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
她浅浅用了两块便停了手,转而拿起另一侧的如意卷。
繁枝吃东西时习惯细细咀嚼,偏偏生得又玲珑精致,看着倒是赏心悦目,太后也忍不住吃了些,又想起了之前的事。
“顺宜小时候也喜欢吃甜的,哀家让她少用点都不肯。”
太后就这样瞧着繁枝,眼眸里还有掩不住的怀念,可怜她的女儿早早便不在了。
“长公主定是个妙人儿。”
“是啊,但顺宜自小就乖,可坏也坏在太乖了。”
太后浸淫后宫到如今,情绪不外露是最重要的,现下却是没忍住多说了几句。
即便她身份尊贵,即便荣华皆在手,即便她儿已登帝位,可失去的终究是失去了。
这是她想要的,也是她穷尽心计手段得来的,谈不上后悔,但到了这个年纪反而更添了伤感,权势换不回顺宜与阿轩,近来礼佛也是为自己的念想罢了。
“有句话臣女记着很有深意,叫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以才先后。”
太后的眸子颤了颤,她礼佛久了,又怎会听不懂其中因果顺应的意思?
“你有心了。”
倒是她与这孩子有缘,除却元祈的由头还多说了好些话,年纪虽小可也真的知理,她打心底愈发地喜欢。
“听闻你身子不好,可有寻到大夫?太医院这一两年换了好几人,哀家改日宣他们去给看看。”
“多谢太后娘娘恩典,府内已寻得一位。”
“那便好。”
“之后身子不错了,便多进宫陪哀家说说话罢。”
……
宋嬷嬷跟在繁枝身后,瞧她不做声也没开口说什么话,只递了把伞过去。
“阮四姑娘走慢些,小心地滑。”
“好,姑姑也请回罢。”
兰蘅目送人上了马车这才转身,刚走到钟粹宫门前便瞧见元祈出来。
“见过世子。”
“瞧着姑姑是从另一头过来的,可是有什么要事?”
兰蘅也算是看着他长大的,且说他的性子本便不在乎旁的所谓规矩,交谈间也稍随意了些。
世子与六皇子殿下自小玩得不错,正巧近几日殿下都在宫中,想必是寻了他来,既是这么问了,她也就没打算瞒着。
“方才送阮四姑娘出宫去。”
元祈随意地唔了一声正欲离开,忽而脚步莫名顿住,他回想了一番还有些不确切。
兰蘅姑姑说了什么来着?
“谁?”
“阮四姑娘。”
“阮繁枝?”
“是。”
兰蘅含着笑应着,依她看来,若是搁往常世子也就是随口一问,并不会放在心上,可眼下可不尽然,瞧着这事啊还真是说不准。
“外祖母宣她去的慈禧宫?”
“是。”
元祈倒是有些摸不清了,这小姑娘回京不过半载,身子也没多好还进宫,外祖母平白宣人来做甚?
“这天儿冷,我去慈禧宫讨杯热茶喝。”
“那倒好,太后娘娘也有段时日未见着世子了。”
……
元祈迈步进来时,正瞧见宫人端着金珐琅羹碟出去,上头还有几块点心,这他倒是熟悉。
他侧身抱臂懒懒地给让了个道儿,顺便伸手拿了块菊花佛手酥往嘴里塞,热不热乎的他也不在意。
“元祈见过太后娘娘了。”
太后瞧着他这懒散样儿便不过眼,想来应当是府上管家提得多了,今日还知晓穿件大氅。
“行了,还与哀家来这一套作甚。”
元祈接过兰蘅递的帕子擦了擦手上的碎屑,到侧殿解了大氅系带,这才进来拉了椅子坐下。
“平素来也不来一趟,今日怎的来了?”
“再看哀家也未曾短了你甚么,自个儿想想说几回了,凉了的点心吃下去也不怕犯疼。”
元祈四处打量着,一面将椅子移近了些,到底还是有点儿受不住这殿里烧得正热的炭火,见着宫人递了茶来,索性拿在手里站起身走到上首太后一旁。
太后也是见惯了他这幅没规矩的模样,轻瞪了眼便过了。
“我这还不是许久未见您了。”
适才趁元祈去侧殿的功夫,兰蘅可全都说了,故而太后便是愈发确定了自己的设想。
这小子说得直白些就是个没长心的,情情爱爱也不知晓半数,要不是在意了又怎会问那么多,还专程来慈禧宫一回。
“咳咳,外祖母这儿适才见人了?”
“怎么你又不常来,哀家还宣不得姑娘进来陪着说说话了?”
“端看繁枝就是个好的。”
“您瞧您说的这话,怎的又埋汰我了况且人家是阿修嫡妹,还是个病秧子身子骨,您召她来多无趣啊。”
平素见不着人影儿,这会子还搁她面前瞎说,摆明了是担心不是?
