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风暴

晚上十一点后，一个视频在网络上飞快地传播开来。

        视频并不长，也就两分多钟，但是视频里的内容却让人看完之后愤怒不已。

        画面背景一开始就很乱，镜头摇摇晃晃，然而谁都能看出来这个作为背景的房间里头灯光暧昧乌烟瘴气，房间正中间的矮桌上，更是放了十几瓶贴着外文标签的低度数的洋酒以及打火机香烟等物品，简直让人咋舌。

        至于房间里头更是人声嘈杂，各种奇怪的声音此起彼伏，仔细辨认，才能听出来应该是一群少年男女在起哄怪叫，而被他们围在中间位置的，是一个浓妆的少女，一头五颜六色的头发，看起来像是戴了假头套，画了粗黑的眼线，涂得鲜红的嘴唇——她大概以为画了浓妆别人就认不出来她的样子。

        然而让人瞠目结舌的画面还在下面。

        穿着白色的像是服务生衣服的女孩子被人七手八脚的按到在她面前，画着浓妆的少女面无表情地从桌上拎起一瓶酒打开，然后直接把酒全部倒在了那个女孩子头上身上，女孩哭着喊着极力挣扎，但是却被人按着手臂抓的紧紧的，而浓妆少女等到酒瓶里的酒全部倒完之后，扬手就甩了那女孩狠狠一巴掌，那力量大的下一刻被打的女孩就倒在了地上，唇边也沁出了血，可打人的人眼神却依旧冷漠，毫无一丝动容的表情，甚至还站起身重重一脚踩在被打的女孩背上——

        然后画面骤然一黑。

        看完这个视频之后，热心正义的吃瓜网友们出离愤怒，纷纷留言谴责，素质高的义愤填膺地圈了无数营销号大v和司法机构，纷纷要求彻查视频中的女生到底是何来头，谁给她的勇气让她这么嚣张地霸凌他人，素质差的则在视频下愤然破口大骂，非常容易给人一种炸了粪坑的错觉。

        这个视频同样也被转到了新雅高中的校园论坛上，短短时间内，新雅高中的高三学生们就被结结实实地被塞了一嘴的瓜，同学的同学、同学的朋友、同学的亲戚……几乎每个人在八卦的过程中，都起到了超级传播者的作用，至于视频里的主角是谁，本来大家也是一头雾水，然而当有一个聪明人猜出上传视频的人语焉不详的话语里代表的意思后，打人女生的身份很快就不再是秘密，于是奇怪的流言在当事人完全没有防备的时刻，以一种极其夸张的速度蔓延开来，继而遍地开花。

        网上的风暴正在酝酿，而现实中的风暴也在酝酿。

        其实晚自习放学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有点落雨，等到晚上十一点后，外面的雨已经下的颇具规模，雷声夹杂其中，闪电不时划过天际，简直热闹的不成样子，纪馁一边写着试卷一边朝窗外看，就见雨水成片地贴着玻璃窗朝下滚落，半开的窗帘挡不住的缝隙里，闪电惊鸿乍现，映出斑驳迷离阴暗交界的世界。

        纪馁没太在意，她之前写试卷的时候开了直播，摄像头对着试卷，直播间里只有十来个人，还有一个考研的小姐姐，偶尔会指出她生物试卷里的小错误。

        写完生物试卷后，纪馁看看时间，已经差不多直播了一个半小时，便退出直播，准备下楼再接杯水，不过在途径二楼的时候，却意外地听到温煦房间里有奇怪的声音。

        其实她晚上回来根本就没看到温煦，开了冰箱看一下，之前彭阿姨做的饭用保鲜膜罩起来就那么丢在冰箱里，可见温煦也没有吃晚饭，她有点担心，上去敲了门但是温煦却没应声，想是睡着了，但是现在——

        “馁馁你进去看一下吧，大漂亮好像不太舒服的样子。”412突然冒了出来。

        “好。”纪馁说着话，抓着门把手旋了一下，很轻松地就打开了门，伸手在墙上摸了两把，找到开关按了下去。

        卧室的灯亮了。

        她有点庆幸温煦没有把门锁死，不然她现在还进不去，纪馁耸了下肩，随即转身抬头朝床上看了过去——

        床上没人。

        人呢？

        纪馁绕着床到另一边，很轻易地就看到了温煦，他整个人滚落在地上，脸朝下趴着一动也不动。

        纪馁心下一跳，脸色顿时变了，立即上前把温煦翻了过来。

        触手可及的热度几乎烫到她的手，她抬手在温煦额上放了一下，清晰地察觉到很明显的高温，而温煦的脸色红的可怕，他紧紧闭着眼睛，额头发烫，纪馁有些无措，试探着推他的肩膀:“温煦哥,温煦哥,你醒醒……”

