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但郁仪认出期待的目光,来人正是她接触过的生产和技术总监。
她单枪匹马来开标现场,只有代理公司一材料员陪,是想有人支持,但没料两人能恰到好处地出现在这里。
“杜经理你确实不厚道,厂里上万的人呢,哪能说不干就不干,正正常常地做,怎么就不盈利了?”姓胡的生产总监厚道人,先跳出来说。
“厂里几十年没变,跟不上形势才这样,行业里改得早的,怎么会卖地求生?”技术宋总监的清冷的质疑声跟上。
郁仪明白,这两个忠心的总监,对杜春鑫是有怨气的,不过怎么好巧不巧地,突然跑来这里骂他?
“嗯,口舌仗也打不出什么,后面等着瞧就是。”
郁仪纳闷时,那油滑杜经理见人多示众,也不想多说,抛出句狠话溜了。
惊心动魄后,如愿中标,看来老爸和周忱都有理,果然是要先铺好一道棋。
郁仪回到总部小白楼,火速召人开会,投标合同已定,下一步是重启生产,按照合同不折不扣完成。
“布料辅料的采购,申请到的贷款可去卖,”郁仪在长条桌首站着,“关键是人,要赶工的,能尽量多的召起熟工么?”
“还好,库存清了后,我跟胡/总监这几天都在整厂房,组织人,一声令下,马上能开工。合同上的量,就目前人员,按期完成不是问题。”技术总监宋倩如闻言开口。
……
——仿佛万事俱备,一切为合同准备就绪。
郁仪会开得顺利,但不由得起疑,如同看到手下人早在为这投标在做准备,只等中标,工厂便能速速运转,保证快马加鞭完成任务。
而宋总监一身麻灰衣,栗色短发扎起,不那么文艺气,更显干练了,她在冷静娴熟地细分任务,郁仪才想到,她该是跟周忱有接触过。
与jessica的订单,虽是跟周忱一起拿,但他不可能对服装标准能把握好。不合标准地交货,反而开口要投资,这主意,他无论如何跟宋倩如商量过。
那天流水线上,他直接拿出订单衣,直接说出融资的想法,在这之前,肯定跟宋倩如有沟通。谁找的谁不知,但八成是周忱主动找的宋倩如。
背着自己,沟通自己周围人,宋倩如也不是唯一一个。那个学生妹样的葛律师,不也是?不也是在对付杜春鑫时,瞒着自己私下交往人家?
郁仪想得钻牛角尖,咬牙切齿,但看宋倩如专心工作的样子,也不忍去问。转念再想,周忱跟自己不算什么,结交女性朋友,本就是他自由。无论有目的没目的,以他的狡猾多变,以他无形表露的仪态风度,攀上一般女子,那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
左思右想,越想越气。郁仪不动声色开会,但会议桌下,已经快把手机捏碎了。
黑漆漆夜色里,好在老家灯火灿然。这一片原是村宅基地,但都修得高门大户,富丽气派。门前的柏油路上,太阳能路灯漫出亮白的光,盖过了古旧铁艺灯昏黄朦胧的光线。
门口台阶,殿堂式的蜿蜒而上,郁仪爬一层楼到大门,大理石的台面,磕碰有声,在静夜里响动。她到门前按锁时,才听出屋内有人谈话:声气不高,谈得娓娓诚挚,隐约在一问一答。
她耳朵贴近门,一下认出,是周忱近来暗哑了的,但仍狡猾的声音,时而阴阳怪气,时而又严肃庄重。
——他又在避开自己,沟通自己周围的人?
郁仪站起仰头,不知该如何想了。门廊下,玻璃灯罩锃亮,百瓦的探照灯发出强光,她被晃了一下眼,再睁开时看到,有个小飞蛾躲过角落的蜘蛛网,翅膀还挂着线网丝,向强光灯飞扑而去。
越靠近灯,那小白蛾越兴奋,不安地上下翻飞,仿佛热情和野心被灯光燃起了,在鼓动翻腾,四周的一切都已不存在,只剩了那紧紧吸引它的灯光——吸引超过了警惕,让它无法抗拒,也别无选择。
小白蛾身躯扑到玻璃上,刺啦一声,翅膀被灼烧了,白得泛黑的尸体,猛一抖动,然后直直地坠落。
郁仪吓得后退一步,捂嘴惊惧,也恶心不已,手把嘴压得死死的,都压出唾沫,只想把泛起的恐惧和不适咽回去。
推开门,从门厅到客厅,真的是老爸和周忱对面而坐。郁仪想他数天避而不见,只说出差,回来不会告知下自己吗?偷偷摸摸到自己家,为特意给自己惊喜?
客厅布局乱着,两人坐得随意,颇有点促膝而谈的感觉。他爸坐在把竹椅,叉手前倾,而周忱坐在单人的绒面沙发,沙发高背,他那么靠坐,眼神灯下迷离,就有种说不出的倨傲感。
如灯光对飞蛾的倨傲。郁仪恍惚觉得自己成小白蛾,见到周忱,第一反应是以身相扑——如余豪曾看出的,毫无保留地对他扑上去。
不要,警惕,化成焦尸的小白蛾,恶心感还在眼前。郁仪闭眼皱眉,屏蔽了灯光,也屏蔽了切切实实看到周忱,被惹起的激动感觉。
于是三步作两步到人身前,表情冷淡,眼梢垂下,不客气地劈头问:
“你找我身边的人,怎么不跟我说?”
