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周昶说的这件事是他们领导想搞一个文艺晚会，给大家伙乐呵乐呵。其中一个节目是合唱表演，演唱曲目是《祖国不会忘记》。本来已经排练的差不多了，但是文工团原本的钢伴出了车祸，手骨折了。大家伙排练了很久，不想放弃这个节目，不知道是那个嘴快的在领导面前提了一句，周队长的未婚妻在京和人民艺术团工作，专业的钢琴伴奏。领导一听，立刻拍板，转头就给周昶打了这个电话。
说白了就是找个由头，见一见周队长藏着掖着的小娇妻。
岳朗听完一口就答应了。
周昶看她这么爽快，忍不住笑了。
“你笑什么？”
周昶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说：“没什么，就是里面有几个是我们队的，不太会唱歌。”
“那你会不会唱？”
周昶笑了笑，没吭声。默默启动车子，倒车，开到路上。
岳朗看他这反应，心想肯定不会唱，这八成是戳到痛处了。她正腹诽着，身旁明亮的歌声就响起来了。
“不需要你认识我，不渴望你知道我，我把青春融进，融进祖国的江河……”
岳朗有点被惊到，不由得夸赞道：“唱得挺好的啊。”
周昶挑眉，有点嘚瑟：“那是，也不看看我女朋友是谁？我可不敢给你丢人。”
岳朗笑着轻拍一下他的胳膊：“好好开车吧你。”
下过雨后的空气格外清爽，阳光照耀着车窗上的水珠，折射出荧光，蓝净的天上漂浮着大朵的云，周昶得到鼓舞后又哼唱了几首曲子，连《打靶归来》都出来了，他唱得特别嗨，“日落西山红霞飞”这句最够味儿，唱得声音有些大，引得周围车辆的司机纷纷侧目。岳朗在一旁就笑，看着身旁的这个男人，任着他唱。这样静好的场景让岳朗想到了席慕蓉的一段话——
“我知道，在我的生命里，有一种永远的等待。挫折会来，也会过去，热泪会流下，也会收起，没有什么可以让我气馁，因为我有着长长的一生，而你，你一定会来。”
还好，你来了。
而我，也刚好在等你。
那样温暖澄净的日子，会让人感到未来充满希望。
-
正式演出定在了6月十号。由于他们工作休假的时间不太一样，而他们很难请假，所以岳朗配合他们，在他们休假期间去军区帮助他们排练。
这首曲子岳朗十分熟练，工作结束后，简单熟练一下就可以。部队里配的那架钢琴虽然没有人民艺术表演中心里面的那架音色好，但是在岳朗手中，一样出彩。
岳朗在正式排练之前，看到了一位小战士，觉得十分眼熟。她想了一会终于想起来了，他就是那天替在机场最终把箱子交给她的那位战士。没想到还能再这里见到。
她从钢琴旁站起来走到他身边说，“我记得你，我们在机场见过。”
那位小战士也记得岳朗，但以为岳朗早就把他忘记了，现在她主动开口，弄得小战士有点紧张：“嗯，我们…我们见过的，我叫…我叫陈帅斌，哦对了，嫂子、嫂子好！”
一旁的王志军看见陈帅斌这怂样，哈哈笑了起来，拍着陈帅斌的肩头：“嫂子别介意，咱们帅斌没有见过你这么漂亮的，有点紧张。”
岳朗抿唇一笑。
“哎对，还没说呢，”王志军突然收起了脸上不正经的笑，一脸严肃，给岳朗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嫂子好！我是王志军！”王志军声音洪亮，中气十足，器宇不凡。
岳朗愣了几秒，笑着点点头说：“嗯，我是岳朗。”
“知道知道，我早就知道了。”王志军正经不过一分钟，又开始嬉皮笑脸了，正要开口说话时，周昶走过来打断了他。
“少说点话，一会儿好好唱歌。”
“收到命令！保证不给嫂子添麻烦！”
这一口一个“嫂子”叫的岳朗耳根子红的快要滴血了。
周昶显然注意到了，他忍住笑，轻轻摸着她红透的小耳朵说：“怎么了，不习惯他们这样叫你？”
她垂着眸，不说话。
周婵看她羞怯的样子，故作正经：“那我一会不让他们这样喊你了。”
“啊没事，他们想喊就喊吧…我不介意。”
周昶笑了笑点点头说：“我站在第一排最靠边的位置，你用余光可以看到我。”
岳朗轻推他一把，故意说：“谁要看你？！”说完就走向钢琴。
周昶佯装叹息，掐着腰朝自己的位置上走去。王志军就站在他边上，止不住的一直“啧啧”。
周昶轻踹他一脚：“犯什么病？”
“没什么”王志军耸耸肩，“就是没见过打情骂俏，不由得赞叹了两声。
“……”
正式排练开始后，岳朗才知道周昶当时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还有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因为很多人都不在调子上，唱歌就像喊口令一般，声音洪亮却平直，大白嗓子，全靠吼，没有一点技巧和感情。有唱得好的，也在合唱的过程中被带偏了。
