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殊途（四）
就这样，两人错着时间，有来有回地聊着。
直到初七这天。
白薇赖在她哥房间，仰靠着叠放的两床棉被，全身心地投入到了网文的世界。
白杨结束掉一局桌游，摘下耳机，一回头就看见自家便宜妹妹那糟糕的坐姿，以及猥琐的笑，当即抬脚，踹向她荡在空中的脚。
白薇被吓了一跳，猛地坐起来，喝道：“姓白的！”
“呀呵！”白杨也惊了，“怎么跟你哥说话呢？”
白薇：“……”
问：惊吓过后不小心暴露真实想法的我该怎么办？
白杨精准拿捏七寸：“那行，你也别玩我手机了，反正你也不待见我。”
说着，他伸出胳膊，手心向上，手指还勾了勾。
这意思太明显了，于是白薇将手机往身后藏了藏，换上委屈的表情：“哥，我错了。”
白杨：“错哪了？”
白薇：“我不该对我亲爱的哥哥出言不逊。”
“那我就不跟你计较了。”白杨陶醉地理了下头发，“唉，没办法，你哥我就是这么的宽宏大量。”
白薇快要吐了，但还是昧着良心道：“您说得对。”
白杨犯够了贱，才道：“你刚刚在看什么呢？笑得那一脸春风荡漾？”
说到这，白薇不好意思地笑笑：“霸总小说。”
白杨翻了个白眼：“叫啥名啊？”
白薇：“重生娇妻之最爱我的霸总”
这话刚说完，一阵羞耻感扑面而来，她捂嘴直笑。
这边，白杨的白眼都快翻上了天。
他缓了缓，道：“你能不能用我的手机看点有营养的东西？”
白薇：“比如？”
“比如新闻啊，多看看还能了解点时事。”白杨道，“就咱们市，今儿早上刚出来一个大新闻，我记得是说，本来是要查猪肉质量问题来着，结果牵扯出工商局局长贪污受贿，这事儿现在正火着呢。”
白薇莫名有种大事就发生在身边的惊诧感，感兴趣地道：“那咱们过年吃的猪肉不会有问题吧？”
白杨嗤笑：“有问题又能怎么办？也吃的差不多了。”
说的也对。
白薇撇撇嘴：“你说这些人为什么要贪啊？是钱不够花吗？就不害怕的吗？”
白杨一声叹息：“谁知道呢。”
被这事一闹，白薇顿时觉得思想拔高了一个度，再回头看小说就有些兴致缺缺。
她在搜索框上键入“林城贪污案”，立刻有相关话题跳出来。
由于发生在新年这个关键点，又触及食品安全、贪污受贿等敏感话题，这件事情一经披露，便引起轩然大波。
文字，图片……
官方号，个人号……
到处都充斥着这件事的气息。
随着浏览内容的增多，这件事的全貌，以及相关延伸，逐渐铺展开来。
先是猪肉价格和质量引起争议，后牵扯出工商局长贪污受贿问题。所有人都在骂，还有人剖出了这位局长的私生活，名车，烟酒，学区房，云云。
突然，白薇看见一条“为独生子购买入学资格”的消息。
再联系受贿局长姓苏、学区房在一中边上的信息，她突然产生不好的预感。
白薇不断地翻找，试图找出点什么，好否定这个荒谬的念头。
可惜，网上并没有这位“独生子”的姓名或图片。
也许，“可惜”会是“还好”。
不会是苏方的。白薇这样告诉自己。
白薇登上q号。聊天内容还停留在昨天。
她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最后的最后，聊天框里多了这样几句话。
-白薇：我刚用我哥手机看小说
-白薇：被他训了一顿
-白薇：我敢说，就他这样以后肯定嫁不出去
-白薇：同桌你最近干嘛呢
-白薇：你还好吗
也许绕了个圈，还是会显得刻意。
是非对错，既定事实，无人能左右。
白薇只是想站在同学的立场，以一种温和的口吻，问一句“你还好吗”。
次日，白杨复工，需要离家。
白薇又看了眼q号。
没有回复。
-
白薇想了几天有的没的，便迎来了开学。
隔了整个假期没见，同学都熟悉中带着点陌生。
你一言我一语，大家很快热络起来，教室里热闹得不行。
白薇把书本整理好，又往后望了一眼。
苏方的位置还是空着的。
直到上课铃响，白薇再回头，这才看见苏方坐在那里，正往外掏书包里的试卷。
他头发理得很短，瘦了很多，没什么表情，动作显得有气无力……
白薇不否认她脑补过多的可能，但她第一感觉就是：
他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他应该是那种明亮的、笑着的、轻快的，存在。
白薇思虑再三，还是觉得该问问的，哪怕现实它就是那么糟糕。
好不容易等到了下课，她立刻站起身，往教室后排走去。
谁知，苏方动作比她还快，铃一响，便径直出了教室后门。