        然而温煦却没什么反应，412近距离地扫描了他一下，随即报告给纪馁：“他这是因为过敏反应引起的休克，馁馁，赶紧送他去医院吧。”

        医院——

        纪馁回头看了窗外一眼，外头电闪雷鸣，瓢泼如注。

        她咬了咬唇，暂时先放下温煦，飞奔上楼拿了手机打了120电话叫了救护车，同时换了衣服带上钱包身份证又回到温煦的房间，他仍旧躺在地上，呼吸有点不同寻常的急促，脸色灰败，但是双臂上过敏而起的红疹却显得异常地活跃，甚至有加剧的趋势。

        纪馁被吓到了，她找到温煦的身份证一并收了起来，随即回到床边，半跪在温煦身边，把他的上半身试图抬高一点位置，然而温煦完全不配合，他全无知觉，整个人沉甸甸的，纪馁扶着他的头，一颗心狂跳不止。

        对了，药呢？

        纪馁手足无措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拽下床上的枕头给他垫在头下面，跳起来去找医生给他开的药，又飞奔下楼倒了水上来，准备在救护车来之前，先让他把药吃了。

        可是任她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却跟本没办法把药灌进温煦嘴里，她手抖的厉害，412急的不行：“馁馁你别哭啊，你把药对准点儿！”

        纪馁伸手一摸，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急的眼泪都掉下来了。

        她深吸一口气，蹭掉眼泪，抿着嘴努力睁大眼睛，小心翼翼地把温煦的上半身撑起来，让他背靠着自己，一手拿着掰开的胶囊，一手环过温煦的头固定住他，然后把药粉小心翼翼倒进他嘴里，接着给他灌水，方便药粉咽下去，怕他没法吞咽，她突然不合时宜地回忆起小时候在老家看邻居给自家养的猫喂药时的手势，于是伸手按在温煦的咽喉，稍微用了点力气，压了压他的喉管。

        休克中的温煦下意识动了动喉管，这动作帮助他吞咽掉了大半的药粉，但还是有一小部分药粉和着水从温煦嘴角流了下来，纪馁顺手就拿衣袖给他蹭掉了。

        喂完了药，但是温煦身上的热度一时半会儿根本降不下来，纪馁把他放平在地上，又飞奔到二楼浴室，放了一盆温水再拿了毛巾过来给他物理降温，她这方法是跟奶奶学的，如今也别管有没有用，打湿了毛巾就开始给他擦手擦胳膊，脸、脖子……

        青年躺在地上，仿佛全无知觉，双臂上的红疹看起来有点吓人，脸色更是红烫，白天那时看起来仿佛已经消掉的红疹仿佛又重新复发。

        这样不行。

        纪馁看了看温煦，心一横，拽了他的t恤往上提，青年漂亮的腹肌露了出来，但是旋即就被湿毛巾盖住，纪馁背过脸，探手进去呼噜了两把，试图让手下的青年热度退去那么一点点。

        她心跳的飞快，也不知道是紧张的还是害羞的，但是手底下的身体温度高的即便隔着湿毛巾仍然能感觉到烫手，她咬牙收手，正准备打湿毛巾再擦一遍的时候，一只手却突然探过来，捏住了她的手腕。

        纪馁惊喜不已：“温煦哥，你醒了？”

        她紧张又惊喜地看向温煦，然而温煦却并没有睁开眼睛，他只是就那么捏着她的手腕，像是下意识的条件反射一般，纪馁有些失望，试着挣开温煦的手，但是他抓的很紧，她也有点累了，索性就那么坐在地板上，靠着床边平息一下紊乱的心境。

        外面的雷声与雨声中，总算传来了救护车呜哇呜哇的声音，纪馁手一松，湿毛巾落进水盆里，到这会儿，她整个人才算松懈下来。

        救护车来了。

        有救了，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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