岳朗不知道怎么开口，只能很委婉地说：“大家唱得声音都很大，但是合唱不是要求声音的大小的，我们这么多人，只要每个人的正常音量，就足够了。关键需要掌握一些技巧，还要有感情。这首歌有它独特的意义。我们的祖国是不会忘记每一个爱她的人的。”
岳朗默了一会儿，说：“大家这一遍先不要唱，只听钢琴的声音就好。然后自己琢磨琢磨。”
“好！”他们下意识齐刷刷地喊道，声音响彻云霄，让岳朗吓了一跳。
她整理了一下情绪，开始弹奏。
单独演奏的情况下，岳朗弹琴的速度比伴奏时候慢了一点，慢中投入着感情。弹到最盛处，她的鼻子有点酸，用力控制住感情，把曲子弹完，她抬眸看向舞台上身着军装的他们时，发现他们一个个都沉默了。
排练大厅里面的光线有些昏暗，有一束阳光打进来，光束中间漂浮着粉尘，他们一身墨绿色的军装，背脊挺得笔直，严肃认真，眼眶微湿。一排排整整齐齐地站在那里，组成了一座巍峨庄重的青山。
周昶抬眼看向她，带着笑意，朝她树了一个大拇指。但是岳朗却笑不出来了。
那一刻，岳朗胸腔里涌动着一种悲喜交叠的情绪。好像眼前这个很爱很爱的人，突然离她很远很远。
他好像不属于她。
他属于辽阔的天空，属于广袤的大地，属于翻涌的江河，属于张狂的大雪，就是不属于她。
再一次的排练时，他们唱得明显要比第一次好的多。岳朗能听得出来他们是动了真感情的，唱得很认真，也没怎么跑调。
排练结束的那天晚上，岳朗和他们一起吃了顿饭。因为有明确的禁酒令，所以大家以茶代酒，一起敬了岳朗一杯，表达对她帮忙的感激之情。这让岳朗受宠若惊。
“我做得这些和你们相比都不算什么。你们做得事情要比我做得危险的多，也伟大的多。所以应该是我感谢你们。”岳朗说的很真诚，听得这些战士们也动容了。
“唉，嫂子，咱们干了这么些年，也不是为了功名利禄啥的，也没想过谁记住俺，感谢俺。但是，今天，你这么一说，俺还真有点…真有点…”王志军是个有些感性的人，小时候学习不好经常被骂，从小到大没被谁这么真挚的夸过，一时间感动地要哭了。
“行了王志军。”周昶在桌子底下踹了他一脚，“怎么像个小姑娘似的，这么容易哭。”
陈文斌在一旁也忍不住插了一句：“就是，怎么今天这么矫情？”
王志军咬了一口鸡腿，收起情绪。吞了几口饭，把话头引到了周昶身上。
“嫂子，我们周队绝对好男人，善良正直。你是不知道，就有一次我们到机场执行任务。当时有一个留学生把行李箱给弄丢了，周队为了找箱子…”
周昶这次狠狠地踹了他一脚，眼神示意他别说了。
但是王志军不明所以，因为他不知道那箱子的主人是岳朗。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
他刚想说话，就被陈帅斌用一个馒头堵上了嘴巴。
岳朗放下筷子，声音清清冷冷的：“他为了找箱子，怎么了？我想听，让他说吧。”
“没什么的，朗朗，吃饭吧。”
但岳朗很固执，又重复了一遍：“他为了找箱子，怎么了？我想听。”
她很平静，声音却加重了几分。
王志军自然觉察不出来岳朗的细微变化，还以为自己受到了认可，把馒头拿下来，摆个说书先生的姿态，娓娓道来：“你是不知道啊嫂子，那个箱子被一个疯子弄走了。那他妈就是个疯子！看外表挺正常的，周队给他说明了情况，那疯子表面上很正常地答应了，谁他妈知道周队刚一转身，他就拿刀捅过来了。”
岳朗深吸了一口气，没有一点胃口了。
“对不起…我去趟卫生间。”她借口离开。
“哎嫂子你知道厕所在哪里吗？让周队带你过去啊。”
“你少说几句吧。”陈帅斌锤了他一下，没好气道。
王志军一脸懵：“我咋了我？”
“那个箱子是嫂子的，队长特意嘱托我要保密。”
“那你刚才为啥不提醒我？”
陈帅斌：“……”
周昶赶紧快步追了上去。
岳朗不知道厕所在哪里，但是她走的很快，见到那里有路，就往那里走，高跟鞋踩得“哒哒”作响。
“岳朗，厕所不在那里。”他三两步就追上了她，在她身后紧跟着。
她不理他，自顾自地走着。
她没有生周昶的气，她是生自己的气。
为什么当时那么执着地要他找箱子？
为什么自己那么冲动，不考虑他的安全？
都25岁了，做事情还这么不考虑结果。
万一，他出了什么事情，她会后悔一辈子。
她不敢去想万一。
他的命不在她手里，也不在他自己手里。
岳朗想到这个事实就手脚发麻，呼吸顿挫。
因为太害怕失去，所以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她都惶恐着，是不是下一秒他就不在她身边了。
“朗朗。”
岳朗脑子里乱做一团，等她注意到他又喊了她一遍时，她已经双脚腾空被周昶抱在怀里了。
“你干什么？”她下意识挣扎。
周昶没受一点影响，把她往上带了带，抱得牢牢的，低声说：“带你去厕所。”
“我不想去厕所，我刚才随便说的。”
“那带你去另一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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