定的心慌。
-
伴随着小号和声的奏响,舞台上的灯一盏一盏亮起。
这是一场众多乐器合奏的交响乐,钢琴声混合在里面,就像是叮咚作响的泉水,隐隐约约地可以听到,但却不可或缺。岳朗弹琴的时候是最自信的,在各种器乐的合奏之下,她完全放松下来,沉浸在音乐的旋律里面,纤长白细的手指像是自己有了生命,有了灵魂,在黑白琴键上有节奏有规律地跃动着。
她那一双手,好像天生就是为钢琴琴键而生的。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白净地可以看到皮肤下的细小血管。不适合拿锅铲,不适合洗碗,不适合操劳,就应该好好保养,就应该在琴键上跃动。
《我的祖国》是开场曲,之后还有很多经典曲目。岳朗只参演了一半就悄悄下台了,剩下的由另一位钢琴伴奏来完成。前面几首曲子旋律都比较激昂,尤其是高潮部分,比较消耗体力和心神。岳朗生理期反应虽然小了点,但身子还是有些虚软。她踩着高跟鞋下台阶时,重心一个不稳,身体就朝一侧倾斜,下一个瞬间,落入那个熟悉温暖的怀抱。
周昶今天穿的是件黑色冲锋衣,是上一次岳朗在街上看到他穿的那件。
“周昶?”岳朗转过脑袋,看到他时抑制不住地嘴角扬起,眼中落入星河,“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周昶眼眸暗了几分,道:“你不是结束了吗?”
“但是演出还没有结束呢,你怎么不听了?”
“不想听了。”
岳朗:???
她记得周昶明明之前和她说过他对音乐挺感兴趣的啊。
但是她也没有再追问,因为她觉得今天的周昶和之前的不太一样。又或是她根本就不了解他,就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他。
这应该是很荒唐却不受控制地一件事。
但爱情不就是这样?
有的人相识十年八载依旧走不到对方心里,但有些人只看了一眼,便笃定此生相守。
岳朗这件鱼尾裙的领口开的不算很大,但因为周昶把人抱的有点紧,所以在周昶这个角度可以依稀窥看到那被挤出来的浅浅的弧沟。他只看了一眼,就别开视线,把岳朗松开,脱下自己身上的这件冲锋衣给她穿上,拉链直接拉到最上面,把岳朗的整个上半身遮盖的严严实实的。
“周昶,你怎么了?我怎么感觉你不太开心啊。”从刚才开始到现在都没有笑过。
周昶似乎在想什么,欲言又止的,最后说:“你先换衣服吧,这里冷。”
“哦……”岳朗依旧没放弃,她轻轻拉过周昶的手,撒娇般的:“那你陪我一起去。”
周昶就那样任她拉着,总算笑了下:“好。”
这个时候休息室里面一个人都没有。岳朗把裙子换下,穿上了自己的衣服。因为知道周昶今天会来,她特意挑了一件很凸显气质和身材的米白色的绒棉裙子,外面穿了一件浅粉色大衣,把她衬托的更加年轻可爱。
她从更衣室里走出来,冲坐在沙发上男人甜甜一笑问:“我好看吗?”
周昶眼睛眨都不眨地看着她,有些出神了。
“好看吗?”岳朗朝他走了两步,又问。
“好看。”他很认真地回答。
得到他的肯定,岳朗开心一笑,想到第一次见面时候的场景不由得想解释道:“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太慌了,就是没准备好…那个时候素颜,也没有洗头发…”
周昶看她那红润的小嘴像机关炮似的啪啪作响,笑了笑,站起身来,走到她身前,垂头看她,很认真地问道:“那你知道我当时在想什么吗?”
岳朗想都没想毫不犹豫地说:“肯定是帮我找箱子啊。”
周昶笑了,摇摇头说:“不是。”
岳朗错愕地瞪大双眼,问:“那是什么?总不可能觉得我当时的样子很好看吧?”
他看了她一会儿,伸出温厚的手掌轻轻摩挲着她白嫩的脸庞,低声道:“想帮你整理一下头发,想替你围好围巾,想为你系上鞋带,想吻你,想告诉你别哭了。”
“所以…你对我一见钟情了?”她有点不敢相信。
“不是,”他眼底尽是情欲,声音干涩喑哑:“我很早就喜欢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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