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我，我……”
那若有似无的微风似乎停了，时间在这一刻静止，甚至空气也开始凝滞，陆艾根本没有办法思考。他满心满眼都是面前这个抱拳躬身，耐心等着他开口的青年。他应该要说点什么的，他必须要说点什么，他艰涩地小心翼翼地问：“你说的劫难是关于？”
李霁缓缓松了手，挺直了背，那柔软的眼神里，好像溢着点点星光。
陆艾发现他脸红了。在颊边，在眼尾，在高挺的鼻梁两侧。
“是，情劫。”
李霁放缓了语速，清晰地吐出他的答案。
陆艾脑子“轰”地一下炸了，原本就已经无法思考的大脑，现在更是一种摆设。他完蛋了，他对这种直来直往的男人毫无招架之力。尤其是，他本来就挺喜欢李霁的。
“那，解决办法，你有吗？”
陆艾还有些犹豫，他认真回忆着之前看过的关于“情劫”的设定，大概就是虐恋情深？想想确实如此，自己跟这人完全生活在不同的世界，要是真得在一起了，以后可不得有大风大浪？而且这可不是异地恋，这穿越时空的爱恋，光是要解决这个问题就很棘手……
“我想到了再告诉你。”
李霁回答得很正气凛然，陆艾一愣，小狐狸开头第一步，居然不是跟自己表白？这就超出预期了……他还以为自己问这个问题，李霁就会顺理成章向他表明心意，然后他们再一起商量后续方案……
陆艾忽然又开始懊恼，开始心酸，难道李霁并不是发自内心地喜欢他，而是单纯地要解决自身修行路上的障碍？他自认为看得很透彻，但真要面对起来，竟是摇摆不定，左右为难，想东想西。偏偏李霁还要向前两步：“有人来了。”
“哦。”陆艾闷声应着，强打起精神，“你放心，我有办法应对，我昨晚睡觉前已经想好了。”
李霁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嗯。”
陆艾情绪不高，只是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就不要怪他心狠手辣，一口黑锅砸下去了。
可这千算万算，没算到来的人是陈双。当那贼眉鼠眼的昔日舍友鬼鬼祟祟走近时，陆艾居然在怀疑大魔头是不是故意羞辱他的智商，不然怎么一直往他身边塞这么个傻不愣登的卧底？当他瞎还是当他傻还是当他……
陆艾想了又想，可能是那位反派头头认为自己不足为惧，所以才派个脑子缺根弦的傻蛋潜伏在他身边。
“瞧不起谁啊？”
陆艾嘀咕着，轻轻拍了拍自己的两颊，好让僵硬的表情放缓些。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上前两步去迎陈双，没成想，对方满眼放光地扑了过来，抓着他就往走廊后边的角落里钻。李霁微有不悦，大步流星地跟了过去。
“干嘛？”陆艾也不大高兴，将自己的胳膊从人手中抽了出来，陈双倒不介意，还是挨着他小声问：“柳惊霜在不在？”
“嗯？”陆艾一听就发现了不对劲，“你之前不都很尊敬地称呼他为柳公子吗？怎么这会儿直呼其名了？”
陈双咂舌：“哎呀，没事儿，我都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知道？”陆艾可算是怕了他了，这脑子思考事情，没问题也能想出百八十个问题来。陈双闻言，就想起祁苑的叮嘱，说是不可节外生枝，便选择伏低做小：“我知道的你不都知道吗？放心，我铁定跟你一条船。我就是问问柳惊霜起了没，免得我来早了，触了他霉头。”
陆艾：“……”
明白了，大魔头派他来当暗线，一定是为了气死我。
“他没起。”陆艾顿了顿，“不过也可能起不来。”
“什么意思？”
陆艾招招手，陈双便低着头稍微靠过去了些。
“出了点事。”他道，“我刚来这园子里的时候，柳惊霜说要跟我比剑。”
陈双微微瞪大了眼睛：“你跟他比剑？”
老鼠精讶异地围着面前这人转了两圈，上下其手，摸来摸去，陆艾赶忙往墙根站了站，制止了他：“我没事。”
“哦也对，要有事早有事了。”陈双琢磨着，“不对不对，你怎么会没事？柳惊霜那么厉害，大总管都不敢得罪他，你能逃得过？”
“就是啊，我也纳闷。”陆艾煞有其事地掰扯着，“我当时吓得腿都软了，结果柳惊霜自己往剑上一撞，血流了一地。”
“他自己撞上去的？”陈双更是错愕不已，陆艾点点头：“嗯，他突然发了疯，不管不顾地冲了过来，我躲都躲不开。”
他垂着眼帘，声音愈发低了起来：“陈兄，你说会不会是尊上？”
“啊？”
“你想，柳惊霜那么争强好胜的人，总不能当着我的面自裁吧？可这魔都上下，谁敢对他下手？”陆艾面上扭扭捏捏一副拿不定主意的样子，实际上恨不得抡着这口锅给林止渊砸得头破血流。
虽然他可能这辈子都不会知道，那就是林止渊干的好事。
“尊上警告过柳惊霜，不要再闹。但他还这样对我，是不是……”陆艾欲言又止，“我也吓坏了，什么都没看清。”
陈双倒吸一口凉气，他昨晚听祁苑说这里发生了点冲突，柳惊霜受了伤，但尊上的意思应该就是不追究了。原来是这样？这，就是父爱吗？就是迟来的对儿子的偏爱吗？
陆艾瞟了眼陈双，对方的神情愈发激动，他莫名心头一跳，陈双知道柳惊霜差点被打死就高兴成这样，八成是笃定自己能取而代之，完了完了，不会今晚又要被迫跟大魔头见面吧？