白薇：“……”
上课下课踩点都这么准的吗？
类似的画面又出现了几次，白薇再也无法说服自己相信，苏方其实什么事都没有了。
于是，某个课间，白薇决定在苏方的座位守株待兔。
结果还没守够十秒钟，就有人来搅场了。
右边肩膀被拍了一下，白薇仰头，看见方浩扬立在跟前，他伸手指了指门口。
这是让她跟他一起出去的意思吧。
白薇有些莫名，但还是起身，跟着方浩扬走了出去。
两人找了个较为隐蔽的地方。
白薇：“是有什么事吗？”
方浩扬轻笑：“看你最近碰壁碰得挺惨的，所以过来告诉你点事。”
白薇：“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方浩扬“切”的一声，道：“最近这段时间，你就别热脸贴冷屁股了。苏方是不会理你的。”
白薇正欲开口，方浩扬便制止道：“哎，别问我怎么知道的啊。问就是，我饭点叫他一起吃饭，他对我都爱答不理的，脸摆得老臭了。”
白薇道：“是他家出什么事了吗？”
方浩扬看她，“你也知道啊？”
白薇：“很多人都知道吗？”
方浩扬深深地叹口了气，道：“据我所知，知道的不少。咱班就好几个偷跑过来问我，他家是不是住的豪宅啊，他爸能判多少年啊，咱学校老师把他塞进培优班有没有事啊……唉，人啊，有时候求知欲就是这么强。”
这也不是她能解决的问题，等等，白薇突然抓住一个点。
她：“为什么他们都跑去问你？”
方浩扬摊手以示无奈：“我爸和他妈是亲兄妹。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他真的是我哥。以前初中部的应该知道这事儿。”
白薇：“……”
好有爱的兄弟俩。恕我眼拙。
白薇思索片刻，道：“所以苏方该怎么办啊？”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呗。”方浩扬洒脱得近乎浪荡，“我跟他说过很多遍了，他爸的事有的是人管，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不用他操心。他该上学就上学，该吃饭就吃饭，该哭哭，该笑笑……他身边有亲人，有朋友，再大的事情都会过去的嘛。”
白薇承认，他说的很对。
“可是……”白薇听见自己说，“当事人还是很容易想不开的吧。”
方浩扬：“……”
这个理他也明白。
过了几秒，白薇抬抬手，道：“我们回去吧，该上课了。”
方浩扬：“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白薇：“没有。”
方浩扬沉默。
白薇道：“顺其自然吧。”
-
就这么自然了几天，直到一节体育上。
体育老师带队，绕操场小跑两圈后，便解散队伍，放大家自由活动。
白薇瞅准时机，一个闪现，来到苏方身边。
跟前突然跳出来一个人，苏方实打实地怔了一下。
白薇微笑着道：“你去哪啊？”
被抓住了，当着人的面逃似乎不太好。苏方看了看四周，见没什么人注意他和她，这才放心道：“去买几根笔芯，然后回教室。”
“好巧啊。”白薇笑得很温和，“刚好我也打算去文具店买点东西，然后回教室。既然完全顺路，就一起走吧。”
苏方：“……”
他顿住了。
白薇见他没跟上，便停下脚步，回头冲他招手，“快走啊。”
苏方就这么看着她。她很温暖，她在用这种方式关心他。
犹豫片刻，他还是抬脚跟了上去。
两个人没有说话，各自拿了几根笔芯去付账，然后一起从文具店回教室。
由于是上课时间，致远楼只听得到老师讲课的声音，相较于平时，可以说是非常安静了。
苏方和白薇一前一后，从教室后门进去。
靠里侧窗户处，围坐着五六个同学。他们正在交谈着什么。
其中一个男生往苏方这边看了一眼，下一秒就边推搡旁边的人，边压低声音道：“别说了别说了。”
白薇：“……”
我本来还不知道你们说的什么来着。
一群人尴尬地散开了。
苏方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只自顾自地把刚买的笔芯放进文具袋，然后拿起桌上的空水杯出去了。
自始至终，他都很平静。
看得白薇很是担忧。
于是，她跟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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