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同归（二）
高考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白薇上了很多年的学，目标也从来都是这根独木桥。
可是，这年二月底，她跟前突然多了另一根独木桥。
培优班进度快，高二下开学没几天，就赶完了所有高中课程。
班主任传达内容是这样的：“学校为高二年级高薪聘请了数学竞赛老师，三月初开课，地点是大礼堂，时间是两节晚自习。我们也刚好把知识学完了，可以适当地、系统地拔高一下。”
“原则上，所有培优班学生是该报名参加的，普班自愿申请，但是你们谁要实在不愿意，老师也不强制。课后班长把名单统计一下，明早给我。”
杨志还罗列了许多参加培训的好处，比如费用低啊，可以学到快速解题的方法啊，很可能获奖走自主招生啊，能为大学高数奠定基础啊，诸如此类。
听得白薇是脑瓜子嗡嗡的。
她很清楚，她在数学上没有天赋，高分只是做题做出来的，她也没有竞赛底子，不知道考什么什么时候考。
白薇在高考这条确定的路上走着，突然被人往旁边推了推，那人对她说：“这也是条路，试试吧。”
可她没准备啊，试能试出点什么呢？
傍晚的时候，班长沈云程来问她：“白薇，你不报名吗？”
白薇纠结片刻，问：“咱班有多少人报了啊？”
沈云程看了眼名单，道：“我这登记的有三十七个，剩下的我还在挨个问。”
“哦。”白薇想了想，又道：“那有人明确说不报的吗？”
沈云程：“？”
他愣了一秒，随后笑了笑，道：“目前没有。”
“好吧。”
白薇可不想一个人在教室上自习，既然如此，那就努力试试吧。
做好了决定，她便道：“班长，给我报上吧。”
沈云程：“好。”
-
周末在家，白薇跟爸妈说起数学竞赛培训的事。
周玉女士大着嗓门道：“哟！高考还能加分啊！要出息了啊！”
白薇连连摆手：“加分不是那么容易的，得竞赛获奖，还得参加大学组织的考试。几率很小的，我觉得我是没什么希望。”
周玉：“那八字没一撇的事你跟我说什么？”
白薇低声道：“……培训费得三百块钱。”
她坐在小板凳上，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明明她也没做错什么。
周玉吧啦两口饭，再开口时，声调已然下去了点：“一会儿给你拿。”
白薇埋头：“哦。”
等静了下去，白文才缓缓道：“想去就去，别觉得自己没希望，在爸爸眼里你就是最有希望的。好好学就行，结果什么的不重要。”
她爸的声音不高不低，落进耳朵里，轻轻柔柔的。
白薇觉得为一两句话就抹眼泪有些丢人。
她哽了哽，平静道：“知道了。”然后低头扒饭。
经过小一年的康复，白文也好了大概，顾着自己吃喝拉撒不成问题，只是还干不得重活。
午饭过后，白文到厨房收拾碗筷。
周玉女士从床垫地下掏出四百块钱，塞给白薇，“给！够了吧！”
“够了。”白薇小心翼翼地接过，藏在书包内置夹层里。
周玉道：“你收拾收拾东西，一会儿我送你到镇上。”
白薇很疑惑：“妈，你要推着手推车送我下去吗？”
周玉瞪她一眼：“你乐意坐，我还不乐意推呢。”
白薇瘪瘪嘴，不吭声。
“我跟你爸在家一年了，就守着那几分地，半毛钱都没赚过，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周玉解释道：“前些天，我在镇上找了个活，三班倒。厂子倒是给了一张床，但也得回家啊。咱家不是有辆摩托嘛，我就练了练，上班、回家也方便。”
“哦。”白薇边装书包，边道：“是什么厂子啊？”
周玉：“就一个玻璃瓶厂，生产酒瓶、罐头瓶什么。一天能开五六十块的工资。”
白薇：“哦。”
周玉突然想起什么，道：“我们女工宿舍有个跟你一般大的，也是在原安一中读的初中，叫贺家佳，你认识吗？”
白薇想了想：“不认识。”
周玉感叹道：“小姑娘人挺机灵的，干活也麻利，就是不知道怎么不上学了。”
白薇有几个同班同学也是拿了初中毕业证就不读了。故而，听到这个故事，她也没说什么。
若干分钟后，白薇背着书包站在家门口，看着跟前的老妈和摩托车瑟瑟发抖。
周玉长得矮胖，骑坐在摩托上，得把车子倾斜一下，再踮起脚尖才能撑得到地。她发动好，扭头去看闺女：“傻愣着干嘛？快上来！”
白薇：“……”
妈妈，你别这样，我害怕。
她道：“妈，你练车练了多长时间啊？”
周玉女士道：“你还不相信你妈吗，我都到镇上跑了两三回了。快上来。”
白薇忐忑地坐在了后座上。
山路盘曲向下。
即便如此，周玉女士依旧把车子开得十分豪横。
有几个拐弯，白薇觉得车子都快飞出去了，可她妈就是能把弯给拐过来。
白薇：“……”
看来是她多虑了，她妈其实是车神来着。
在站牌停下后，白薇狠狠地呼了口气。
她再三叮嘱她妈，之后骑车开慢点。她妈也一一应下。
红色汽车停在路边，周玉目送白薇上车，两人告别。
-
周一晚，数学竞赛培训课正式开始。
白薇想着早点到大礼堂，占个好位置，便在路上解决掉了晚饭。
学校大礼堂也是个多功能教室，阶梯分布，可容纳数百人。大礼堂平时都是上锁的，必要时候才会拿出来用。
白薇走进大礼堂，一眼看过去没几个人。
她从前往后走，边走边望，第一排，满的，第二排，满的……
前十几排几乎都被占了，这些个座位上有的扔了个书包，有的放了本书，更有的直接贴了个便利贴。
一排看过去，全是便利贴啊。
白薇：“……”
论占座，还是你们牛。
白薇心情郁闷地往更后排走。
“同桌！”
白薇闻声转身，见苏方朝她走来。
苏方笑着道：“同桌你是咋的了？我一直叫你，你还一直走？”
白薇：“……我就听见你叫了我一声。”
“好吧。”苏方指了指前排，“我在第六排占了位置，同桌过去坐吧。”
白薇：“好啊。”
苏方引着白薇走到地方，说：“同桌，你坐这边吧。这边靠中间。”
白薇没跟他客气，直接坐下，笑道：“怎么这么贴心啊？”
苏方也笑：“关爱同桌，人人有责嘛。”
看他重新变得嘻嘻哈哈，白薇还真挺高兴的。
每节培训课，苏方都会帮白薇占个前排的座。于是，两人从前任同桌升级成了晚自习同桌。
竞赛内容出奇得难，真就那种弯腰捡个笔，再抬头看屏幕便两眼发懵的程度。
白薇很认真地听讲、记笔记，却也只懂个大概。
苏方倒是有底子，但听着也费劲。
两人坐在一起，上课认真学习，下课说笑两句，十分的融洽和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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