陆艾浑身发毛，不料，陈双却轻轻拍着他的手背，低声道：“莫慌莫慌，尊上定是向着你的。你知道他一片慈爱之心便好，尊上也会欣慰。”
卧槽，慈爱之心？怎么感觉哪里不对劲？
可是陆艾敏锐的危机雷达响个不停，可还没来得及细想，陈双又问：“那柳惊霜怎么样了？”
“中了一剑，但还有气，我就给他简单包扎了一下，让他躺着了。”陆艾回答得很是诚恳，陈双越看他越满意，心想陆艾这性子定是随他娘，温和善良又很有礼节，将来要是继承了城主之位，他们肯定有好日子过！
想到未来可期，想到苦尽甘来，老鼠精忍不住红了眼眶。陆艾神色复杂，如果标点能现形，他头顶的问号一定能环绕地球两圈。难不成昨天夜里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剧本突变了，还是角色崩坏了？
陈双拢住衣袖，低头擦擦眼角，复又与他说道：“你吃早饭了没？我去弄点？”
“好，有劳了。”陆艾暂时想不清楚，又怕越说越错，巴不得他快点离开。陈双应了声“不劳”，便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阳光下，柳园彻底从沉睡中苏醒。谈不上莺歌燕舞，蝶舞蜂嬉的热闹，但今天有了蝉鸣。仅仅那么一两声，陆艾还是听见了。
怎么会有蝉鸣呢？明明昨天还没有。想到魔都的人或多或少都能变身，陆艾便觉得危机四伏。不会是有人变成了知了监视他吧？
“祁苑也在暗处。”李霁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陆艾吓了一跳，但好在反应快，没露馅。他缓缓转过身，勾了勾手指，示意这人赶紧进屋。
李霁便随着他去了。
陆艾关上门，落了窗，悄声问道：“我们在屋里会被发现吗？”
李霁默默点了个头：“有可能，而且我不方便设结界。但你不动的话，他发现不了我。”
陆艾有点苦恼，随即坐在了一张椅子上思考人生。这里一时半会儿又找不到纸笔，他怎么跟李霁沟通啊？须臾间，金铃子从对方衣襟里爬了出来，飞到他身上：“就让玉山派最最厉害的金铃子来帮你吧。”
“啊？”陆艾愣了愣，李霁以指抵唇，示意他不要动。
陆艾听话地抿住了嘴巴，然后便感觉到一股清气从他天灵盖倾泻而下，如同浩荡江流冲刷着他的四肢百骸，引起阵阵酥麻之感。
这莫不是，给我贯通了任督二脉？陆艾总有种自己即将成为武林高手的错觉。
而接下来，他便能清晰地听见李霁说话了，哪怕对方并没有张嘴。
“昨天晚上有人来查探过了，不过并没有发现我们。”小狐狸解释着，“林止渊应该也知晓，但他没有追究，想必是有所图谋。”
“他能图谋什么？”陆艾明白了，这是金铃子给他们牵线搭桥，面对面传音呢，“总不能是真得看上我了吧？所以决定让柳惊霜做这个炮灰？”
他半开玩笑，再瞧瞧李霁，对方竟然沉默着，紧紧盯着自己。
陆艾见状，心道，完了，早上才刚刚有点暧味氛围，现在自己就开这种玩笑，这不是讨打吗？他笑笑：“我就是做个设想，你你你，你千万别当真。”
李霁不言，只是点了个头，金铃子就从陆艾那边飞了回来，钻进了他衣领里。
陆艾一句半句都听不见，见对方神情淡然，心里不是滋味。
但李霁只是在偷偷地和金铃子商量。既然师父都开了金口，那他自然是会听的。
“接下来要怎么做呢？”
他面色沉静实际内心早就起了波澜，金铃子软趴趴地回答着：“当然是主动争取了。自信点，那只猥琐的老鼠精和那条又蠢又坏的黑蛇哪里比得过你？你要让陆陆看到你的好，你的过人之处。”
李霁沉默着，他是一只狐狸，有什么过人之处呢？
陆艾也是僵在原地不说话，心里尴尬又不愿意动，他想，要是这人再不吭声，他就要先发问了。
正思量着，李霁终于张了张嘴，轻声道：“陈双是只老鼠精，他的毛没有我的毛蓬松柔软。”
陆艾一愣，小狐狸在说什么？他当然知道狐狸毛又软又蓬松，他又不可能去摸一只老鼠……
李霁的目光始终落在他身上，眼神十分诚恳：“蛇生性冷血，而且一生会和很多条蛇交尾。但我们狐狸不一样，狐狸一生只会有一个伴侣。”
陆艾眼睛都瞪圆了，这怎么又扯到交尾扯到伴侣了？难不成……
他的大脑里浮现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李霁说完，镇定地询问金铃子：“是这样吗？”
小瓢虫沉默半晌：“你觉得是这样，那就是这样吧。”
陆艾当然没听见他俩偷摸的传音，整个人还他看看李霁，对方仍是一如既往的端庄，反倒是他，跟做贼似的心虚不已。
金铃子哀叹着，又一次爬回了陆艾身上。
“你是不是在暗示我什么？”
陆艾在想，李霁是不是在抬高自己的身价，不不不，是在向自己展示他的优点，好让自己多喜欢他一点？
嗯，孔雀求偶行为。
可是小狐狸却会错了意，他认为自己说得都是实话，没有任何弦外之音，便答道：“没有暗示，这都是真的。”
陆艾：“……”
有预感，从这人嘴里听一句“我喜欢你”，会有点难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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