“对,你倒是来得刚巧,不若方才哀家与繁枝说的话还都给你听去,那孩子是个乖的,何来无趣。”
“乖吗?也就那样罢,好些个姑娘贵女,外祖母倒是偏偏宣了她来。”
太后嘴角含着笑,巧借着扶簪钗的动作给挡住了,她这外孙果真对人家姑娘有什么心思,到如今自己也宣好几家姑娘进宫过,但从未被元祈这么打听。
到底还是开了窍,虽然有些晚,可也比没有好。
“哀家那份菊花佛手酥都给你拿走了,还不得瞧瞧是哪家姑娘?”
这话可谓是打了元祈一个措手不及,他没觉着有什么需要藏着掖着,但这样明晃晃被点出来莫名还有些说不出口的心虚。
“您还稀得那一份?我惹了人家,只是赔个礼罢。”
“你还会主动赔礼?兰蘅你听听稀不稀奇,哀家觉着新鲜得很。”
元祈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这么想想也觉得有些异于往常,给太后调侃了几句,一向张扬意气的人此时更是难得地有点慌乱,好像自己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似的。
“你没与人家姑娘说糕点是从哀家这慈禧宫出去的?”
见元祈点了点头,她也没多意外,早先从繁枝的反应就能看出来,这小子还真是心大,估计是之前夸厨子手艺时听了一耳朵。
……
“那你现下可有打算?”
“嗯?您说的什么打算?”
太后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瞥了元祈一眼,还在装呢。
“自然是你与繁枝。”
“我与她?”
“你不打算提亲事?”
若不是元祈反应快,他刚喝进口中的茶险些就喷出来了,原本还是散漫模样,眼下听了只剩惊诧。
垂首将茶盏搁下后还是有些说不出话,这都哪跟哪啊。
亲事?
提什么亲事?
他与那小姑娘?
“您怕不是想多了。”
“何来想多?你不是心悦人家姑娘?”
听了这个字眼,元祈忽而抬头,还将太后微嚇了一下,他的心底仿若激起了千层浪,跳得太快了,下意识地便是否认。
“我可未有心悦她。”
“就是个小姑娘罢了。”
“您说什么呢这是?”
见着元祈这一连串的反应,太后与一旁的兰蘅对了对视线,只是满心的感慨。
这哪是开窍开得晚,分明是没脑筋的一个。
还说没心悦,适才提起繁枝时,他眸中的情绪自个儿又岂会瞧不出来?
那明明是一个少年郎提及喜欢的姑娘时才会露出的神态。
……
太后伸手拉了元祈过来,他索性顺着那没多重的力道盘腿一坐靠在椅子旁,矢口否认后脸面上还有些怔忪。
此时二人更像是寻常人家的祖孙俩,没了那些个规矩。
“平安,你母亲去得早,你自幼聪颖,懂得许多,但又常年与军士打交道,当有不省得的东西,这也是外祖母想告诉你的。”
“外祖母不知晓你与繁枝是何时相识,又有如何的交集,只是你自个儿好生想想,你见着她时是否如往常一般还是无所谓的性子,是否会想保护她,是否会对她好奇?”
“遇到繁枝后的你与之前的你又是否有变化?”
“若她许了郎婿,你又作何想法?”
太后是过来人,省得这世间难懂的情爱,到底是不明朗的东西,她也便掰碎了一点点讲,总不得还感受不出来罢?
顺宜已经未有能够自己选择的机会了,不能再让她的孩子都认不清自己的心,没人教,就由她这个做外祖母的来教。
这不是少年的顽劣好玩,而是情窦初开的不自知。
元祈微抿着唇,收起了满身的张扬,难得沉默地听着太后说的每一个字,这是他从未去仔细想过的,也想不明白的。
之前与军里的几位副将吃酒时,也会谈及他们的妻儿或是喜欢的姑娘,元祈只是听听笑笑便过了,从未想到自己身上。
早些时候顺宜长公主走后,北郡王离京时便也将元祈带回教导,此后则凭元祈自个儿的意愿往返京城与北郡之间。
说到底,身边最亲近的就几人,平素吃酒跑马,不若便是寻乐子互相比划,学了君子六艺,习了权贵掣肘,唯独在这样的事情上摸不透。
皇子们到了年纪宫里头便会给几个教导宫女,原本太后也打算拨来给他,只是元祈素来对这个不作任何兴趣,直接让人连府门都进不去,气得太后一月都不见他。
元祈一向骄傲随性,他喜欢自由,喜欢简单,不喜被所谓的身份和规矩束缚要求,更不喜因利益权势而绑来的一纸婚书。
之前赵恒与沈清然早早定下婚事时他还笑过,相互心悦不假,可也有身后的阵营考虑不是?
总归并非只是两个人的事。
适而提到繁枝时的下意识反驳,只是掩饰自己罢了,那一瞬的心乱和豁然开朗令他有些陌生。
若她许了郎婿……
元祈捏了捏拳头,忽而觉得有些手痒,心里头也憋闷得紧。
“倘若繁枝嫁了你,你可会又闹到我这儿来?”
太后知晓元祈只是缺了点醒他的人,自他长大后这怔忪模样到底少见,故而忍不住出言调侃,确实也老大不小了,定下来总好,毕竟是个领军打仗的。
嫁了自个儿?
该是不会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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