“找谁?”周忱无辜眨下眼,像没听明白,眼忽闪着看郁仪。
无辜地,抵赖地笑,还似乎发自内心,不是似笑非笑的笑。郁仪楞住,这人笑起来时候,严肃又带点忧色的脸色消失,而现出一种天真、良善,甚至傻乎乎的讨好神情。
——你这么会伪装,郁仪警醒想。想着朝半空伸出手,灯笼式落地灯,泛出红光,眼前脸庞,是显而易见地苍白消瘦,而旁侧突显的旧伤痕,又赤生生地提示了她恐惧。
“就算威胁我,我不明白,该怎么说?”郁仪手被抓住,周忱笑得更无辜,又像对她发脾气的纵容。“你来无影去无踪,是在干什么?”
郁仪懒得周旋,就要威胁,也不怕老爸看着的尴尬,俯身逼向周忱脸,直到两鼻尖几乎碰上。
周忱不躲,太近了,郁仪另只手拉近灯,这人表皮下的青痕都可见,苍白、脆弱,细细颤抖,似乎看到了长时间被恐惧折磨内在,翻腾着的不安和矛盾——
这脸泛苦相阿,是奇怪的,病态的,细纹似印记了真实深刻一重重苦难。但只一瞬,流露在外理智和克制,眼里温暖热忱的光,又将一切都遮盖了。
“工作,服从组织为民服务的各种事,一时半会怎么说得清。”
周忱理智又坦然,郁仪觉得问还不如不问。
但听出了他声音中的疲惫,不只□□,连精神都疲惫已极。郁仪肯定了,循着自己的感觉说:
“你不说清楚,我害怕见到你。”
周忱抿嘴带笑,郁仪仍不放过地,靠得极近,看出是种决堤崩溃前勉强维持的笑——她就要搅乱他,打破他,不放过地把他探到底。
但周忱维持不动地笑,让郁仪感到一点无能为力。
“好,你说过你是作戏,说过接受不了来我家,你我不相干,那也不用说清楚。你没资格来这里,这里不欢迎你。”
无能为力,只好撒泼。郁仪火气上头,是不管不顾模式,一手揪周忱衣领,一手抄到他背后,把人从椅子里拔起来,不由分说往门外推搡。周忱只比她略高半头,人也不胖,轻而易举就被赶到了门口。
但郁仪体会到,这人是一声不吭,毫无反抗,像个绵软的物件,顺从着自己推,甚至嫌自己推得不够,主动往门外赶——
觉得这是周忱在承认,承认自己说的,只是作戏,两两不相干,并不是要来自己家。门被撞开,光线炫目,郁仪想得眼红,就想把周忱赶得眼不见为净。
门口高台滑滑地,留着残雨,她也不知道往哪里推,眼前只有个朦胧的影,她不知是推却还是拉拽住,脚下不稳,手上攥着的衣忽一滑,如愿以偿,周忱的影消失了。
高台汉白玉栏杆下面,两丛冬青树正茂盛。不过总归从三米高掉下来,茂盛的树都被压垮了不少枝。
郁仪惊慌失措去扒树时,身后响起了无奈的一声叹:
“这里还算你家吗?我摔成这样不好走,你不欢迎也没办法。”
她愣愣回头,树影浓厚,无光的地方,周忱坐在花坛边,灰白衬衣显眼,看出破了几道口,但除了衣衫不整的够狼狈,也没看出他有什么事。
话说得口气轻忽,像对顽童的无奈,也没责怪郁仪的意思。
郁仪冷静——看不见周忱了,他脸隐在暗影中,再唤不起什么——她像噩梦初醒似的清醒,口里嗫嚅着,很想道歉,却觉得悔恨得说不出话。
但犯错自是有人责备的,一直忽略的老爸,这时没再视而不见,作为看完整场清楚谁是谁非的裁判,怎么都要站出来说两句话。
“我欢迎,”郁成雄在台阶上接话,“周忱是来找我的,是你没资格赶他。”
郁仪被吼声吓一跳,就眼见她爸来兴师问罪:“吵架斗嘴也不至这样,家暴要被警局抓的,知道吗?”
好大个罪名,郁仪目瞪口呆,犹遭雷劈,她何德何能摊上这么个罪,还没婚就被视为河东狮,真是冤死。
正要分辨两句,周忱在她身后开口,添油加醋地:“被暴不只一次,被强施强为过好多次,郁仪有脾气就爱往我身上撒,小打小闹家常便饭。不过这次玩大不怪她,是我失足自己掉的。”
郁成雄搞不清儿女辈的“玩耍方式”,不好再说什么。郁仪则生小欢喜,周忱话语含种亲昵,即便是他假装的。
凭这点欢喜,她想到去关心下人,朝阴影走:“你有没受伤?”
“还好。不过衣服划烂,不好见人,我叫人再帮我送件衣服来。”周忱轻描淡写。
郁仪没觉他衣服烂到什么程度,不过两道十几厘米的口,有什么好别扭的,这忙自己也能帮阿。想着,果断往前走,又生了那点不放过的试探,但看到周忱逃避似的站起身,被阴影笼罩,直直地摔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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